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開始】


    一部黑亮的奔馳轎車在亞太商辦大樓前停了下來,副駕駛座的門打開了,一名年約五十出頭的高挺男人下了車,他穿著款式保守的成套咖啡色西裝,黑發梳理得一絲不苟,迅速到後座打開車門。


    下車的男人同樣是五十多歲,身材微微往橫向發展,穿著鐵灰色西裝,打著暗紅色領結,一副紳士派頭,他抬頭看了眼樓高二十五層的大樓,眯了眯眼,皺起了眉頭。


    「仕庸,你說說,如果告訴那丫頭,要來見她我很緊張,她不會相信吧?」


    鄭仕庸微笑點頭。「是的,小姐她不會相信。」


    灰西裝的男人受不了的直搖頭。「嘖嘖嘖,我鍾大富怎麽會生出那麽笨的女兒?」


    鄭仕庸不慌不忙地說:「迴董事長的話,這叫有其父必有其女。」


    鍾大富白眼瞪過去。「你在拐著彎罵我嗎?」


    鄭仕庸微微一笑。「其實小姐從來沒有說過不想見您。」


    鍾大富心裏一陣刺痛,嘴上卻諷刺的哼著,「是啊,她是沒有說,她用不迴家來抗議。」


    鄭仕庸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疾不徐地微笑開口。「小姐不是不迴去,是工作太忙了,您也知道,創業維艱。」


    「提起這個我就不爽。」鍾大富氣唿唿。「我都說要幫她了,她想辦雜誌,我給她金援、給她資源、給她人脈,連辦公室都幫她買好了,南京東路最貴的商辦大樓,用她的名字買下來了,她要開什麽公司都行,連專業經理人都給她請好了,她偏偏看也不看一眼,還說她沒有叫我買,買了是我自己的事,叫我自己想辦法解決,這這這、這是要氣死誰啊?」


    鄭仕庸微微笑。「小姐是不想讓人說是靠爸族,小姐這樣有誌氣,董事長您應該欣慰才是。」


    鍾大富重重的哼了一聲。「是啊,那丫頭硬是跟她的兄弟們都不同,幾個孩子裏,就她的脾氣最像我,牛脾氣,她卻覺得我讓她丟臉,我最不能忍受這一點了,你說說這什麽道理?」


    「不隻脾氣像呢。」鄭仕庸眼中笑意更深。「小姐長得漂亮,眼睛鼻子都遺傳了您。」


    「是嗎?」鍾大富得意的摸摸自己臉頰,轉瞬被哄得樂嗬嗬。「她媽媽老是說都像她,根本吹牛,如果不是我,丫頭哪會這麽漂亮?」


    鄭仕庸微笑不語。


    鍾大富自顧自的搖著頭,百思不解地說:「小時候那麽漂亮伶俐的丫頭,怎麽長大了就成了刺蝟?我這個做爸爸的說什麽都不對,動輒得咎……哼,男人嘛,哪個不三妻四妾,有那麽嚴重嗎?我對我的每個女人都很好啊,她們要什麽就有什麽,沒人抱怨過,就那丫頭看我不順眼。」


    鄭仕庸還是微笑,不快不慢地說:「小姐嘴硬心軟,不會說好聽話,心裏是愛您、敬重您的。」


    有人驕傲了。「我當然知道,不然我怎麽會跑這一趟?」


    鄭仕庸嘉許道:「您跑這一趟是對的,父女沒有隔夜仇,小姐不迴家,您可以來看她,這麽做再正確不過了。」


    「就怕我來她也不領情。」鍾大富走進大樓之前還邊歎息著邊念念有詞,「唉,這丫頭要讓我操心到什麽時候啊,那麽討厭小孩,不要被我害得有那種要不得的獨身主義才好……」


    「小姐一定會有好歸宿的,您大可放寬心。」


    鍾大富沒迴頭,蹙眉問道:「姓陸的那小子還沒有消息嗎?」


    鄭仕庸跟了上去。「他還在上海,有迴來展店的計劃,但短期內他本人沒有迴來的跡象。」


    鍾大富眉一挑,恢複生意人的精明銳利。「就是說,他們沒有聯絡了?」


    「沒有。」


    「也好。」鍾大富哼了一聲。「那種家夥配不上我的寶貝女兒。」


    「哈甜誌」是一本專門報導甜點的雜誌,隻要是甜的,包含麵包、糖果、餅幹、和子跟深受歡迎的蜜糖土司等都在報導的範圍裏,一月一書,彩色印刷,訂價四百元,銷量出奇的好,基本訂戶也很穩定。


    鍾珂是哈甜誌的創辦人兼負責人兼社長,公司成員非常簡單,隻有她和顏彩心、陶冬溫。


    彩心對工作很有熱忱,雖然跟衛然在熱戀中,但一點也沒影響她的工作表現,而陶陶則是對甜點的敏銳度很高,除此之外,她外型更佳。


    鵝蛋臉,大眼挺鼻,五官立體,光看外型是個明媚的小女人,尤其眼睫毛又長又濃密,很是動人。


    但是,她整個人卻很沒自信,這都是因為她出身醫生世家,不但父母和兩個哥哥、一個妹妹是醫生,連爺爺奶奶都是醫生,身為家中唯一考不上醫學院的孩子,她被家人認定為失敗者。


    也因此,陶陶通常都是最早來公司又最晚走的那一個,負責開門跟鎖門,家裏滿滿的醫生氛圍讓她窒息,反而來公司她才能放鬆。


    她們三個,每個月都共同為催生一本讓讀者滿意的雜誌而努力,長久下來培養了休戚與共的密切關係,對彼此的關心自然不在話下。


    早餐後,三個人收拾了桌麵,直接在同一張桌子上開會,每天早上她們都會先開個半小時的會議才開始一天的工作。


    她們一向分工合作,沒有職責劃分,三個人都是企編、文編、美編,工作來了,誰有空誰就去做,好處是,隻有三個人的小雜誌社,不會因為誰請假而火燒眉毛,其它兩個人絕對都可以接手。


    「又是滿團。」彩心看著旅行社的迴報表,嘖嘖稱奇。


    她們利用端午連假策劃的首爾甜點四天三夜之旅,一天之內就報名額滿了,團員有四十五人,聽說沒趕上報名的抱怨電話快癱瘓旅行社的總機了。


    「如果不是我們堅持,他們一定很想一次出十團吧?」鍾珂揚了揚眉毛。


    哈甜誌除了跟各大烘焙坊以及飯店甜點部合作報導甜點之外,也和旅行社合作開發甜點之旅,到國外品嚐知名甜點不再遙不可及,深受女性客戶的歡迎,團團爆滿,隻能說,現在有錢有閑的女人還真的很多。


    然而,她很堅持一次一團,她必須維護甜點旅行團的質感,連團員她都要一一過濾,會破壞其它團員品嚐甜點心情的奧咖會被她列入黑名單。


    「其實,上次林主任有拜托我,叫我跟你說說看,可不可以增加團數,她說詢問的人太多了,一直把錢往外推她會心痛。」陶陶很小聲地說。


    鍾珂冷笑。「我直接跟她談,如果她再看你好欺負就一直拜托你,讓你不勝其擾,我要換合作的旅行社了。」


    開完會之後,鍾珂倒了滿滿一大杯黑咖啡迴到位子,才喝了口咖啡放下馬克杯,想到手機放在會議桌上沒拿,起身去拿了手機,才一坐下又想到要發個傳真。


    煩,極度的煩躁,但自己健忘能跟誰發脾氣?認命起身去發傳真,坐下後邊灌咖啡邊瀏覽首頁的今日新聞。


    「你們說這合理嗎?」她念著氣象局的預報,「今天全省多雲到晴,各地高溫三十四度,下午鋒麵接近,氣候轉為舒適宜人,傍晚氣溫驟降,入夜後低溫八度……這什麽鬼啊?一天之內,四季都來?」


    還不到九點,彩心也在看網頁配早餐,她從計算機前抬起頭來,關心地問:「你怎麽了?又失眠?」


    鍾珂壓力大就會失眠,還會胃疼、耳朵疼、神經疼,有時連眼皮也會疼,這些通通轉嫁給脾氣,所以她壓力一來,就會脾氣暴躁。


    「我沒失眠。」鍾珂抬起下巴駁斥。「我睡得好極了,從淩晨一點睡到早上六點,都沒有醒。」


    對她而言,五個小時的睡眠已經是奢侈了,她每天不會睡超過六小時,哈甜誌隻有三個人,她事事親力親為。


    「那是怎麽了?」彩心轉了一下明亮的眼珠,笑嘻嘻地問:「現在是三月……不是失眠,難道思春?」


    「我是狗嗎?有發情期?」鍾珂皺皺鼻子。「我的直覺很靈,有人要來煩我了……」


    還沒說完,坐在離門最近的陶陶就嚇得驚跳起來!


    「董、董、董、董事長!」


    鍾大富看著差點跌下計算機椅的她。「陶、陶、陶、陶小姐,你嚇到我了。」


    陶陶羞得無地自容。「抱、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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