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是高興又欣慰。


    但畢竟是在侯府,老夫人又病重,言行還是該注意些的。


    見倆孩子相認的差不多了,她忙上前道:“好了,你們姐妹以後有的是機會見麵,還是先進去探望老夫人吧。”


    虞清然這才清醒了幾分,忙向柳氏見禮,又走到傅問舟跟前,喊了聲問舟哥哥。


    隻是目光落在他腿上時,鼻頭有些發酸。


    傅問舟目光柔軟,笑著說:“清然長大了,虞老可好?”


    虞清然:“祖父很好,本也是要來的,被聖上叫去下棋了。”


    傅問舟眸光微閃。


    這個時候叫虞老下棋,看來聖上對他迴京一事,還是很關注的。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進去吧。”


    傅問舟作為主人,理應讓客人走在前頭。


    可他沒想到的是,向來寸步不離他身的溫時寧,竟緊跟著虞清然走了。


    傅問舟:“……”


    “時寧。”


    脫口而出的唿喚,令溫時寧迴頭。


    “二爺?”


    溫時寧眼露迷茫,是要她推嗎?


    不是有穆九嗎?


    可她想和未來嫂嫂說說話,關心關心他們的婚禮……而且虞清然說話好好聽呀,和風細雨似的,溫時寧覺得,和這樣的人多相處,興許能改掉她毛毛躁躁直來直去的性格呢。


    二爺應該能理解的吧?


    於是,溫時寧果斷將頭扭了迴去。


    傅問舟:“……”


    生平頭一次有失寵之感,竟是因為一個女子。


    縱觀全局的楚硯,不由失笑,從穆九手裏接過輪椅推著。


    “二爺莫要失落,我與二爺同病相憐。”


    傅問舟氣得哼笑:“以後還是少見麵吧,時寧魂兒都被勾走了。”


    楚硯也被逗笑:“時寧從小就沒有朋友,如今好不容易碰到個合眼緣的,二爺就多多包容吧。”


    傅問舟深唿吸,望著溫時寧頭也不迴的背影,包容不了一點。


    仿佛心眼兒突然被縫住了似的。


    老夫人服了藥昏睡著,眾人不便進去打擾,方嬤嬤便安排了茶點,讓他們在外廳說話。


    傅晚兒本就和虞清然相熟,再加一個溫時寧,三個姑娘家嘰嘰喳喳的有說不完的話。


    柳氏和方嬤嬤也有話聊。


    傅問舟和楚硯本該有許多事要商討,但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半壺茶後,才勉強進入正題。


    同一時間,皇城內,虞老和周濟民正好棋過三局。


    虞老三局三輸,氣得周濟民扔了棋子。


    “你讓的這麽明顯,還怎麽下。”


    虞老不承認:“分明是聖上棋藝大有進展,又或者是臣老了,總之,老臣甘拜下風。”


    周濟民冷哼:“少來,今天下不贏別想走。”


    這樣麽?


    虞老稀疏的眉一皺,“那再來。”


    又三局。


    虞老全勝。


    周濟民還是不高興:“就這麽急著走?”


    虞老無奈:“聖上明知老臣急於見老友,還故意……”


    周濟民把玩著棋子,眼皮微掀地看著他。


    “是急於見老友,還是急於見傅問舟?”


    虞老一笑:“聖上若是關心傅問舟,把他叫來麵聖便是。”


    自己見不著,也不讓別人見,這是什麽心理?


    心事被戳中,周濟民也不惱,思索著說:“朕隻是不知見到他,能說些什麽。”


    那曾經是他最看重的少年郎,後又被他厭棄,現在隻剩愧疚和遺憾。


    “朕許是真的老了……”


    周濟民喟歎:“近來老是想一些過去的人和事。”


    虞老聽出了一絲弦外之音,下意識看了眼李德。


    一直默默奉茶的李德適時開口:“聖上昨日還念叨著,說想去睿親王的封地看看,可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哪能走得開呀。”


    虞老了然一笑。


    這是想定儲君了呀。


    不止是想定,還想定的四平八穩。


    以安王現如今的唿聲和勢力,要立他為儲君,唯一可能出現的反對聲音,就是傅問舟,以及傅問舟身後的他們……包括虞老自己。


    畢竟在周濟民看來,當年傅問舟因安王受傷一事,就是安王一生中最大的汙點。


    兩人心中都有委屈。


    但這麽多年過去了,再多的委屈,也該釋懷。


    是以,周濟民的意思很明顯。


    他想趁著傅問舟在京城,立安王為儲君,且希望傅問舟能看清形勢,最好是能帶頭促進這件事。


    如此,兩人冰釋前嫌。


    安王稱帝之路再無障礙,傅問舟也會相安無事。


    一舉兩得。


    周濟民自認無論是為父,還是為君,他都周全到了。


    可也把虞老給無語到了。


    他反應好半天,才長歎了一聲。


    “聖上若是想念睿親王,召他迴京便是。”


    除了裝傻,虞老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周濟民顯然不悅,皺眉問:“召他迴京,也得有個由頭不是。”


    虞老憋不住了,索性直言:“傅問舟此行迴京,是因母病重,他自己更是自身難保,聖上若不信,召他一見便知……一個廢臣而已,聖上大可不必將他放在心上。”


    周濟民冷冷睇著他,“這話您老自己信?”


    虞老:“……”


    周濟民有些生氣:“朕知道,您老一直看不上禮安,可現如今朕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可用。您老若還是覺得他不夠長進,更應該多多幫襯教導,而不是和朕對著幹!”


    虞老忙跪地,“老臣不敢。”


    周濟民強忍著情緒,輕歎:“虞家為朕的江山付出了多少,朕心裏再清楚不過,朕也一直在盡力彌補……甚至為了您孫女的婚事,做出自己打自己臉的事來,您還要朕如何?”


    用詞足夠尊重,但語氣也足夠壓迫。


    虞老眉眼低垂,“聖上當真覺得安王能擔得起天下重任?”


    周濟民:“朕知道他還有所欠缺,所以才這麽低聲下氣的和您老商討!”


    言下之意,別給臉不要臉。


    他要立誰為儲,不需要他們認同,是要他們無條件支持。


    這才是為臣之道。


    虞老苦笑:“既然聖意已決,老臣遵命便是。”


    這是他想要的態度嗎?


    周濟民氣得腦仁疼,抬手捶打了幾下額頭,冷道:“朕給你和傅問舟時間商量,想好了再來迴複朕,退下吧。”


    虞老見他臉色不是很好,不由關切:“聖上若是身體不適,老臣明日便帶廖神醫進宮。”


    周濟民心裏稍稍舒服了些,白虞老一眼,語氣緩和道:“您老少氣朕一些,比什麽神醫都強。”


    李德在他的眼神示意下,送虞老出來。


    出了宮殿,虞老氣不打一處來。


    “聖上又在發什麽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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