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年輕的臉,本來極其的漂亮俊秀,此刻卻長滿了恐怖的膿包。


    好醜。


    瘸子咧嘴,“你好醜……”


    虞家姑娘若是看了,怕是再喜歡不起來了。


    那姑娘真好看……虞三爺沒撒謊,虞家小千金,確實是這世上絕無僅有的美人兒。


    她本該眾星捧月地長大,卻用瘦弱的肩,撐起了整個虞家。


    年輕人說,虞家祠堂裏,密密麻麻地擺著虞家軍的牌位,連他也有。


    連他這種人也有……


    瘸子淚目,視線有些模糊。


    楚硯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吃力地低下身。


    “馬藺,你說什麽?”


    瘸子悲慟:“迴不去了……”


    但是,但是啊……他還是想說:“毒藥不一定害人……毒語論……毒語論值得。”


    就在這時,地窖裏有腳步聲響起。


    瘸子神色一變,突然使了力的拽住楚硯,拽得楚硯一下倒地。


    瘸子飛快的在楚硯耳邊低語了什麽,楚硯神情一恍,鐵門被打開。


    “恭喜三位,可以走了。”


    蕭池一驚,率先站起來,瞪著來人:“什麽意思?”


    來人兇道:“放你們走還不樂意,少廢話!快走!”


    蕭池下意識看向楚硯。


    那虎心和膿毒怎麽辦?


    楚硯來不及說什麽,和瘸子一起已經被人拎了起來。


    幾名北蠻士兵全副武裝,手上戴著厚厚的手套,仿佛他們是什麽劇毒,碰一下就會死掉似的。


    出了地窖,天光乍現,直晃人眼。


    蕭池聽聞一聲虎嘯,目光望去,隻見戰車上有個鐵籠,鐵籠裏關著戰虎。


    楚硯和瘸子也看到了。


    三人神色均有變化。


    莫非,拓跋羽真要放他們走?


    連戰虎一起?


    三人眼裏都燃起了希望。


    蕭池的心情也許要更複雜一些。


    若能活著……若能迴去,他認了。


    認下所有的過錯與懦弱,放下他本就背負不起的蕭家門楣。


    他願意脫去戰袍,隱姓埋名,帶著寡嫂迴鄉……


    母親終究還是會原諒他們的。


    或許,這本就是他的宿命。


    一直以來,是他貪心而已。


    戰馬嘶鳴,大軍列整,拓跋羽身騎戰馬,威風凜凜地走在最前。


    很快,蕭池三人被扔進另外一個鐵籠裏。


    戰車啟動,朝著西城門方向去。


    隨著車輪轆轆的聲響,三人的身軀跟著顛簸搖晃。


    鐵籠的柵欄冰冷而堅硬,每一根都像是在提醒他們曾經的囚禁生活。


    可這一刻,他們已經顧不得屈辱,目光穿過鐵籠的縫隙,拚了命的往外張望。


    楚硯直覺虞清然一定在,分開的每一刻,她一定倍受煎熬。


    他迫不及待的想讓她看到,他還活著。


    隻要活著,他們就還有未來,那些許下的誓言,不用等下輩子了。


    蕭池則更多的是打量周遭環境,心裏盤算著若有生變,如何應對。


    就連瘸子,也緊貼著鐵欄,目不轉睛地看著外麵。


    遠方的城門逐漸清晰,城牆高聳,大周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那熟悉的顏色和圖案讓他們的心為之一震。


    國土近在咫尺。


    一切真實又虛幻。


    可太遲了……


    瘸子心中更加悲慟,閉上眼,腦袋也耷拉了下去。


    楚硯不知他心中所想,難掩激動地搖晃著他。


    “馬藺,我們真的要迴家了!”


    瘸子沒動,蕭池卻是莫名的淚流滿麵。


    他抱著必死的決心來,卻還能活著迴去。


    這是老天爺對他的寬宥嗎?


    城牆上站滿了人。


    睿親王,周禮孝,傅問舟,溫時寧,虞清然……一雙雙眼睛死死望著那戰車越來越近,直到看清裏麵確實有三個人時,虞清然喉嚨一哽,懸著的心終於落下。


    溫時寧無聲地握緊她的手,確定楚硯還活著後,目光鎖定那戰虎。


    鐵籠不大,戰虎在裏麵轉不開,似乎很焦躁。


    “停!”


    一聲通令,北蠻軍停下,拓跋羽下巴微揚,望向牆頭。


    看到傅問舟在,他滿意地勾唇。


    “人和虎我都帶來了!”


    睿親王示意,城門打開,協商好的第一批糧草和武器,一車車地運出。


    周禮孝高聲:“還不放人!”


    拓跋羽笑了笑,揚手示意。


    有人將兩個鐵籠一起打開。


    拓跋羽大聲道:“我這戰虎,很有脾氣,又不像人,懂得審時度勢,放我可以放,就看大周的三位勇士,有沒有本事將它帶走了。”


    他話音落下的同時,盾牌手和弓箭手開始列陣。


    言下之意,隻能由楚硯三人將戰虎帶走。


    傅問舟瞬間就懂了。


    拓跋羽一定是猜到了戰虎的用途,於是,又起惡劣之心。


    他想掐死所有人的希望,更想看到傅問舟絕望卻又無可奈何……。


    如雲如月又如何?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時,還不是一樣的狼狽。


    站在高山之巔,能指點江山又如何?


    還不是有無數的不可控。


    他可以做那暫時被拿捏的狼崽子,可他的戰虎,不一定呀!


    拓跋羽笑得肆意陰險:“傅問舟,我說了人和虎都給,可我沒說要怎麽給,不算是毀約吧?”


    毀約又如何?


    大不了戰。


    那瘸子和戰虎,最好都死在大周人的弓箭下,那才更叫人爽快!


    希望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卻又轉瞬消失。


    “哈哈哈哈……”


    拓跋羽笑聲震天,大喊道:“傅問舟,這都是你教我的!”


    將人逼到絕境,在沒有選擇中選擇,原來是如此痛快的一件事。


    城牆上的每一個人,因這變故,紛紛變了臉色。


    周禮孝氣得罵娘,“就知道這狼崽子不會憋什麽好屁!”


    睿親王手握刀柄,死死瞪著拓跋羽,牙齒都快咬碎了。


    溫時寧與虞清然相握的手在發抖。


    但她腦子裏其實瘋狂在想,跳下去,和戰虎一拚的可能性有多大?


    所有人眼裏都燃著一團怒火,隻有傅問舟不動聲色。


    他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輕敲,目光看著楚硯三人從戰車上下來。


    “讓他們快迴,不用管戰虎。”


    傅問舟立即做了決定。


    那隻虎看著很不對勁,鐵門開著,但它依然在裏麵打著轉。


    虎嘯聲聲,似乎在忍受著什麽。


    但他直覺,隻要楚硯他們不執著帶走那隻虎,拓跋羽不敢射箭。


    拓跋羽的目的,就是要扣下那隻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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