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沒亮透,灰蒙蒙的一片,早起掃街的仆役像往常一樣開始了一天的工作。當他清掃到鍾樓下時,突然發現了一件寶貝——一盞完好無損的走馬燈正靜靜地躺在那裏。


    這盞走馬燈的絹麵十分精致,上麵繡著十二個繡娘紡紗的場景,每一個人物都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會動起來。


    當走馬燈轉到某個特定的位置時,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畫麵中竟然突然出現了一個身穿官服的身影,正站在織機旁邊,仔細一看,這人正是葉明視察工坊時的模樣。


    更讓人驚奇的是,燈架的底部還刻著一行小字:“趙氏孤女報恩製”。


    “這不是去年雪夜收留的那個丫頭嗎?”武明堂拿起燈架,仔細端詳著,“聽說她現在在繡坊裏當副管事呢。”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走馬燈上的侯爺,忽然露出一絲促狹的笑容,調侃道:“不過這燈上的侯爺,怎麽看起來比真人還要俊俏三分呢?”


    與此同時,官辦學堂的孩子們也早早地起了床,他們興奮地拿著特製的網兜,在街道上奔跑著,專門去撿那些掛在樹上的“天文燈”。


    這些燈罩上繪製著精美的星圖,據先生說,這些燈罩可以改造成顯微鏡的鏡筒,用於觀察微小的物體。


    有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因為個子太矮,怎麽也夠不著高處的“天文燈”,急得她在樹下直跺腳。


    葉明看到這一幕,笑著走過去,輕鬆地把小姑娘扛在了自己的肩頭上,讓她能夠順利地夠到想要的“天文燈”。


    “侯爺偏心!”隨著這一聲唿喊,其他孩子們像是被點燃了一般,紛紛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地叫嚷著。葉明站在梯子上,看著下方一張張不滿的小臉,心中不禁有些無奈。


    他本想隻給其中一個孩子摘一盞燈,但現在看來,似乎每個孩子都想要一盞。葉明歎了口氣,隻得小心翼翼地在梯子上挪動身體,盡量滿足每個孩子的願望。


    不一會兒,他的官袍下擺就沾滿了鬆膠和彩屑,看上去有些狼狽。然而,孩子們卻並不在意這些,他們興奮地舉著手中的燈籠,嘰嘰喳喳地討論著。


    就在這時,一個膽大的男孩突然開口問道:“侯爺,這燈裏的星星能摘下來嗎?”他的話音剛落,周圍的孩子們立刻哄堂大笑起來。


    午後的茶樓裏,熱鬧非凡。說書人正口若懸河地講著一段新鮮的段子:“要說那‘九鳳朝陽’燈啊,昨夜可真是出了奇事!子時那會兒,鳳嘴裏的銅鈴突然自己就響了起來,而且還連成了一曲《鳳求凰》呢……”


    滿堂的茶客們都聽得如癡如醉,沉浸在這個神奇的故事中,誰也沒有注意到角落裏坐著的幾個書生打扮的外鄉人。


    他們正低著頭,飛快地記錄著說書人所說的每一句話,仿佛這些話對他們來說有著無比重要的意義。


    正月十七,盡管官府已經貼出了告示要收燈,但西街的王婆還是偷偷地把那盞小紅燈掛在了床頭。她看著那盞燈上畫著的抱鯉魚的娃娃,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這盞燈是她的孫子在學堂裏得到的獎勵,王婆覺得把它掛在床頭,不僅能給家裏帶來一些喜慶的氣氛,還能保佑孫子平安健康。燈罩裏殘留的蠟燭燒出個圓圓的月亮形狀,倒映在牆上像真的一般。


    最熱鬧的是城南空地。工匠們拆解主燈架時,圍觀的人群裏三層外三層。


    當八仙過海的機關被卸下時,隻聽“嘎吱”一聲,仿佛整個世界都為之一靜。就在這靜謐之中,一個白胡子老丈突然吟道:“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如同一道清泉,在這喧鬧的氛圍中流淌而過,引得在場眾人皆是一愣,隨即便爆發出一陣熱烈的喝彩聲。這喝彩聲如雷貫耳,在空氣中迴蕩,經久不息。


    幾個小學徒見狀,趁機眼疾手快地撿走了掉落的齒輪,興高采烈地說道:“這些齒輪可真是好東西啊!我們可以把它們改造成會轉的筆筒,肯定非常有趣!”說罷,他們便像捧著寶貝一樣,小心翼翼地將齒輪收了起來。


    此時,綢緞莊門口已經掛出了一塊鮮豔的招牌,上麵寫著“燈會同款”流光錦。那流光錦在陽光下閃爍著七彩的光芒,仿佛是由無數顆寶石編織而成,令人目眩神迷。


    不遠處的酒樓裏,夥計們正熱情地推銷著“金粉元宵”。那元宵的外皮軟糯香甜,輕輕咬開,金黃色的餡料便如同一股清泉般流淌出來,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就連街邊賣糖人的老翁,也不甘示弱地開始吹製起了微型燈架模型。這些模型小巧玲瓏,工藝精湛,其中最精巧的一個,甚至可以放在掌心轉動,讓人不禁感歎老翁的手藝之高超。


    暮色漸濃,最後一盞孔明燈從城角緩緩升起。那燈罩上歪歪扭扭地畫著侯府的輪廓,下麵墜著的紙條上,寫著一行字:“來年燈會還要更熱鬧”。


    夜風輕輕拂過,滿城未拆的彩綢沙沙作響,仿佛在輕聲應和著這美好的期許。葉明站在鍾樓上,極目遠眺,隻見整座城市都沉浸在節日的餘溫裏,連瓦簷上的脊獸都似乎在微笑,仿佛也在為這歡樂的氛圍所感染。


    正月十八寅時的更鼓剛敲過,侯府的馬廄已點起風燈。葉明披著件灰鼠皮大氅站在廊下,看馬夫們給車駕套鞍。唿出的白氣在燈籠光裏凝了又散,像極了元宵夜那些轉瞬即逝的煙花。


    葉家人今天就要迴安溪去了。


    "三弟!"葉秋洪亮的聲音打破寂靜。他穿著那件靛藍棉袍大步走來,腰間粗布腰帶紮得緊緊的,背上背著個鼓鼓囊囊的包袱,"你大嫂非讓帶二十斤臘肉,說京城的肉沒咱安陽的香!"


    他忽然壓低聲音,"周家那案子...真不用我留下幫忙?"


    正說著,大嫂王氏牽著睡眼惺忪的葉竹走來。小姑娘懷裏抱著盞小兔燈——是元宵夜顧玉給她做的,燈罩上還留著被火星燙出的焦痕。


    "跟三叔道別。"王氏輕輕推了推女兒。


    葉萱突然"哇"地哭出聲,兔子燈掉在地上。她死死抱住葉明的腿:"三叔跟我迴安溪!"滾燙的眼淚透過官服,灼得葉明膝蓋發疼。


    安陽城外的十裏亭覆著薄雪,亭角的風鈴叮咚作響。葉明親自檢查每輛馬車的暖爐,往裏頭添了特製的銀骨炭——燒起來無煙,還帶著鬆香。


    "侯爺你這也太小心了。"葉風搓著手笑道,"這天氣,車廂裏怕是比老家的炕還暖和。"


    他拍了拍車窗上新裝的玻璃,"再說還有這寶貝,風雪都透不進。"


    葉柔最後一個上車,懷裏抱著個描金匣子。"給你留了五十包安溪茶餅。"她敲著匣子叮囑,"紫色油紙包的是顧姑娘教的特製配方,天冷時煮奶茶最..."話沒說完突然紅了眼眶,猛地放下車簾。


    車輪碾過積雪的聲響格外清晰。葉明站在亭前,看著車隊變成一串黑點。忽然最後一輛馬車的窗子推開,葉景探出半個身子,手裏揮舞著什麽東西——是那盞侯府造型的糖畫,在晨光中閃著琥珀色的光。


    顧慎勒馬停在岔路口,狐裘大氅上落滿細雪。"葉兄留步吧。"他指著西南方向,"我們走這條近道,天黑前能到安溪。"


    葉明點頭,卻見顧玉的馬車簾子紋絲不動。自清晨辭行起,她就沒露過麵。倒是她的貼身丫鬟碧桃捧來個錦盒:"小姐說...說侯爺公務繁忙,這安神茶..."


    盒裏整齊碼著十二個青瓷小罐,每個都貼著杏色箋紙。葉明拿起"梅雪"罐,發現底下還壓著張對折的宣紙。展開是幅墨線勾的草圖:改良版走馬燈的結構圖,齒輪組畫得極精細,空白處題著"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替我謝過你家小姐。"葉明將圖紙仔細折好,突然從袖中取出個扁木匣,"這個給她。"


    碧桃好奇地瞄了一眼,頓時瞪圓眼睛——匣裏是把象牙柄的裁紙刀,刀鞘上鏤空雕刻的正是元宵夜那盞"嫦娥奔月"燈。


    葉明送別完迴到家,侯府突然靜得能聽見雪落的聲音。葉明踱過西廂房,看見小丫鬟正在收拾葉萱睡過的床榻。枕頭上還留著幾根細軟的頭發,被窗外透進的夕陽染成金色。


    "侯爺..."福伯捧著賬簿欲言又止,"顧姑娘住過的院子..."


    "原樣留著。"葉明打斷他,"窗台上那盆水仙,記得三天換次水。"


    走到書房時,他發現案頭多了盞小燈。那是用迴收的彩色玻璃拚成的,底座刻著行小字:"願燈長明,願人長健"。


    燈旁整整齊齊碼著十二本冊子——是顧玉這幾天整理的《安陽風物誌》,最後一頁的墨跡還沒幹透。


    暮色漸濃時,葉明獨自登上鍾樓。東南官道上早已不見車馬痕跡,唯有未化的積雪映著星光。


    忽然,他注意到城樓飛簷下掛著盞孤零零的燈籠,在風中輕輕旋轉——是盞極簡陋的走馬燈,絹麵上歪歪扭扭畫著個執卷而立的官服男子,旁邊站著個執扇少女。


    燈罩下方,一行稚嫩的字跡依稀可辨:"葉大人與顧姐姐"。


    夜風漸起,那盞小燈轉得越發歡快,投在城牆上的影子忽長忽短,仿佛在演繹一場永不落幕的皮影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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