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樣的……


    提赫羽的視線死死落在他的身上,壓製性的姿態,指尖卻不受控製地收緊、發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不閃不避地予以迴視,裏麵恍似沉浮著些嘲諷的笑意。


    江樓眠看著他,倏地,微微勾起了唇角。


    “不過我覺得,比起這些,可汗或許更喜歡最後一種。”


    對方的手仍舊扣在他的下巴上,就著這個姿勢,江樓眠一點一點湊近了那人,纏繞著血腥氣的溫涼唇瓣覆上他的。


    蜻蜓點水般的觸碰,令提赫羽有些猝不及防,對方說話時,顫動順著相觸的雙唇傳來,揚起的尾音被放大後傳入他的耳中,竟帶著絲蠱惑的味道。


    就同江樓眠這個人一樣,剝開偽飾的無害溫和外表後,才會發現對方實際是顆淬毒的蜜糖,引誘著人一步一步陷入局中,甘之如飴。


    “這種怎麽樣?”


    他的口吻中含著些笑,勾纏靠近的氣息宛如繩索環上脖頸,輕柔,致命,無法逃脫。


    提赫羽突然一個用力,將他抵在車廂的內壁上,江樓眠的腰被迫抬起,以高出半個頭的姿勢垂眸看著他,濃密的睫毛在眼下灑落扇子般的碎影。


    他披散的長發垂落,幾縷掃過提赫羽的麵頰。


    “江樓眠,不要騙我。”


    他的手沿著青年的眼尾描摹過麵龐的輪廓,遊離到鎖骨處深紅的牙印,環住後頸,迫使那人朝自己壓近。


    他突如其來的動作令江樓眠的喉間發出一聲悶哼。


    提赫羽的手指揉捏過他頸部脆弱的皮膚,下一瞬,便狠狠吻住了他,撬開那人的牙關,長驅直入,毫不留情地蹂/躪過他的唇瓣。


    陌生的侵略伴著不輕不重撕咬的疼痛,片刻,窒息感蔓延他的口鼻,江樓眠大腦一片空白,眼圈潮紅,手下意識地便要推拒對方的胸膛,卻被提赫羽反手捉住。


    終於分開的瞬間,江樓眠扶著座椅,大口唿吸著湧入的空氣,滑落大敞的衣襟下,蒼白鎖骨上暈著一圈深淺不一的痕跡。


    提赫羽盯著他,嗓音暗昧沙啞。


    “江樓眠,你不會換氣嗎?”


    “還是要讓本王教你?”


    第85章


    對方投來的目光深沉而露骨,在他的注視下,江樓眠感到剛剛被觸碰過的地方仿佛又開始灼燙起來。


    唇上的傷口似火燎一般,不化的血腥氣在口腔裏蔓延。


    脖頸下隱隱作痛的傷痕尚在提醒著他對方剛才堪稱粗暴的行徑,聞言,江樓眠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還來?


    有完沒完了。


    照這樣下去,那他身上豈不是要被啃個遍。


    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露出一個毫無破綻的微笑:“可汗,我身子還沒好呢。”


    言外之意是拒絕了。


    提赫羽挑了下眉。


    他掐著對方下巴,粗糙的指腹勾勒他麵龐的輪廓,意味不明的深邃眸光在他腫起的唇瓣上駐足良久,磨了磨後槽牙。


    “沒關係,反正你與本王……來日方長。”


    最後那四個字被他從唇齒間緩慢地吐出,饒是如此,但提赫羽似乎並沒有打算放過他,指尖輕輕撬開他的唇,氣息逼近。


    “不過江大人若總是這樣,恐會掃了興致。”


    “我自問不算一個憐香惜玉的人,倘若一時失控做出了點什麽,這可就不好了。”


    “有些事,江大人還是得知道的……”


    江樓眠淺色的眸子閃了一下。


    還未待他來得及說什麽,微張的唇便被堵住,陌生的氣息不由分說地侵略、攻占,雖較上一次多了些循循善誘的意味,卻還是險些吻得他窒息過去。


    分開後,他平複著自己紊亂的唿吸,垂著眼,拿指節揩去唇上駁雜的血漬。


    提赫羽不就欺負自己現在手無縛雞之力嗎。


    等以後他有了機會,一定要將這人全身給鎖起來。


    隻能看,不許動。


    或許還要戴個口枷之類的東西防咬。


    ……如果毒能解的話。


    提赫羽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按著他鎖骨處的傷痕,那裏的血跡已經幹涸,留下一圈紅印,覆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尤為觸目驚心。


    就仿佛被淩虐過一般。


    他眸光晦暗,口吻含著種深深的曖昧。


    “痛嗎。”


    江樓眠忍了好一會兒,才將“你試試被狗咬一口是什麽滋味”這句話咽迴肚子裏。


    異樣的痛麻感持續地刺激著他敏感的神經,他閉了閉眼,忍無可忍地將對方的手一把拍開,徑自整理起自己散亂得不像話的衣襟。


    嘖。


    得寸進尺。


    -


    去南疆的路途遙遠,他們又坐在馬車上顛簸了數十日,係統之前給江樓眠的地圖如今派上了用場,那份根據記憶畫下來的樣本他一直都留著。


    隨著時間的推移,江樓眠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每日清醒的時間不過寥寥幾個時辰,他的臉色早已變得如雪一般慘白,一雙手不管怎麽捂都是寒冬臘月似的冰涼。


    他開始毫無征兆地吐血,殷殷的血染紅袖口,宛如一串綻放的紅梅,鮮豔的血漬落在提赫羽的眼裏,無比刺目。


    隨行的大夫來診脈過數次,迴迴都是搖著頭歎息,最後在提赫羽的逼問下,隻得戰戰兢兢地給出八個字。


    “毒已攻心,無力迴天。”


    對於這個答案,江樓眠絲毫不意外,直到手上一點點收緊的力道提醒他,這裏還有人比他這個病患更不能接受現實。


    他下意識安撫性地拍了拍對方的手背,側眸便對上了那雙漆黑的眼瞳。


    那人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將字句從齒間研磨出來的,目光惡狠狠盯著他,手指顫抖,像是既想牢牢抓著他,又生怕弄疼了一般。


    “江樓眠……你不能死。”


    他在心底輕歎。


    這事又不是他能決定的。


    看著提赫羽現在的模樣,江樓眠眸光微動。


    一時間,他不禁帶些惡意地想著:左右是你自己非要追來,讓他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走不是挺好,至少還能留些念想,但現在卻是眼睜睜看著他死在你的麵前,這條路,不就是你當初自己選的麽。


    總有人非要自討苦吃,他也沒辦法。


    突然間,江樓眠有些後悔前幾日在提赫羽情難自禁吻他時做出迴應了。


    若是他當初狠狠拒絕對方,徹底斷了這段關係,或許在他死的時候對方能好受些。


    而現在……提赫羽也不會用這種眼神來看他。


    那種瘋狂的、絕望的,窮途末路者即將破碎般的眼神。


    他死了,提赫羽會不會在他墳前哭呢。


    前世接到他死訊的時候,也不知道有沒有一個人偷偷哭過。


    江樓眠笑了笑,將眼底情緒盡數斂去:“可汗,生死有命,不必如此掛懷,左右數十年後,你我不過都是一捧黃土。”


    提赫羽盯了他半晌,冷笑一聲,伸手揪住他的衣襟,一拳狠狠錘在他的臉側,帶起的勁風吹起他鬢邊的發絲。


    他啞聲道:“江樓眠,你不是最不信命麽,這種話,怎麽可以從你的嘴裏說出來……”


    他的尾音漸漸低落,像是再也說不下去一般,喉結滾動,指尖在掌心掐出血痕。


    青年的眸光顫了顫。


    江樓眠知道他要說什麽。


    若他信命,當初便已屈辱地死在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大齊皇宮之中,或是淪為供皇帝狎玩的禁臠,永遠無法自深宮裏逃出。


    若他當年有分毫的猶豫,沒有選擇放手一搏的豪賭,就不可能走到如今的位置,堂堂正正立於世人麵前,哪怕背負亂臣賊子、千夫所指的罵名。


    但人是會變的。


    鮮衣怒馬的少年終究會變成無趣古板的耄耋老人,一腔熱血終究被平乏殘忍的現實磋磨殆盡,鋒芒畢露終究圓滑世故。


    江樓眠笑了。


    他笑起來很好看,那雙桃花眼眸光瀲灩,睫羽纖薄而長,一笑便驅散了眉眼間含的懨懨的病氣,花繁枝嬌,惑人至極。


    “可汗,你怎麽知道,我本不是這樣的人?你自己也說過,我素擅偽裝,又如何能確定,你所看到的江樓眠,不是我想讓你看到的那一麵呢。”


    他道:“倘若可汗看不慣,大可以……”離開。


    “閉嘴!”


    提赫羽猛地打斷了他。


    他隱約猜到了對方想要說什麽,潛意識地不願去碰這根紮在心底的毒刺。


    他怒極反笑道:“你當年的命是本王救下的,要死,也得死在本王後麵。”


    下一刻,他便緊緊抱住了青年,將鼻尖埋於對方的頸窩,循著之前留下過的印記,唇齒不急不徐研磨過那裏的軟肉。


    不痛,但最脆弱的命脈被抵住的感覺令江樓眠指尖不自禁蜷起。


    他曾和006打過商量,如果他死了無法完成任務,可不可以把係統轉讓給提赫羽,讓對方幫自己完成。


    但他遺憾地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於是他把有關重棠的信息書寫下來,打算在他死前,交給提赫羽。


    省得這人重蹈前世的覆轍,在最後關鍵的時刻又被穿越者給弄死了。


    半晌,提赫羽鬆開了他,望著那雙淺色的眸子,指尖顫抖,嗓音暗啞,幾近央求地道:“江樓眠,你不許丟下我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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