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海,又何須搭什麽船。


    海上有浪,掛什麽帆都能起航。


    起航的人啊,你要去向何方?


    眼裏流動的是最深的湖水,還是燦爛的陽光?


    這是我極喜歡的一首詩,在地表時期,有海有船,有帆有浪,有靈動的姑娘,還有燦爛的陽光。


    隨著地球的災難,這一切已經不複存在,越是到達地麵,就越是觸動我解不開的思緒。


    伴隨著父親實驗室的出現,我徹底陷入一種空靈的境地,手足無措,無奈、無望、無助,曾經引領科研院的我,如今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不知往哪兒飛,不知往哪兒鑽。


    本抱著一時興起的參軍念頭,也不過是圖個新鮮,圖個刺激,圖著能來地麵走一走,可是連訓練營都還沒來及進,就直接麵對源逐人的戰爭,緊接著彈丸之地的醜魚王的逃脫,至今還未與巨殿取得直接聯係。伊洛伊塔艦長隨年輕的艦長去了有兩天了,至今還是杳無音訊,我靜靜的坐在石凳上,伊頓將軍也坐在石凳上,我們似乎都在安靜地等待一些聲音,等待一些結果,其實我們心裏都知道有可能會發生什麽,僅僅還需要一個確認而已。


    反之,螟嗣地下城的居民趕走了源逐人的入侵,戰鬥勝利,狂歡、熱血激情,與我和伊頓將軍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就像偌大的海洋中,浪花滔滔,巨浪一波一波的襲來,我和伊頓將軍卻像一艘船,沒有發動,沒有行進,靜靜的浮在海麵,任憑再大的風浪,也掀不動我們憂絮的心思。


    一陣轟隆隆的撞擊聲,打破了螟嗣地下城的吵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緊接著,喊打喊殺的一群野蠻人,朝著入口奔進,沒錯,是源逐人。


    聽到源逐人的一刹那,肯定了我的猜測。


    源逐人向來以驍勇善戰著稱,地表人類300年來,聯合巨殿艦隊,都無法抵禦源逐人的屢次破壞,為何此次的螟嗣戰役,我們卻沒費吹灰之力便獲得了勝利。而恰巧醜魚王也是在此刻逃脫,這麽巧合的事情,隻能推測是醜魚王和源逐人達成一致,事先預謀好的,攻占螟嗣地下城隻是引子,救走醜魚王才是此次攻擊的真實目的。


    倘若此前都是事先預謀,那麽很顯然,這次才是真正的襲擊。


    我剛猜測到結果,伊頓將軍就命令著留下的守衛者:“封鎖城門,不要直接抵抗,力保城門不破。”


    伊頓將軍知道,在預謀戰中,我們全力合擊尚且損失慘重,這次正式強攻,我們硬碰硬,一定會全軍覆沒。


    封鎖後的地下城,人心惶惶,每個人似乎都被正在發生的事驚了魂。


    我也在慌慌張張的人流中,再次來到父親的實驗室,希望即便是困住,也要知道父親離開後在做什麽,或許會有什麽發現。


    父親的實驗室是一個圓拱形建築,圍繞著一圈兒全是書籍資料,我印象裏的父親,年輕時也是李老師的學生,所以有時候我總覺得跟父親一個老師的這件事兒怪怪的。後來父親也是自願參了軍,母親也正是因為這件事,直接選擇了離去,即便我是支持父親的,但是幾年見不到一次麵,我也是極其不滿的。


    我在隱藏的文件櫃中,翻出了似乎是父親手稿的本子,又讓張兄拿了些我自認為有用的東西,即便無用,也算是對父親的一些了解,畢竟父親在南極的屍體還沒找到。


    其實我早就知道父親已經去世了,但是隻要我們一天沒有找到屍體,我就要相信父親還活著,即便我心裏清楚,在南極的爆炸中,父親活著的概率極小。


    螟嗣族人一直以洞穴生存為主,後來建立了地下城,也正好符合了螟嗣族的生活方式,但是還是無法改變根深蒂固的打地洞的方式,他們在地下城竟然打通了另一條秘密隧道,這在最高聯動政府那裏是要受刑罰的,但是針對現在源逐人圍剿的境況來看,無疑是我們最好的出路。


    伊頓將軍和我隨著螟老及螟嗣族人的指引,陸陸續續順著細長的隧道前進,螟老與剩下的很多螟嗣族人似乎在竊竊私語著什麽,一定是還需繼續留有大部分螟嗣族人頑強抵抗,為我們爭取更多的時間逃亡。


    “伊頓將軍,很感謝你們這段時間以來對螟嗣族人的照顧,幫我們一同抵禦外敵,但是很遺憾,我隻能送你們到這裏了。”螟老走到伊頓將軍跟前說著。


    “跟我們一起走。”伊頓將軍看著螟老,似乎從螟老的眼神中也能看出來被拒絕了。


    “我是必須要留下的,他們如果找不到我,就一定會發現密道的,那麽你們所有人都無法逃脫。再說,我不能拋下我那些正在浴血奮戰的戰士和族人們,我要跟他們共同抵禦,共同守護我們的家園。”螟老從懷中取出一根像釵不是釵,像拐杖不是拐杖的木製器具,遞到伊頓將軍手中。“還有一事要拜托伊頓將軍。”


    “盡管說。”伊頓將軍惋惜的說著。


    “我們的嗣長和嗣長夫人,以及幾個螟嗣長老們,都在赤道附近的鋼城參加一年一度的活動,把這枚蛛蟬交給嗣長,並告知螟嗣城的遭遇。”經過螟老描述,我才發現這根簡單的木製品上有隻蜘蛛和蟬正在戰鬥,卻被似乎琥珀一樣的樹膠密封住了,似乎封了很多很多年,但是依舊能夠清晰的看清蜘蛛和蟬的細微動作,恐也是螟嗣族的重要信物之一。


    我們隨著一位小嗣的帶領,穿上調節服,終於走出了地下城,從另一個出口出了去,在茫茫一片冰川上,我們迷茫著。


    螟嗣城的地麵以前一定是座巨型城市,事後300年了,依稀還能看見冰封在冰層中的高樓大廈,甚至還有座半傾斜的樓宇也被瞬間冷凍住。冰層位置應該是極高的,因為從我身邊的一個閣樓看見有個散落在地的門牌上寫著42樓,人類幾千年的文明發展,在一次災難中全部毀於一旦,我甚至也在開始反思,究竟是人類對於科學的貪婪引起了地球的災難?還是在地球的災難麵前,人類永遠都是太渺小了?


    有一架殘骸戰機斜插進一座三角針型的建築中,又像是掛在上麵似的,有多少戰機有多少戰士在這幾百年不斷的災難中喪生,地表時期地麵的近百億人類,如今經過屢屢戰亂和災害,所剩十分之一都不足,人類正在走向難以預見的危機。


    起碼此刻醜魚族的進化速度,就讓我這個自認為在學習和科研方麵尚有天才成分的人都聞之咋舌。


    也正在此時,遠處空中一架戰機伴隨著尾部的黑煙滾滾,正在墜落。


    我們朝著戰機墜落的方向奔去,似乎這正是我們的唯一出路,但誰的心裏都知道:這是一架墜機。


    與雷魚號戰機一樣,這也是一艘以速度和靈巧出名的艦機,外形比雷魚號稍有遜色,但是全身鈦黑色,倒是也很威武。


    “還有人活著,這裏還有人。”一個老兵在喊著。


    “搭把手,那邊還有人。”陸陸續續的,似乎戰機上的軍人,都跳了傘,有幾個撿迴了一條性命。


    “我是伊頓將軍,上麵發生了什麽?”伊頓將軍走過去,沒顧得上士兵們的傷勢,直接問起了重點。


    “我們遭到了醜魚族的襲擊,先是一小眾醜魚族人侵入了我們的指揮所,我們抵禦不急。緊接著,我們發現彈丸星上的創世界的所有人員已經聯係不上,而且探測到大量的星際戰艦正在朝我地球方向行進,我們推測的時間不超過20個輪日,就要抵達地球。”忍著劇痛,這位軍人一字一句的說著。


    果然不出我所料,這也正是我和伊頓將軍坐在石凳上最擔心的事,即便知道如此,卻什麽也做不了,隻能像個傻子一樣穿著笨重的調節服,在偌大的冰原上漫無目的的遊蕩。


    從軍以來,這是我第一次後悔,我後悔我沒能在科研院陪同我的組員們,共同圍著實驗室研究方案和抵禦措施供軍方抵抗。


    也就在我後悔之際,一個球狀的碳纖維飛船朝我們駛過來,這正是前幾年李老師和我們共同推出的設計稿,沒想到現在已經投產使用了。


    看到飛船,我似乎看到了希望,因為估摸著伊洛伊塔艦長離去的時間,也該迴來了。


    果然,這是伊洛伊塔艦長,還沒等我們打聲招唿,伊洛伊塔艦長就著急著讓我們上了飛船。


    “長話短說,伊頓將軍,現在巨殿的情況不太理想。我也是接到軍方最高指示來接你迴去研討戰略的,還有這位丁同江博士。”伊洛伊塔艦長說著的同時,看了看我一眼。


    “我?”我也很意外,為什麽要附帶上我。


    “醜魚族現在占領了多個巨殿,巨殿中的居民被困,他們打開了巨殿本身自帶的防禦係統,我們無法營救,而且一大波的醜魚族,正在太空向我們趕過來,時間不多了。”伊洛伊塔艦長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我們隨著伊洛伊塔艦長的帶領,來到g1區,聯動政府最高軍事指揮官正在為軍官們出發前進行鼓舞,他們要派軍隊前去阻截。


    “伊頓將軍,你們來啦!”最高指揮官來到伊頓將軍跟前,伊頓將軍有板有眼的敬起禮來。


    “你就是丁同江吧?隨我過來,有人點名讓你來協助。”最高指揮官領我來到實驗室旁。


    “好久不見啊,丁博士!”聲音似乎極其熟悉,突如其來的喊我,讓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原來是工藤博士,科研激進派的代表人物,日本裔博士,暗物質的代言人,比上一次見麵,工藤博士似乎又蒼老了一些。


    “您好,工藤博士,原來是你,我說怎麽有人想見我呢。”我示意一下伊洛伊塔艦長,相互笑了一笑。


    “言歸正傳,你隨我過來。”工藤博士領我到了實驗操作間。


    “此前我們懾服醜魚族,是通過誤打誤撞的磁性音波,不然我們斷不是醜魚族的對手,現在醜魚族對磁性音波免疫了,我們拿他們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工藤博士,翻出與醜魚族交戰時各方位拍攝到的照片。


    “他們在進化,而且進化的速度驚人之快,一定是進化到可以免疫磁性音波了。”我說完工藤博士甚是驚訝,就連我當初也不敢相信醜魚族會如此這般的進化,可事實擺在了麵前。


    “工藤博士,你把圖片放大!”我從交戰時的照片中發現了弊端。


    “大屏幕,照片放大到屏幕,再放大,注意,頭部位置。”醜魚的頭像極了魚頭,隻是比魚的頭還要醜數倍,也因此得名。但是以前在研究資料裏我看見過,醜魚的頭是裸露的,但是這次拍攝的照片我發現魚頭似乎被包裹在一層極薄極薄的薄膜裏麵。


    “醜魚族沒有進化,或者進化的是頭部,你們注意看照片的頭部,以前沒有這層薄膜,這層薄膜是後造的,或者說是醜魚族進化的生長物。”我繼續解說著。


    “也就是說,正是因為頭部的這層膜,醜魚才能抵擋我們的磁性音波。”工藤博士似乎也明白了。


    磁性音波,實際上是磁性的音波通過介質振動傳播,水是介質、空氣是介質,醜魚頭部的透明的極薄的薄膜一定是真空狀態,因為醜魚可以在沒有陽光,沒有空氣,沒有水的環境中生存,生存能力及適應能力極強,屬嗜極生物,所以醜魚在薄膜內部照樣可以生存,也正是通過真空薄膜,隔絕了磁性音波的介質傳播,從而免疫。


    “伊頓將軍!”我喊著伊頓將軍,似乎找到了麵對醜魚的方法。


    “我需要你選出一些身手一等一的戰士,潛入醜魚控製的幾個巨殿中,潛入醜魚周圍,伺機刺破醜魚的薄膜,隻有刺破了醜魚的薄膜,磁性音波才能傷及他。”我看著伊頓將軍有所思緒的眼神。


    “醜魚族力量強大,動作敏捷,又比人類塊頭大一截,人類通過機械遠戰尚有勝算,近距離作戰,幾乎是羊入虎口。”伊洛伊塔艦長見伊頓將軍遲遲沒有迴複我,便搶先說了出來。


    指揮所繼續陷入了沉靜,似乎誰也不想打破這種沉默,誰也不想再為醜魚族的事費盡腦子。


    “我或許能找到幫上忙的人!”張兄打破了這樣尷尬的場景。


    “我在入警隊之前,認識一幫江湖人,他們往來於地球和巨殿之間,他們有各式各樣的奇特武器,我記得就有一種千釘槍,能以極快的速度發出一根根細如發絲的蚊釘,我想如果有這個武器,應該可以傷到醜魚族。”張兄極興奮又瞬間轉為無奈。


    “隻是很久沒有聯係,他們神出鬼沒,在哪裏都不知道,而且時間不多了。”張兄自己為自己打著圓場。


    “這個好辦,知道叫什麽名字嗎?地麵就沒有我打聽不到的信息網。”伊洛伊塔警長信心滿滿的承諾著。


    “具體名字也記不太清,他們中有叫穀摩的中裔白胡子白發的老者,有叫緹娜的金發姑娘,有叫坤的泰拳高手……大概也就能想起來這幾個名字。”張兄迴憶了很久才說出三個名字。


    “指揮官,我來辦這件事,不過需要時間,我現在就去安排。”伊洛伊塔艦長向指揮官示意了下,指揮官點頭表示應允,伊洛伊塔艦長又看了看張兄說:“小子,你也隨我來。”


    張兄與神奇的江湖人有過接觸,一同前往興許有所幫助,奧斯同時也留下來陪我,奧斯和伊洛伊塔艦長一同迴殿的時候剛好看到醜魚族入侵巨殿,若不是奧斯和幾個戰士護送伊洛伊塔艦長跑的快,我們此刻或許還在螟嗣族的地麵漫無目的的等待救援,卻不知巨殿已經被醜魚族入侵了,科研院也隻會一心研究抵禦醜魚族的事,根本無暇關心地下城的生死。


    除了等待,指揮官安排伊頓將軍進行篩選,選取其他的戰士,同時研究多個備選營救計劃,防止萬無一失,不過從戰士們的眼神上看,還都是恐懼和抵觸的。


    “d區也被占領了嗎?”我從區位圖上看到d區已經全部被醜魚族占領,劉麗還在d區,我現在卻什麽都不能為她做,隻能希望張兄他們能快一些迴來。


    能不能找到神奇的江湖人還未知!劉麗現在什麽境況還未知!針對醜魚族的方法成效如何還未知!醜魚族的大部隊入侵後能不能抵禦還未知!螟嗣族的所有人現在是生是死還未知……


    這麽多未知的事情,而我此刻卻隻能憋手蹩腳的在指揮所來迴走動,除了等待,什麽也做不了。


    “丁博士,也許把所有的一切交給更有能力辦得到的某個人去辦,就是最基本的信任,不是一定要什麽事都親力親為的。”工藤博士很明顯看出了我的擔憂,走到我麵前安慰我,我朝工藤博士笑了笑。


    “你是擔心劉麗吧?”工藤博士似乎已經猜透我所想的了,說:“劉麗比你聰明,丁博士,前幾年的比賽,如果劉麗參與的話,你不一定能拿冠軍的哦。”工藤博士拍拍我的肩膀,繼續說:“所以你不必為她擔心,她一定有辦法保護自己的,甚至保護d區的人民。”


    經過工藤博士的引導,我似乎舒暢了很多。


    人與人之間也許隻有信任才是最重要的,各司其職,各行其事,才能完成艱難的任務。


    信任了某些人,我們才能放下某些事。


    在一起這麽多年了,我相信劉麗可以化險為夷,我相信張兄可以請來神奇的江湖人,我相信奧斯和伊頓將軍前去攔截的艦隊可以安全歸來,我也相信我與工藤博士的分析可以改變巨殿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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