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皇上的朋友加救命恩人嗎?他為什麽要害你?」


    「他在生氣、他睚皆必報。」


    「氣什麽?」


    「兩件事,第一:我勉強皇上除去父親的叛逆罪行,保全了父親的麵子,讓他自動引退朝堂。第二:我聯合皇太後,替他挑到一門好媳婦。」


    前麵那件,已經讓皇上很不爽,但他肚子上的傷,逼得他不得不擠出幾滴良心,好讓他全了孝悌之心。而後麵那件,則是讓皇上不爽至極。


    「既然如此,他該感恩戴德,而不是想壞人夫妻情吧。」


    「問題是,那門好親事不是他想要的。」


    「皇上喜歡的另有其人?」


    「沒錯。」


    「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小喬,皇上和我們不一樣,他有他的責任和擔當,陳皇後的娘家可以帶給皇上最大的益處,皇上接下來要推展的朝政,需要陳家的大力支持才能辦得到。我向你保證,陳皇後絕對不是個苛刻的女子,她絕對會全力輔佐皇上。日後有機會我帶你進宮,你再好好評斷陳皇後這個人。」


    鬱以喬點頭,誤會解除,心中豁然開朗,她不知道該怎麽描述心情,看著他、盯著他,沉沉的心裏有無數的情緒在裏頭翻滾。


    蘇凊文也沒有好到哪裏去,他要消化的事比她更多。


    握住她,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口。他一直不曉得,為什麽胸口處老是涼涼的、空空的,直到她的手掌心貼合了,他才明白,過去幾日,自己丟失的是什麽。


    差一點點,他就失去她了嗎?


    「小喬。」他喊她,她沒應。


    「小喬。」他再喊她,這次她應了,輕輕一聲「哎」,她聽見他的溫情。


    「小喬。」他又喊,在前一世,在她死去的那幾年裏,他總在入睡之前喊幾遍她的名字,好像喊著喊著,她就不曾離開過自己。


    「怎樣?」她笑著應了。


    「小喬、小喬、小喬。」他繼續喊、不停地喊。他終於又把她喊迴自己身邊。「你到底做什麽?」她笑得更厲害了。


    他還沒夠,再喊,「小喬、鬱喬,鬱喬、小喬,小喬、鬱喬、鬱喬、小喬。」


    像是某種儀式,也像某種咒語,他重複念著、喊著,然後笑容漸漸擴大。


    她誇張的笑容收斂,因為他喊的是鬱喬,而不是鬱以喬,是俏皮喊法?眼珠子溜過一圈,她說:「你再沒事亂喊,我不應你了。」


    他笑彎眉毛。她不喊王爺、不說妾身,是對等的你、我,所以,雨過天青、事過境遷!


    他圈上她的腰,在她耳畔低聲問:「熱水和衣服,可以不必送到那邊了吧?」


    她赧紅雙頰,說:「你愛在哪邊就在哪邊。」


    「那可不行,非禮父親的女人是亂倫。」


    「什麽父親的女人,人家十三歲就看上你了。」


    「真的假的?我不認識她的!」他態度鄭重起來。


    「你幫人家把繡了雙飛鴛鴦的帕子從枝頭取下來,又說,若是父母親應允,便要上門求親。」


    「有嗎?我怎麽不記得這迴事,不會是皇上編出來的劇情吧?」他認真捜尋所有有關董亦勳的夢境,連續翻過幾翻,都翻不出這個場景。


    「你確定?」


    他高舉五指發誓,臉上表情鄭重,無絲毫玩笑成分。


    鬱以喬笑開,懸了多日的心終算落地。他,終究沒有辜負她的愛情。


    他看著她,一眨也不眨,看得她臉頰微微泛紅,別開眼。她也是會害羞的。


    「好吧,信你一迴,我去把箱籠裏的東西放迴原位……」


    蘇凊文拉住她的手,說:「那倒不必,我們很快就要搬家了。」


    「搬家?」


    他們要被勞改、下放、發配邊疆?因為即便皇上再看重他,叛國都是不能輕饒的罪刑?因為他,皇上動不了叛變的董昱,隻好動兒子?不會吧……


    她受驚嚇的表情很誇張,蘇凊文一眼猜出她在想什麽。


    「放心,不是你想的那迴事,皇上和父親談條件,如果他同意讓我過繼到駙馬和公主名下,就把叛亂罪一筆勾銷,反正我又不是他的親生兒子,過繼也不過就是各歸各位。父親同意了,所以今日父親和我一起返迴將軍府。」


    直到現在,太夫人還不曉得過去近一個月,兒子入了大牢,而長孫躺在宮中養傷,皇上在這關頭周全了父親的顏麵。


    父親再固執,也當知道羞愧,自古至今,叛國弑君都是誅九族的大罪,是因為這個他恨過、怨過的兒子,他才保住光采,也保住一條命。


    而皇上輕輕放下,除不願朝堂再受震蕩之外,也是在為日後的新政鋪路。


    「你也同意了?」


    「這是最好的做法,我離開,林氏就不必成天到晚擔心我會搶走亦橋的財產。父親不必看著我和駙馬爺越來越相似的臉,日日揪心。而駙馬爺膝下無子,一直是公主最大的心病,這樣做,處處都周全。」他一把將她拉進懷裏,柔聲問:「你喜歡鳳陵公主這個婆婆嗎?」


    鬱以喬失笑。再怎樣,鳳陵公主都比林氏好上幾千倍。她笑著說:「反正不管你去哪裏,我終是要跟著的。」


    「嗯。」他貼著她的臉,軟聲道:「小喬,我想你了。」


    他的掌心輕輕撫上她的臉,顧不得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他……想得心急……


    「王爺、少夫人,熱湯麵來了。」不會看眼色的銀喜端著麵急急進屋。


    鬱以喬一個心急,慌張推開他,坐正身子。


    她這一推、推到他的傷口處,痛得他齜牙咧嘴,他深吸氣吞下怒火,隱忍說道:「你!去把紫荷和紅菱換迴來!」


    銀喜僵在門口,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麽。


    鬱以喬搗著嘴笑道:「快把湯麵放下,再去讓金喜備熱水,然後去那邊說一聲,王爺讓紫荷、紅菱過來服侍。」


    「知道了。」銀喜呐呐應道,轉身出門。


    好事被打斷,又得重來,蘇凊文有點哀怨。算了,先吃飽再說,過去幾天他寢食不安,天天擔心小喬跑掉,現在心放下,就覺得餓壞了。


    鬱以喬起身,打算把麵端到他麵前,他則動手玩著她給孩子做的翹翹板,視線落在那疊白紙上,當「杠杆原理」四個字跳進眼中時,他猛地一驚,把整疊紙抓到眼前細讀。


    給我一個支點,我便能扛起整個地球,給我一把利剪,我便能將紛亂的感情剪得俐落清楚。


    阿董、翔、大橋、奇跡、穿越……


    他像被雷打過似的,視線定定鎖在鬱以喬身上。


    他不知道這種行為叫試探還是瘋狂,沒有經過理智分析,話就這樣奔出嘴角。


    「鬱喬,你死後三年,阿嬤走了,她死得很安詳,聽養老院的護士小姐說,上午她還唱著「安平追想曲」,睡午覺後,她再也沒有清醒。


    「我和翔、大橋將她葬在你的墳墓邊,遺照是從我們的那張團體照擷取下來的,她穿著大橋縫製的紅色旗袍……」


    鬱以喬也呆了,捧著麵碗的雙手在發抖,無數的鏡頭自腦海飛掠過,抖個不停的嘴唇好半天才發出四個字,「你是阿董?」


    喧鬧聲、嘻笑聲,從牆裏傳到牆外。


    這三間連在一起、新蓋成的屋宅,曾經是蘇凊文送給鬱以喬的秘密驚喜,是他和周易傳關在書房裏密謀好幾迴的成品。


    這三棟宅子住了好幾家人,最左邊是公主府,住著鳳陵公主和駙馬爺蘇擎風,中間是怡靖王府,由更姓改名的怡靖王——蘇凊文領著妻子和五個小孩住在裏麵,最右邊住的是三對夫妻,以及他們的義子義女。


    周易傳和秦宛音領養董叁、董肆,如今他們改名為周商,周易,住在春風苑裏;大何和楊素心領養改名為何晉、何元的董壹、董貳住在夏陽苑中,而柳盼采和小何喜歡女兒,他們領養了紫荷和紅菱,一起住在秋雨苑。


    他們把老家那棵嫁接成功的桃樹移植過來,樹長得很好,季節一到,果子便結滿枝頭。


    有周易傳和周商、周易的幫忙,再加上恢複前世記憶的蘇凊文,他們的鋪子光是京城裏,就開了將近五十個,莊園、田畝更是買過一座又一座,當初的拮據已經不複見,日子順心順意。


    蘇凊文的官越做越大,如今已官拜丞相,是皇帝倚重的左右手。有他這個「哥哥」以及「妹婿」的幫襯,董亦橋和鬱以翔的官路也走得一帆風順。


    董老將軍再沒什麽可以抱怨的,他安安適適過著退休生活,鄭允娘在去年替他生下一個兒子,取名亦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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