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荼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看向午時樹。


    賀子裕不解。然而鬱壘與他對視一眼,也明白過來。


    “你那還剩多少根兒?”


    “十三四。”


    “我這還有二三十,加上九殿那邊的,多少頂點用。”


    神荼鬱壘一合計,覺著這方法可行,這才抬起頭來看向賀子裕。“其實不一定非得破解閻羅印不可,如果能找到什麽方法封印它的效力,撐到二殿曆劫迴來,那結果也算一樣。”


    賀子裕笑了,“你們這是想到辦法了?”


    “你看這午時樹引陽氣,與閻羅印的陰鬼之力正好相克。”


    “你尋個僻靜地方,我們將午市樹的根兒討來給你做法陣,封你個六十年。”神荼道,“這也是封住了你身上的閻羅印,隻是辛苦你要受些不見天日的苦,權當光陰如彈指便是。”


    賀子裕一愣。


    “那我這是,要留在地府了?”


    “自然,午時樹也隻能在地府栽種。”鬱壘摸了摸下巴,“既是如此也全了二殿的愛別離苦,那宮主的目的自然也就達到。”


    “無可指責。”


    “簡直完美。”賀子裕恍然明白過來,難怪恬昭宮主知道閻羅印之後,會露出那般神情。原來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如此倒也可以,不過是幾十年的光陰,他既從前被囚了幾百年,如今再多些時日也是可以的。


    “你確定?”神荼又問了他一遍。


    “自然。”


    “但這午時樹所立的樊籠,又與普通的不同。”鬱壘接話道,“午時樹,又稱本心之樹。”


    “它若做你的籠子,所引的就是楚江王種下閻羅印時的心思意念,造出類似幻境的效果。”


    “或許會有所不一樣。”


    “它,會很喜歡我?”賀子裕眉頭一挑,除此之外,秦見祀的心思意念,他確也想不到旁的。


    神荼鬱壘對視一眼,有些遲疑。


    “不管如何,往後有一甲子的歲月要挨,望你珍重便是。”


    “好,多謝兩位,”賀子裕起身來。“那我先迴去,同他做個告別。”


    賀子裕心想那廝要是有六十年見不著自己,怕真是要瘋了。不知道秦見祀會不會答應這件事,但顯然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他轉身往黑暗裏走去,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可哀可歎,神荼鬱壘見狀又是對視,隨即緩緩抬手去。


    無形的光陣衝天起,將賀子裕瞬間困住,宮主的麵子不得不給,他們既然知道了宮主在這事上的打算,也沒有無緣故賣賀子裕人情的道理。


    賀子裕一下撞上無形的壁壘,瞬時迴過頭來對上他們倆的目光。“你們做什麽?”


    “愛別離。”


    “求不得。”


    “既有再見之時,為何非得告別呢。”


    神荼鬱壘笑了笑,下一刻,賀子裕就被拖至封印空間,不見了蹤跡,隻留下賀子裕話音未落的一聲罵娘。


    “他若等不到我迴去,會著急的!”


    神荼攤手:“這不正好。”


    鬱壘接話道:“讓二殿受盡人生八苦。”


    ·


    轟。


    賀子裕落入無邊的黑暗中。


    茫茫黑暗裏,充斥著幽冷的氣息,有升騰的淡淡霧氣將他籠罩起來,難以言說的陰冷如蛆附骨,束縛著野鬼動彈不得。


    那是那些個遊蕩的日夜裏他所經受的一切,如今悉數俱來。


    午時樹的根兒被扔了進來,按照次序擺陣,隨即一股詭異的力量似要攛掇他全身去,叫他綿軟無力地鬆了勁頭,賀子裕眉頭一皺,攥緊了指尖。


    “秦見祀……”


    他暗罵神荼鬱壘,兩個打哈哈的老油條,難怪能在地府混這麽多年。


    然而此刻他卻又無可避免地,襲來巨大的恐慌感。


    黑暗中他看不見所有,午時樹的根兒濕冷地攀上他腳踝,隨即順著褲筒鑽了進去,賀子裕的四肢漸漸皆被午時樹所纏住,那根貼在他身上,向更深處試探著。


    賀子裕緊繃住身子,微微發顫,嘴唇無言地翕動著,身上閻羅印的印記亮起又暗滅,直至失去黑金色的光澤。


    糟糕,秦見祀的心思意念……


    賀子裕的心漏跳一拍,他好像突然明白過來神荼鬱壘話中是什麽意思了。可是整整一甲子六十年的時間,他難道就要這樣度過,受著午時樹幻境的qj。


    那濕冷的根兒瞬時又鑽入他嘴中,帶著腥甜的氣息。


    喉結一動,纏貼在四處的根兒都繞動起來,賀子裕的瞳孔猛然一縮,喘息帶了幾分不可言說的意味。


    不,等等……這樹不對!


    秦見祀,賀子裕狠狠咬牙,這廝竟然在種閻羅印的時候想著對他做那樣的事情。


    黑暗裏,逐漸生長繁茂起來的午時樹將他越纏越緊,直至完全包裹掩蓋住了一切,很快就不容外界窺探,隻留下指尖緩緩攥緊一條根兒,不斷沉淪入黑暗之中。


    第91章 結局中


    不知道過去多久了。


    冰冷的根漸漸會被體溫所捂熱。有時候午時樹累了,就停止了蠕動,賀子裕倒還能喘口氣。但除此之外他所發現更多的,是讓午時樹興奮起來的辦法,盡管他並不想讓這棵無意識的樹太過興奮。


    黑暗裏他手被束縛吊起,跪伏在藤蔓編織的幻境中,忍受著滑膩的藤蔓貼過肌膚戰栗的感覺,有時候藤蔓化作鞭子落下,打得他身子一抖。又有的時候藤蔓蠕動起來,叫他哭喘著掙紮。


    他被束縛在黑暗之中,隻知道再過一甲子就能見到秦見祀,可是六十年的時間又是何等漫長。


    他不得不掰著指頭數算年月,可是卻又分辨不清到底過了多久,有時候想秦見祀會不會怨他的再無歸期,那廝一個人在那座空蕩蕩的王府之中看歲月變遷,看他們倆竭力扶持起的王朝一步步走向崩塌,又是何等的孤寂與痛苦。


    濡濕的樹根又出來,盤上他的腿根。另有一根塞在他嘴裏,咬得發酸,唇角涎液不受控製地滑落。


    他有些快撐不下去了。


    黑暗裏的賀子裕垂眸去,逐漸封閉五感六識。


    ·


    而人間又是十年。


    秦見祀起先以為十日,十五日,總能等到賀子裕迴來。


    後來是一月,兩月……日子越過越長,冬夜的王府裏冰冷岑寂,秦見祀麵上雖然不顯神情,可周圍所有人都能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像是丟了魂,又像是徹底陷入絕望與頹唐之中,了無生機。


    後來秦見祀就開始與江湖術士結交,了解各種奇門遁甲之術,甚至於晝夜苦讀,他總是一言不發,有時離開了王府,數十日後又風塵仆仆迴來,無人知他去了哪裏。


    日子一天天過去,像沙子一顆顆泄下,一人一貓也在王府留了十年,替賀子裕看顧著秦見祀。有時候賀子豐尋到了新的死法,也會屁顛顛地去找秦見祀試試,然而始終沒有大用。


    直到不知是哪日,秦見祀從屋中出來的時候,眾人都愣住了。


    冷風過肩,吹起鬢邊發絲,滿頭白發如雪一般散在肩頭,垂在腰間。秦見祀從容往外走去,林容兒抱著貓兒愣愣看著。


    “他的頭發……”


    “喵。”


    林容兒的指尖摸過貓兒的脊背,喃喃低語,“這日子才過了六分之一啊。”“喵~”


    ·


    大雪紛飛的時候,貓兒立在簷上,毛發上沾著細小的雪的顆粒,不遠處的校場上,站著攝政王。


    但他也已經不是攝政王了,十一弟病逝,又是新帝即位,封他為清平王,賜了齊地為封地,意思很明顯,如今便可以去封地上得享清平,也不必再過問政事。


    但秦見祀要等賀子裕迴來,所以沒這個意向,宮裏那位就開始不斷地削兵削權。


    後來秦見祀親自帶兵圍了皇宮一次,證明蟄伏的猛虎並非病貓,新帝這下才消停下來。


    此後皇宮裏的藏書閣最高處,成了秦見祀每日最多去的地方,他開始喝酒,靠酒意來麻痹自己,隻有每日為數不多的一二時辰,恍然入夢的時候,秦見祀才會在夢中模糊見到賀子裕的身影。


    他看見賀子裕被吊在陰暗之處,想要伸手去抱,卻不知為何看著樹根蔓延到賀子裕的腰間,長發垂落,唇瓣顫抖地貼上賀子裕的後頸,滑膩的根尖隨即蔓延而上,貼過後頸肌膚戰栗著。


    他吻著賀子裕,挑開他的唇齒肆意吻弄,看賀子裕痛苦地眯起眼來,眼淚又從眼角滑落。


    賀子裕在哭些什麽,他不知道。


    “是本王啊……”


    半褪的衣衫下,失手間根條揮舞著抽過賀子裕裸露聳白的臀,激得賀子裕身子猛然戰栗,根條又蠕動著,快速吞吃而去。


    他聽著賀子裕發出聲來,微弱地喊著他的名字。


    “不!”


    秦見祀驚醒過來,一眼看向外頭漆黑的天,他再摸上額頭,全是涔涔的冷汗。


    每晚,他夢到的全是這般。他隻能確定賀子裕還活著,但是或許飽受折磨。他盼望著能多睡些時候,再多看看賀子裕,但直到後來再入夢中,賀子裕都如同一件漂亮的瓷器般了無生機,任擺布著。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願意簽署極惡的契約,縱使以後生亦如死,也要迴去找到賀子裕的蹤跡。


    作者有話說:


    下章楚江王霸氣歸來!


    第92章 結局下


    楚江王迴來了。


    地府皆驚,鬼門關前百鬼來迎。楚江王竟然能突破恬昭宮主的禁製,提早數十年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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