張有為從沒想過,會在茅廁裏遇到掌門王建國。


    當時張有為剛方便完,就聽隔壁廁欄裏有聲音傳過來,“廁紙還有嗎?”


    張有為一愣,這聲音似乎有點熟悉,不像是年輕人的聲音。


    他一邊琢磨一邊迴應道:“有的。”然後將廁紙用靈力托著飛遞給隔壁那人。


    隔壁收了廁紙,然後就聽到“悉悉索索”之聲,再無其他聲息。


    “這人太無理,也不知道聲謝,早知道就說沒有了!”張有為腹誹一陣,然後便提了褲子係好褲帶走出廁欄。


    剛走出廁欄沒幾步,忽然就聽後邊又有廁欄門打開的聲音,然後又是剛才隔壁那個聲音傳來,“前麵學子慢走。”


    張有為迴過頭,頓時愣住,忍不住叫道:“掌門!”


    王建國點點頭,“方才謝過了!”


    “不用謝,不用謝!”張有為連忙擺手,心想難道被掌門猜到我心中怨念了。


    王建國走上前來,越過張有為,招唿道:“愣著幹嗎,出去走走!”


    張有為答應一聲,連忙跟上。


    走出茅廁一段距離後,一老一少兩人身上靈光一閃,一層淡淡的靈罩就消失了,然後兩人同時長舒一口氣,彼此相視一笑。


    這茅廁氣味實在讓人難以消受,每次來這邊都得開啟靈罩阻擋氣味,也算術法神通的又一應用了。


    張有為忽然想起一事,不禁好奇道:“掌門,你不是都已經凝結金丹踏入不悔境,修成無垢仙軀了嗎?怎麽還上茅廁啊!”


    王建國聽張有為竟然問這種問題,頓時有點懵,他總不能說興之所至找點迴憶吧!


    正思考該如何迴答這個不怎麽雅致的問題,就聽那張有為一拍手掌,一副恍然大悟地嚷嚷道“我明白了,掌門這是在體驗凡俗之事,打磨心境是吧!”


    神特麽打磨心境!


    王建國心裏吐槽一番,點點頭,“孺子可教。”


    張有為嘿嘿笑笑,突然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畢竟這可是寧州一宗的掌門人,不悔境的金丹真人,於是他連忙躬身告辭。


    王建國揮手攔住他,“你可是張有為?”


    心裏想著掌門怎麽會知道我名字?張有為麵帶疑問迴答道:“正是學生。”


    “恩。”王建國仔細打量一番,見張有為一副靈氣充盈的樣子,不禁點點頭,“那日你突破登樓境時,我正好瞧見,現在看來,你似乎連丹室都凝結了,資質果然不差的。我且問你,你那丹室大小如何?”


    張有為聽掌門誇他資質,心中有點欣喜,老實迴道:“大約有半畝大小。”


    “好,很好!”王建國笑著縷一縷胡須,但心中也不免有一絲遺憾。


    能夠凝結半畝大小丹室的修真之人,資質自然是極好的,潛力巨大。隻要不出意外,將來都絕對是叱吒修真界的翹楚人物。


    但王建國聽說張有為八科甲等之時,心中還是有一絲期許,期許這名學子會不會如古賢那般,凝結出大如湖泊的巨大丹室?


    畢竟這半畝方塘丹室,寧州一宗自建立山門以來,還是出過幾名這種學子的,二年班的葉冰顏就有這種資質。


    但大如湖泊之人,至今尚無一個。


    有哪位做老師的不想教出一個震古爍今的人物?


    這樣的學子隻要出現一個,不僅僅是老師的榮光,就連宗門都要因此名揚整個修真界了!


    可寧州一宗畢竟隻能算一個中等宗門,論對天下學子的吸引力,遠不如黃岡派那種大宗,更不如傳承千年萬年的修仙世家。但凡對自己資質有無比信心的學子,誰不想進入更好的宗門學習更強大的仙法,或進入占據靈山名澤天材地寶多如牛毛的世家呢?


    想想維持這宗門的艱辛,王建國心中苦笑一聲。罷了罷了,一連出現兩名天資卓絕的學子,也該知足了。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自己這是著像了啊!


    王建國放下思緒,看一眼正等在旁邊的張有為,“聽說你在山下做家教,還開辦了一座學塾?”


    張有為一聽頓時緊張不已,可自己好像也沒有做違反門規之事啊!


    他看了看掌門神色,見他不見怒色,頓時心中大定,躬身迴道:“那日聽掌門廣場講道,學生聽那法侶財地一說心有所感,修真之人不可無財,而學生家貧,便想了這麽個賺錢的法子!”


    王建國嗬嗬一笑:“奧,這麽說,這事兒還得怨我了?”


    “學生不敢,還得謝謝掌門那日當頭棒喝之言。”


    “咚!”


    “哎呦!”


    王建國隔空一掌拍在張有為腦門上,疼得張有為齜牙咧嘴,他縷著胡須搖搖頭,“這才是當頭棒喝!開辦學塾不違反門規,你也不用緊張,隻是有那道生書院前車之鑒,你莫要做辱沒宗門名聲之事。”


    張有為揉著腦門倒吸涼氣,連忙拱手受教:“學生不敢。”


    “哼,你不敢,那日你四人入城之事都傳到我耳中了。修真之人,像你這般不持身份不顧臉麵的,還真是少見!”


    王建國翻個白眼,似乎對張有為意見挺大,竟然召出一個水球,將拍他腦門的手掌洗了洗,看得張有為臉色一黑。


    心中又想起一件事,王建國臉色古怪,又伸掌拍了張有為一下,“聽王書生講,那日之事後,葉冰顏竟用學分兌換了十天假,似乎就為躲避同班學子議論入城之事,瞧你做的好事。”


    張有為正捂著腦門,聽了這話不禁一呆。


    那日之後,自己班裏也對他和戚靈兒嘻嘻哈哈談論了好幾天,隻不過自己根本沒當迴事,戚靈兒更是為此事開心地不得了,誰曾想葉師姐臉皮兒這麽薄?


    王建國洗著手,臉色忽然嚴肅起來,“張有為,既然開辦學塾,就務必盡到職責。上古時候,神裔視凡人如豬狗,以製造天災屠殺凡人為樂。後文祖倉頡造字,讓凡人亦能修真煉法,這才稍微改善了凡人處境。


    再往後,神裔傳承成為世家,而凡人亦出現文聖大賢,開辦學塾教化萬民,後又衍生出我等修仙宗門,與神裔世家抗衡。


    隻是如今許多仙宗,唉,不說也罷。還是說你吧,你那學塾既然開辦,一定秉承文祖文聖之誌,無論將來前路如何,莫忘初衷。”


    張有為一陣恍惚,有關神裔世家與仙宗之爭,他從藏書閣一些書上也有看到過,但多是隻言片語,自從進入一宗以來,他唯一見過的世家之人就是那黃岡派白尹,另外一個就是與世家有關聯的鄭常生。因此對於世家仙宗之爭,他並沒有多少體會,隻是聽掌門言語,這種爭端似乎根本無法化解的樣子。


    “掌門,這種爭端從上古持續到現在,真的就無法調和嗎?”張有為思索一陣,忍不住開口詢問。


    王建國答非所問,“你看這寧山靈氣如何?”


    “與山下相比,自然是極濃鬱的。”


    “你可知那世家所占據的靈山大澤,靈氣與這寧山相比,就如寧山與山下!”


    張有為頓時驚住,他每日往返於宗門與寧州城,自然知道這山上山下靈氣差距之大,若真如掌門所說,那世家仙山的天地靈氣,怕是濃鬱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見張有為怔怔不語,王建國輕咳一聲,將他喚醒,繼續道:“天地靈氣濃鬱,修士修煉便可謂是一日千裏。而靈氣充盈之地,靈草靈物之多也非寧山可比。普通修士為了煉製一件法寶,可能要尋遍千山萬水方能收集到所需靈材,有時還要與其他修士和妖獸相爭,甚至丟掉性命。而世家坐擁寶地,靈藥靈材無數,令世間多少修士為此盡折腰。”


    張有為看了掌門一眼,見他正望著自己,“掌門,聽說要進入世家修行,雖術法寶器易得,但從此一生為奴,子孫不能解脫。學生雖喜修真練法,也想要靈藥寶物,但卻不喜歡為奴為仆的。”


    見掌門眼有笑意,張有為頓了頓,“隻是學生有一事不明?”


    “你說。”


    “在仙宗修習,三年結業,結業後便可自由來去,不再受宗門約束,甚至有的學子結業後又入世家。而世家不同,一入世家,終生為世家驅使,這樣一來,沒有人的仙宗如何與那世家抗衡呢?”


    “問得好。”王建國笑了笑,“我再問你,若一入仙宗就要一生被仙宗約束,甚至被驅使卷入爭端,那麽,仙宗與世家又有什麽分別呢?”


    張有為眉頭緊鎖,耳邊掌門的聲音再度響起。


    “與上古相比,如今世家再不敢隨意憑借術法引動天災做那屠城滅國之事,這就是文祖文聖之功。我輩之人,秉承文祖文聖之願,隻願世間想登山之人,人人皆能登山。先賢有雲,為天地立心,我生民立命!可這教化萬民,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啊!”


    “弟子明白了!”張有為點點頭,隻是心裏有個疙瘩,不知道為何解不開,但又不知道疙瘩到底在哪裏,臉色卻不好表現出來,糾結不已。


    既然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索性不去想了,又問另一個疑惑,“掌門,我聽聞文聖主張有教無類,如今學塾仙宗卻都是要收學費的,是否與先賢之誌不符?”


    王建國搖了搖頭,“想要維持一座仙宗甚至一座學塾長盛不衰,所耗所費都是資財。古往今來,不收費用的學塾也有過,但多不長遠。況且,這世間大小學塾無數,州塾昂貴,還有縣塾,縣塾不成,還有村塾。


    我當年求學之時,也羨慕縣塾學子,後來我聽聞有的村塾也有老師教授語文蒙學,為尋這種村塾徒步六千裏,走訪不下百座村塾,才找到先師,後又為村塾費用在村塾勞作六年,才有了日後仙緣,當我進入仙宗修習仙術之時,已是不惑之年了。”


    說到這裏,王建國歎了口氣,叮囑張有為道:“張有為,你且記住,天不度人,人自度;人不自度,天難度。那些能被擋住的向學之心,就不是向學之心了。”


    “謹遵掌門教誨!”張有為再次躬身施禮,心中震駭。


    王建國繼續道:“學塾之事不提,想來你已有計較,隻是你要分清主次,在修煉上不要懈怠。很快就要月考了,月考魁首想來已是你囊中之物,但月考不重要,月考後的越級挑戰大比,你必須參加!”


    “啊!”張有為呆立當場,然後看著掌門灑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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