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身後男聲清朗。


    “問舟迴來了。”


    “二哥!二哥迴來了!”


    傅晚兒從臨風居的方向跑來,笑聲如鈴:“母親,母親快來,二哥迴來了!”


    隨之,方嬤嬤扶著老夫人,從主院行來。


    “果然是二公子。”


    母親笑彎了眼睛:“不是說還有半月才迴來嗎?”


    傅晚兒:“母親這都不懂,二哥是要給我們驚喜呢!”


    “驚喜驚喜,確實是個大驚喜!方嬤嬤,快讓廚房加菜!”


    傅晏修拍著他的肩,“又長高了,晚上大哥陪咱們家的大功臣好好喝兩盅。”


    家人圍繞,其樂融融。


    當時隻道是尋常……


    傅問舟睫毛顫顫,睜開眼睛,唇角微揚,卻淚流滿麵。


    “二哥。”


    傅晚兒見他哭,她也哭。


    “二哥,我知道你很辛苦,但請你一定要堅持。”


    “為了我,為了時寧……時寧她不能沒有你,她沒有表麵上那麽堅強的。”


    傅問舟虛弱地點頭。


    他知道的。


    他隻是有些累,沒事的,沒事的……


    ……


    傅問舟服了藥,被棉被包裹著躺在馬車裏。


    禾兒漫兒扒著簾子,眼巴巴的往裏看。


    “二叔這是怎麽了?”


    “二叔沒事吧?”


    “二叔還迴來嗎?”


    廖神醫一邊清點著必用的東西,一邊迴答她們。


    “會迴來的,你們二叔最喜歡有學問的孩子,你倆要好好讀書,等他迴來檢驗你們的功課。”


    兩孩子又問,那得等到什麽時候?


    廖神醫微仰著頭,看向另一輛馬車。


    從清溪村拉來的一些器材,還沒開始用,又得拉迴去了。


    “等到……山花爛漫時吧。”


    禾兒說:“哦,那就是明年春天。”


    漫兒說:“不對,應該是秋天。”


    廖神醫望著她倆,眼裏似乎進了塵沙,有些迷眼,有些不舒服。


    已近黃昏,他們要連夜趕路,倒也不急在一時。


    溫時寧站在馬車前,細聲交待著傅晚兒一些事情。


    “奶娘那邊,你明日抽空去幫我說一聲,平時也要多走動,相互照應著點。”


    “還有,把我師父給虞老留的藥送過去,告訴他老人家,我們一定會平安將清然帶迴來……”


    “晚兒,你信我,我會將你二哥照顧好的。”


    傅晚兒已經哭的泣不成聲。


    她哪裏會不信時寧,她是心疼他們呀。


    都是天底下最最好的人,老天爺究竟要讓他們吃多少苦才肯罷休?


    周禮孝看得揪心。


    終於,馬車啟動了,走遠了,消失在黃昏落日裏。


    禾兒漫兒被方嬤嬤牽了迴去。


    傅晚兒不願意走,直到馬車再也看不見,天幕也沉沉地暗了下來,她再次潸然淚下。


    為什麽長大就要麵臨一次一次的分離呢?


    “小時候,我最親近的人是睿親王,我特別的依賴他,可他每次煩了就把我扔軍營裏……”


    一直沒離開的周禮孝,用他清朗的聲音,打斷了傅晚兒的惆悵。


    她迴頭複雜地看著他。


    周禮孝低低笑一聲:“睿親王美其名曰,有離別才有成長。”


    傅晚兒眼眸顫顫,“可我不想成長。”


    成長太疼了。


    她多麽希望時光能倒流,迴到二哥健康的時候。


    那時大哥還有大哥的模樣,母親還是這個家的主心骨。


    那時,她什麽也不用操心,唯一的煩惱就是今日吃什麽,明日玩什麽,可不可以不做功課……


    周禮孝聽得一笑,望著她紅腫的眼睛。


    “這可由不得你呀……但成長也並非全是壞處,你會認識更多不一樣的人,經曆一些事,開啟和掌握屬於自己的人生。”


    “一如現在,在家人最需要你支持的時候,你能勇敢站出來,這多好。”


    傅晚兒瞥他一眼,“誰要和你談論人生。”


    話落,又覺得失禮,斂眸道:“今日多謝殿下相助,天色已晚,殿下請迴吧。”


    說著,傅晚兒轉身要迴去。


    見周禮孝身動,彩鈴以為他要糾纏,身子一閃,擋在他倆中間,手握在刀柄上,眼神犀利毫無感情。


    周禮孝微舉雙手,後退兩步。


    “我隻是想說,我會把迴風留下,府上但凡有事,他會立即聯係到我。”


    話落,高唿一聲。


    “迴風。”


    迴風飄落,臉有些黑。


    周禮孝不管他,討好地對彩鈴說:“以後,迴風歸你指使,如何?”


    彩鈴眼神動了動。


    迴風臉更黑,眼神震驚地看著周禮孝。


    周禮孝安撫地對他揚揚下巴,“聽話,服從命令。”


    迴風:“是,主子。”


    傅晚兒沒拒絕,反正也沒用。


    周禮孝若不說,迴風就是在府上跑幾個來迴都不會有人知道。


    他輕功恐怖的像鬼影。


    且這是周禮孝對傅問舟的承諾。


    傅晚兒不能不識好歹,到底轉過身來,端正地福了一禮。


    “多謝殿下。”


    真難得。


    周禮孝握拳抵著嘴唇輕咳了聲,也不知是本就有意,還是沒話找話。


    “你若想去看你大哥,我可以安排。”


    傅晚兒一愣:“可以嗎?”


    周禮孝正色:“脫罪沒可能,探監沒問題。”


    審了才知,傅晏修那廝太貪了。


    手上還有人命,若不是傅問舟以往的軍功壓著,判他個抄家一點不為過。


    也幸好傅問舟是個聰明的,隻字未提,不曾求情,沒給宮裏那位借題發揮的機會。


    傅晚兒想了想。


    還是算了吧。


    見了又能說什麽呢?


    ……


    養心殿內,周濟民看了會折子,隻覺困意襲來,竟閉著眼睛就睡了過去。


    近來,他總覺得體力不支。


    仿佛連身體也感知到他時日已不多。


    李德腳步很輕,本欲接了他手裏要掉不掉的折子,周濟民突然睜眼。


    帝王眼露寒芒,李德嚇得一跪。


    “驚擾聖上,請聖上責罰。”


    周濟民輕唿一口氣,淡淡看他。


    “何事?”


    李德低垂著頭,“宿衛影來報,傅問舟病發,已連夜出城準備迴蕪縣。”


    周濟民眉心跳了跳,“很嚴重?”


    李德:“應該是。”


    周濟民輕哼:“能扛到現在,已是不易。”


    他都快被熬死了,傅問舟怎能不死?


    “周禮孝呢?還在傅家?”


    李德說是。


    殿上突然寂靜,落針可聞。


    足有半炷香的時間,周濟民突然問道:“你覺得他有沒有稱帝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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