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警告的話語,但此刻從他嘴裏說出來的時候,卻並沒有什麽危險性,帶著幾分色厲內荏的味道。


    修希菲爾盯著他,唇瓣的顫動伴著氣息傳到對方的指間。


    “但你現在這樣,能走多遠?我躲著他們,總行了吧。”


    對視了半晌,蘭塔斯麵上神色閃過掙紮,最終還是妥協了。


    “不要抱,”他低聲說,“要你背我。”


    他一個男的,跟小鳥依人似的被抱來抱去像什麽樣子,除了這個,倒是勉強可以接受。


    修希菲爾輕笑了一聲,也不戳穿對方,開口道:“可以。”


    於是他背對著蘭塔斯,在他麵前微俯下身子,金色的發絲垂落時,露出一截白皙的後頸。


    他側眸示意道:“上來。”


    蘭塔斯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拿手摟住他的脖子,被對方給背了起來。


    他開口,說話時帶起的氣流掃過修希菲爾的耳廓。


    “你不認識這的路,待會兒我讓你往哪走,你就往哪。”


    修希菲爾彎起唇角,道:“好。”


    布萊茲宮構造複雜,蘭塔斯隻能靠言語來告訴對方這裏的路,他們走走停停,但還是免不了撞上巡邏的魔衛。


    魔衛們看到這一幕,臉上倒沒有什麽太大的波動,隻是麵無表情地朝蘭塔斯行禮。


    每當這時,修希菲爾就會感到背上的人明顯緊張了幾分,一邊臉上故作平靜,一邊悄悄捅他,以小動作催促他快點走。


    這種態度上的反差令修希菲爾的心中產生了一種微妙的感覺。


    就好像……被對方給特殊對待了一樣。


    走到沒人的地方,蘭塔斯的神經就徹底放鬆下來。


    他將下巴磕在那人的肩頭,一邊和對方扯閑話,垂落在他胸前的手卻有一搭沒一搭地去撩他衣服上的掛飾。


    而在修希菲爾無數次的縱容之下,蘭塔斯成功把上麵的那串裝飾給揪了下來。


    他悄悄瞥了一眼修希菲爾的臉色,後者並沒有什麽反應,甚至連視線都沒波動一下。


    蘭塔斯試圖將它重新給安迴去,卻屢試屢敗。


    那隻在他胸口作亂的、過於不安分的手終於使忍無可忍的修希菲停頓了下腳步,轉頭看他。


    “別亂摸。”


    蘭塔斯掩飾性地輕咳一聲:“這東西也太鬆了吧,迴去我讓人給你定製幾件質量更好的衣服。”


    然後他就將這串亮晶晶的飾物首位打了個結,剛好環住自己的手腕。


    修希菲爾不經意垂眼,便看到鑲著銀色小蝴蝶的珠串纏繞在蘭塔斯冷白的腕骨上,伴著他走動時的步伐輕輕顫動著。


    那人的手生得修長漂亮,隨便找個什麽東西戴在上麵,都是賞心悅目的好看。


    離開宮殿的大門,又跟著對方的指令彎彎繞繞地走出一段路後,蘭塔斯忽然道:“就在這,把我放下吧。”


    他按著仍舊有些隱隱作痛的腦袋,四處看了看,不知在找些什麽,最後,在一顆長相怪異的樹前停下了。


    蘭塔斯蹲下身來,在樹的底部拿指尖在虛空中畫了個陣法,紫芒閃過,樹根前那塊原本平整的土地仿佛受到了無形的力量,往四周分開,露出一個圓形的淺坑來。


    土坑裏放著一個黑色的小盒子。


    它像是被什麽給封印著,表麵幹幹淨淨,不染絲毫塵土。


    蘭塔斯把它從裏麵取了出來,在修希菲爾的注視下打開,一枚鮮紅的耳釘正靜靜躺在那裏。


    這是他身為天使時用來接收人間祝禱的耳釘。


    但在成為惡魔後,就被蘭塔斯親手埋了起來。


    修希菲爾看到了它,一時間,似乎意識到了對方想幹什麽,眸色微動。


    蘭塔斯便要將它往自己的耳垂紮去,卻在半路被修希菲爾一把攥住了手腕。


    他挑眉道:“怎麽,不想讓我知道?”


    他指的是對方在小房間裏向他傳遞的那些祝詞。


    修希菲爾搖了搖頭:“你直接紮進去,會流血。”


    “那些話,本就是講給你聽的。”


    蘭塔斯的臉上浮現出些意外的神色,輕笑了一聲,順手將耳墜上的釘子拔了,把它在手心中掂了幾下,收進了自己的衣兜裏。


    “那就暫且算了吧。裏麵肯定有不少話,等我迴去之後慢慢聽。”


    蘭塔斯帶著修希菲爾迴到了自己的宮殿。


    這裏是他當年剛成為七宗罪時地獄之主分給他的地盤,但他已經好多年沒來過這,裏麵的景象對他而言已然變得無比陌生。


    他走過小徑,意外地看到院落兩旁皆種著大片盛放的紫羅蘭,其間夾雜著各色種類的花草,頭頂的木架上纏繞著一串串的紫藤。


    修希菲爾跟在他的身後。


    他看著身前的青年在花叢間走走停停,忽然地,他迴過身來,背後是被細風吹得像波浪般微微湧動的紫羅蘭。


    蘭塔斯拿起一片花瓣,放近到眼邊,對他道:“修希菲爾,你看。”


    他眼睛的色澤和那朵花的顏色一樣。


    修希菲爾不假思索道:“很漂亮。”


    但他沒說出口的,是那人的眼眸比世界上任何一朵盛放的紫羅蘭都要瑰麗而神秘。


    吸引著人忍不住朝他一步步靠近,想要將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都捧到他的麵前。


    一陣風卷起的紫色花瓣飄落到蘭塔斯的發間,吹得他不自禁眯了眯眼,視野裏,修希菲爾朝他伸出了手。


    蘭塔斯沒有躲開他突然的觸碰,像是在等待著什麽,饒有興趣地盯著對方。


    他摘去掉進他發絲間的碎花。


    那人的麵容近在咫尺,稍稍動一下便能貼上,直到修希菲爾往迴退後了一步,無聲流淌的曖昧氣息便頃刻消散了。


    蘭塔斯挑眉道:“我還以為你要吻我呢。”


    他毫不避諱的話語令修希菲爾的神色微微一僵。


    不得不承認,他剛剛確實有想那麽做的衝動。


    隻是……


    修希菲爾的眼底有莫名的情緒翻湧著,啞聲道:“你會躲開嗎?”


    蘭塔斯思索了一會兒,笑道:“你可以讓我沒有躲開的機會。”


    聞言,修希菲爾怔了一下。


    所以對方的意思是……


    可以……麽?


    沒等他來得及細想,蘭塔斯便彎眼道:“天色不早了,我得去後殿的浴池泡個澡,你要是沒什麽事的話,就迴房間吧。”


    “還是說……你想和我一起?”


    聽到這話,修希菲爾驟然感到心跳亂了兩拍。


    “我先去試試水溫,你隨意。”


    丟下這句話,蘭塔斯便離開了,留下修希菲爾獨自一人在原地,盯著指間殘留下的碎花瓣出神。


    曾經的對方如神明般高不可攀,就連產生些許想要觸碰的念頭都仿佛是一種褻瀆。


    可現在那人便在自己的眼前。


    他或許……應當更主動一點。


    可當他的占有欲徹底暴露在對方眼前的時候,他會不會感到恐懼,厭煩……甚至憎惡呢?


    -


    蘭塔斯去了後殿,侍候在那裏的管家彎腰替他恭敬地打開了門,浴池裏的水早就準備好,溫度適宜,上麵撒著一層紅白色的玫瑰花瓣。


    他屏退了所有的侍女,脫下衣服後走下了浴池。


    水剛漫過他胸口的位置,較低的水溫,卻對於他現在的身體而言剛剛好。


    這裏的浴池建得十分寬敞,蘭塔斯趴在岸邊,幹脆將背後的雙翼舒展開來,修長的指間把玩著那顆鮮紅的耳墜。


    他朝它輸入了一道自己的氣息,貼近耳邊,便有聲音傳了過來。


    是修希菲爾的。


    那人用低啞的嗓音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伴著似有似無的喘息,令蘭塔斯的耳朵不自禁麻了一下。


    他指尖一顫,險些就將耳墜滑進水裏。


    幸好他知道對方是在向他祈禱,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人正一邊叫著他的名字一邊在……


    唔,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或許他以後可以讓修希菲爾當著他的麵演示一下。


    在他的注視下,叫出他的名字,手上卻做著這樣的動作,明明早已興奮地不行了,但還是要忍耐,然後求著他解開束縛……


    蘭塔斯拿手支著下巴,聽到修希菲爾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那裏麵傳來。


    它們來自不同的時空,在不同的情緒下被說出,經曆了那麽久,最終還是到了他這裏。


    從他化名為洛西塔接近對方開始,一直到現在,哪怕從未得到過迴應,他的祈禱也未曾中斷。


    “蘭塔斯,洛西塔說你是地獄裏最強大的惡魔,我願向你奉上自己的一切,求你幫我殺了他們。”


    “他們真的消失了。謝謝你,我會每天向你獻祭我的血……你喜歡吃什麽嗎?不管多少錢,我都會努力攢錢買來給你的。”


    “洛西塔,他笑起來好好看,但他對待每一個人都那麽溫柔……啊,抱歉,原諒我的不敬,我剛才走神了。”


    “他不見了。洛西塔不見了。哪裏都找不到他。蘭塔斯,你知道他在哪嗎?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但我不能失去他……難道他便是我向你祈禱的代價嗎?求求你,把他還給我,我什麽都可以不要……”


    ……


    “嗬,蘭塔斯,你騙了我。在你眼裏我究竟算什麽,你真的把我給忘了嗎,忘了那些……算了,忘了也好。”


    “當我麵對著耶和華,我總是會想起你在人間的那些事,想起你在地獄裏受火刑的模樣……你不知道我有多想離開這裏,多想殺了他,但把我帶到天堂,卻是你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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