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讓說,溫子羨便不得不說。


    他稍稍思索,委婉道:“像楚硯這樣的書生,讀的是聖賢書,認的是死理。越是想折服他,他骨頭隻會越硬,但這樣的人,也是最堅定之人,可以為了所謂的崇高理想付出一切,甚至犧牲性命也在所不辭。”


    言下之意,想要讓這樣的人為己所用,很難,也很簡單。


    隻要安王願意走正道,一心為國為民,誰又不願意為他所用呢?


    溫子羨其實一直不明白,安王如今已是儲君的不二人選。


    隻要他不行差踏錯,安份守己,做好自己份內之事,誰又會吃飽了撐著去揪他錯處呢?


    可他明顯感覺得到安王內心時時刻刻的不安。


    總覺得要死死抓住別人的軟肋才放心。


    溫子羨自知多說無用,點到為止,也隻是希望安王能清醒幾分,別太過激進,反而適得其反。


    可他哪知背後詳情。


    若是知道,就不會這麽天真了。


    安王眉頭緊鎖,若有所思。


    溫子羨分析的沒錯,楚硯和虞老那波人,以及傅問舟他們都是一樣的。


    自詡是正義的化身,眼裏容不得一點沙子。


    若那件事大白於天下,他們必然會第一個叫囂著將他架到道德的火焰上炙烤。


    他們滿口的仁義道德,卻全然不會在意他經曆承受了些什麽……


    溫書姸說的對,都是些偽君子罷了。


    就連眼前的溫子羨,身上也有著那些人的氣息。


    這些人口口聲聲可以為天下蒼生而死,可若真將刀架到他們脖子上,再硬的骨頭也會變軟。


    好比傅問舟,骨頭夠硬了吧?


    還不是他稍稍的亮了個刀鋒,就嚇得躲去蕪縣。


    安王端起一杯茶,一飲而盡,喝出了烈酒的氣勢。


    他從不相信任何人,隻信自己手裏的刀。


    從北蠻人手裏活著迴來的那日起,他就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鬼了。


    還在乎什麽仁義道德。


    擋他者,就一個下場——死!


    從茶肆出來,楚硯長吐一口氣,扭頭便望見一輛熟悉的馬車。


    他心頭一暖,隻道是虞清然知曉他被安王的人帶走後不放心,派了馬車來接。


    “楚大人請。”


    車夫見他走來,恭敬地掀開簾子,楚硯一眼望見笑意盈盈的虞清然。


    她身著一襲淡雅的長裙,繡花細致而素淨,顯得既端莊又溫婉。眉目之間自有一股風情,不需言語,便能傳遞出內心的柔情與關懷。


    楚硯心中瞬間湧動著難言的情愫,仿佛微風吹過湖麵,漣漪皺起,柔意滿懷,聲音也不自覺地溫柔沙啞。


    “你怎麽來了?”


    虞清然道:“祖父不放心,讓我來看看。”


    話落,後知後覺,這個理由她似乎已經用過很多次了。


    一張俏臉便微微的發熱,含著秋水的雙眼更加的瀲灩生輝。


    楚硯怦然心動,坐穩,放下簾子,柔聲:“我們迴家吧。”


    迴家二字,令人心生溫暖。


    向來從容淡定的虞清然,莫名的鼻頭發酸,忙別過臉去說好。


    突然,無處安放的手被楚硯輕輕握住。


    虞清然驚訝極了,抬眸望他。


    楚硯漲紅著臉,眸色溫潤道:“看到你,我很高興,有人這般掛念,讓我幸福的有些不知所措……也讓我忍不住的憧憬未來,往後的日子,無論是風雨還是晴朗,隻要有你在身邊,每一天必然都是最美的詩篇。”


    “清然,得遇你,三生有幸,像是命運的奇跡,常讓我不知如何感念才好。”


    情話說的笨拙而真摯。


    虞清然眼神閃爍著驚喜的光芒,卻又帶著一絲難以置信,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臉頰不由自主地染上了淡淡紅暈,心跳更是如擂鼓急促……前所未有的體驗。


    但有一點她十分肯定。


    在這一刻,她與楚硯是心意相通的。


    並非她單方麵的一廂情願,楚硯也有在努力的向她奔赴而來。


    “阿硯。”


    虞清然極力的讓自己鎮定,同樣誠摯道:“你能這樣說,我也特別高興……但是不急的,我們來日方長。”


    她知道放下一個人很難,情感切割不見血,卻最是痛徹心扉。


    她不希望他因此而痛苦。


    反正隻要餘生相伴的人是他,她是不是他的全部,能不能得到他的心又如何?


    她從不在乎這些。


    比起那些虛無縹緲的山盟海誓,她更相信日日相伴的情義。


    楚硯卻是搖了搖頭,堅定道:“在這世間,許多事情都可以等,唯有愛,在洞察自己的心意後,就要立即開始。”


    “人生無論長短,每一刻和每一刻卻都是不一樣的,母親常教導我們要活在當下,這一點,我覺得時寧就做的非常好,我要向她學習……”


    說到溫時寧,他又道:“至於我和時寧之間的情義,永遠都不會變,也不會因為任何人而多幾分或是少幾分……因為並不衝突。”


    “清然,請相信我,我是真的分得清了。時寧是我的家人,是我年少時的執念,是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的人,但你不同。”


    “你是可以令我臉紅心跳的人,是我想傾盡溫柔使盡手段緊緊拽住的人……是能在短短數日就能走進我的心,甚至入我夢裏,予我荒唐一夢的人……”


    說最後一句時,他眼眸變得灼熱。


    那絕對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直白的讓人臉紅心跳,卻又比任何情話都令人信服。


    虞清然心跳的更快,羞的滿臉通紅。


    “你怎麽……”


    怎麽說得出這樣的話呀!


    看著這樣嬌豔如花般的人兒,楚硯心跳也很快,情難自禁地伸手將她擁進懷裏。


    “是孟浪了些,但句句屬實,是以,有必要讓我未來的新娘知曉,好叫她看清她未來夫君的真實麵目。”


    莫要等到成親了,還以為在他心裏沒有位置。


    還以為這場婚姻隻是形勢所逼。


    這樣的誤會並不美好,他們是要過一輩子的人,該坦誠的就要及時坦誠,免得生出一些不該有的隔閡來。


    但其實,他也並非有意唐突,當真是有感而發,句句屬實。


    之前他看不清自己的心,也不敢去覬覦那天上的月亮。


    可如今,他已清空了自己的心,而月亮恰好自己撞了進來……


    他再不牢牢把握,加倍珍惜,豈不辜負了上蒼的一番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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