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出生,就過著嚴厲的訓練生活,與普通的小孩不一樣,他的世界隻有各種各樣的刀槍,他上完三年級便沒有再踏進過學校,父親給他請了家庭教師。


    他沒有夥伴,他的夥伴就是家中那些目光冰涼兇神惡煞的黑幫小弟,還有陪伴著他的德牧,還有父親介紹給他的各種槍,他的世界仿佛隻有黑色。


    過慣了獨自一人的日子,他變得絕情絕義,他能夠徒手殺死一隻老虎,他的槍法也越來越好,他不知道朋友是什麽,兄弟是什麽,隻知道他要打敗強者,變得更強。


    後來他流落到k市,遇到了顧淮南,那是世界上除了母親唯一用真心對待他的人,他很感激顧淮南出現在了他的生命裏,他就像是一道強烈的光芒。


    硬生生的照進他黑暗的世界,顧淮南並不適合在道上混,他是一個理智而又清醒的人,他很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所以他離開了黑道。


    三年來的黑曆史被顧家洗白,他迴到了正常的生活軌道,他又成為了一個成績優異的學生,但他第一次見到顧淮南,就知道他跟他是一類人。


    他們很相似,從小孤僻,日後都要被逼繼承家業,不受家人重視,他和他一樣無情無義,甚至內心裏一樣的黑暗,他們同性相吸,在那三年裏互相汲取溫暖。


    顧淮南是他一生中再難遇到的兄弟,不同於愛情,那是一種沒有人能代替的情感,隻需要顧淮南一句話,他願意為他去做無論任何事,付出任何東西。


    他告訴顧淮南,在俄羅斯的這兩年以來,他從來不敢沉沉的閉上雙眼,即使在夢中也要留有防備心,他的枕頭底下總要放一把槍,他不敢相信任何一個人。


    這些都是真的,因為他要努力得到父親的認可,他要努力變得更強,他要成功站在這個世界黑道的頂端,所以他要過非人的生活,在刀尖上行走。


    他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如果他深沉的睡過去,可能就會有一個人或者一群人來到他床前對著他的頭一槍,或者是對著他的胸口心髒處插入一把刀。


    顧淮南神色自若的聽完,最後輕輕的歎出一口氣,他不知道此時應該說什麽,他心中仿佛湧起了一陣暗淡的寒流,凍結了他的神經他的心,他已經震驚到無話可說。


    路安然居然會是路家的孩子?他這兩年來的每一天都過著如同在死亡的深淵一般的生活,他從前以為他隻是一個路邊的小流氓,隻想要出人頭地。


    沒曾想,他根本不需要出人頭地,他拿著槍裁決每一個背叛他的人,殺了每一個對手,他的雙手已經真真正正的沾滿了鮮血,因為這是他的使命。


    他端起桌上的烈酒喝了一口,冰冰涼涼的,從嘴裏一直到達喉管再到胃裏,辛辣仍然殘留在他的喉中,掀起一陣苦澀,竟然苦到了心裏去。


    如今的路安然真的已經不若從前了,他們從前是不敢殺人的,隻是暴力的揮拳頭揮鋼管,一陣陣重擊在敵人的身上,雖然總是喊打喊殺,卻從不真正殺人。


    他為什麽會選擇退出黑道,因為那幾次的火拚,讓他知道了不殺人就會被人所殺,他的良知告訴他,他不能殺人,而他的理智卻告訴他自己已經行走在死亡的路上了。


    受不了這樣痛苦的折磨,這樣兩難的選擇,他隻能選擇退出,留路安然一個人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他的確做到了,但他麵臨的威脅也更大。


    他的內疚相比起路安然的安全而言根本就算不上什麽,麵對這樣如同自然界的生命競爭一般的角逐,他已經變得很淡泊,死又算得了什麽,他本就無牽無掛。


    剛從俄羅斯迴來,路安然就來見了顧淮南,讓他了解了一切的真相,看著眼前顧淮南假裝鎮定的神色,他更是有些忍俊不禁,又抽出一支煙吸了起來。


    顧淮南不知道該作什麽樣的反應,心頭又是什麽的沉悶,在聽他講述的時候隻一杯接一杯的喝下酒,或者一支接一支的抽著煙。


    後來的時間兩人相對無言,此刻便是無聲勝有聲,男人本就不矯情,怎麽會說得出那些很是緊張的話,想說的話都在酒中,這天晚上他們喝了一整個通宵。


    明明是烈酒,卻都沒有喝醉,早上酒吧要打烊時,他們才走出去,被迎麵而來的陽光刺得眼睛疼痛,顧淮南卻覺得心中更是一陣一陣的抽痛著。


    路安然告訴他自己要去美國了,這一走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迴來,讓他好好的讀書,將來做一個大老板,成就自己的商業帝國,他們都要向著各自的目標前進。


    顧淮南聽完這番話心中更是湧起酸澀,連眼中都好像有些濕潤了,他緊抱住路安然,沉悶的開口:“我還等著你迴來見我,注意安全,可千萬別死在異國他鄉了。”


    這一別又是兩年才相見,後來路安然在各地不停的奔波,兩人見麵的機會也是少之又少,不過那份情誼倒是不僅沒變,還越來越深刻了,兩人更加惺惺相惜。


    顧淮南和路安然終於講完了這一段事情,剛才陷入迴憶中的顧淮南才恍然迴過神來,他這平淡無奇的一生,因為路安然而添上了神奇的色彩,便已經滿足了。


    在場的幾兄弟也是心中哽咽,多的話也說不出口,隻能以酒表達情緒,這一喝又是停不下來,桌上的酒沒了又添上,沒了又添上,幾個大男人邊喝便吹著牛。


    路安然是這家酒吧的老板,此刻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又是新一天的開始,為了這兄弟間好容易一次的相聚,他特意備了一份大禮,雖然大家都不太喜歡。


    在眾人都聊天聊得高興的時候,他打了個響指,示意各位看過來,顧淮南好整以暇的抿著酒,看他又要出什麽幺蛾子,神色中滿是淡然和不屑。


    無論什麽大禮都自然比不上林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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