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他而言,女人是不是隻要哄過、疼過,就已經足夠?


    接下來呢?她還必須成為他第六個小孩的保姆?原來她穿越一遭,不應該開酒樓飯館,最該開的是托兒所。


    她在諷刺自己、嘲弄自己,居然要求這時代的男人一心一意。


    她傻了,傻得壓抑追求自由的意願,傻得放棄尋找蘇凊文的夢想,待在這個一畝三分地裏,耐下心情,認命地為他操持後院。


    認真的女人最美,認命的女人最傻,而她居然傻上一迴。


    「娘,我喜歡你、不喜歡漂亮姨娘。」董瑀華輕扯她的衣服。


    她屈下身,摸摸董瑀華的頭發,擠出笑容說:「沒事的,你們不要擔心。」


    「要不,等爹迴來,我們去同他說去,說姨娘很壞,叫爹別喜歡她。」董瑀月出主意。


    怎麽能這樣說,他們這般講話,不就是她在背後挑唆?


    隻不過她現在沒力氣教訓孩子,隻想躺迴床上,好好睡一覺,再好好想一想,想想下一步該怎麽走,才不至於太委屈自己。


    「姨娘沒有不好,娘見過她,是個很溫柔的女子,別聽旁人說什麽就影響自己的判斷力,身為姨娘也不是她樂意的。」


    就像她嫁進將軍府,就像她必須和許多女人共用丈夫,這個時代的女子有太多傷心事,她無法阻止。


    隻不過她再傷心、再無助,也無法讓自己變成這個時代的女子,無法看不清楚事實,無法把男人的過錯往別的女人身上推。


    「娘,那您也別生爹爹的氣。」董禹祥低聲說。


    她拍拍他的肩,對所有人說:「你們別操心大人的事,讓紅菱陪你們下去讀書練字,娘還有點事,不陪你們了。」


    起身,她往屋子裏走,方走過幾步,就聽見董禹襄扯著喉嚨大喊,「娘,你不要怕,我們會保護你的!」


    鬱以喬笑了,幹涸的雙眼在此刻流下淚水。原來感情這種事,隻有在孩子身上才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在男人身上……是泥牛入海,隻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仰頭,揉揉發酸的鼻翼,她猛然轉過頭,向他們拉扯出一個大大的燦爛笑容說:「我知道。」


    隨著她的話,幾個孩子跑過來,緊緊抱住她。


    軟軟的身子,暖暖的擁抱,他們的力量很小,但是很團結,他們給不了她一把遮風避雨的大傘,但能夠在她全身濕透時,捎來溫暖。


    是啊,她怕什麽呢?


    前世,她沒有親人,唯一的奶奶還得到阿茲海默症,她一個人,還不是把日子過得精彩萬分,還不是沒讓自己受半點委屈?


    現在她條件好多了,有三個娘、三個叔叔、五個孩子,她還找到阿翔、找到大橋,她還是一樣擁有他們的友誼。


    所以怕什麽呢?她什麽都不必怕,就算把丈夫讓出去,就算離開這座將軍府邸,她也不至於一無所有。


    對,她不害怕,怎麽壞都嚇不到她的,忘記了嗎?她可是女強人。


    迴到屋子,鬱以喬發現董叁居然在,幾個下人進進出出,把緊鄰正屋的書房給挪出來。「這是在做什麽?」


    「主子吩咐讓奴才把鄭姑娘安置在書房裏。」


    為什麽是書房,那裏不是普通人不能任意進出的地方?就因為對象是鄭允娘,所以可以破例?


    「茹綾她們已經搬出去,後院是空的。」


    董叁頓了下,迴道:「少夫人,主子希望您能親自照料鄭姑娘,她懷有孩子,安全格外重要,主子怕有人的手伸太長,奴才怕您想得不周到,便作主將後院改成小廚房,雇下幾位新廚娘,以後耕勤院裏吃的喝的也方便些。」


    他這個隱晦暗示,她怎會聽不懂。


    董亦勳怕有人對鄭允娘動手,就像對待他前幾個妻妾那樣,於是格外仔細她的飲食安全,連小廚房都弄出來。


    「你作主就好。」她點頭。


    「主子吩咐,先讓紫荷、紅菱過去照料鄭姑娘,奴才會再安排幾個人手到少夫人身邊讓少夫人使喚。」董叁眼裏流露出一絲悲憐。


    連紫荷、紅菱都過去?看來他對這位鄭姑娘不是普通上心,已經碎了的心,又被狠狠蹂躪,董叁的話如同鋒利的刀刃,從她的咽喉狠狠劃過去,她再也說不出半句話。


    「主子還得再過一段時間才能迴來,這段日子,耕勤院還是要勞煩少夫人好生照料。」


    有董叁就夠了不是?何苦再拖她下水?


    緩緩吐盡心中酸氣,她明白,這話是在防備自己,防備她和林氏一樣,對他的新歡下重手,也防她因妒成恨,在他身邊又鬧上一出難堪。


    算了,他都這般想她,解釋再多也不過枉然。


    不願意再聽任何話,鬱以喬迴到屋裏、踢掉鞋子,用棉被將自己裹得牢緊,不想、不聽,她告訴自己,睡一覺就會變好,會的……一定會……必須會……


    屋外,紫荷低聲問董叁,「主子這是在做什麽?」


    「不知道,但他非常看重鄭姑娘是真的,主子吩咐,務必要讓她毫發無傷。」


    咬了咬唇,紫荷明白,這是踰越本分,卻還是忍不住問上一句,「主子……很喜歡那位嗎?」


    董叁苦笑。「那樣的樣貌人品,哪個男人會不喜歡?」


    是啊,說到點子上了,那般的樣貌人品,哪個男人不喜歡?


    隻是……少夫人怎麽辦?


    這陣子外頭鬧得很,許多大臣因涉嫌貪腐,被抄了家,更有許多作賊心虛的朝臣紛紛上奏摺告老還鄉,就算這些事與將軍府無關,董府上上下下還是人心惶惶,就怕這把火燒到自己頭上。


    這時候,林氏、莊氏樂了,董亦橋被派到外地任縣官,遠離朝堂禍亂,董昱迴軍中操練,貪汙之事打不到他頭上,而董亦勳沒人知道他在忙些什麽,隻曉得他人不在京中。


    不管怎樣,在這種動蕩的時刻,能夠不沾惹一身騷,便是好事。


    太夫人嚴令府中閉門謝客,家裏的夫人們都不準外出宴客,雖眼前事不關家裏的男人,但避著躲著自然安穩些。


    太夫人說:「可別男人在外頭忙活,女人卻在內宅裏燒火,若是沾上半丁點兒麻煩,誰都不輕饒。」


    董亦勳沒有迴來,而鬱以喬不哭不鬧,她在等著一個答案,雖然答案已經晾在眼前,翻不了案。


    隻是她不鬧,另一頭未必就不鬧,林氏、莊氏婆媳倆逮到機會就到耕勤院裏探望鄭允娘。表麵是說話談心,事實上卻是句句明示暗喻、好意提醒,提醒她大房的女主子心機深、嫉妒重,事事要防著、緊著,別漫不經心,若是落了身子,再哭再怨尤也後悔莫及。


    紫荷、紅菱何嚐不明白這些是挑撥,可她們不過是奴婢,能多說什麽?


    紫荷曾趁隙進鬱以喬房裏,讓她過去和鄭允娘攀交情,但對著她樵悴的麵容,這個建議卻說不出口。


    她明白紫荷的好心,明白家和萬事興,隻是她怎麽能夠容許自己婚姻裏有不明人士進駐?


    她不隻一次告訴自己別害怕,可事實上是,她很害怕,害怕得不得了。


    她說睡一覺就好,隻是……哪能呢?心亂,怎睡得著?


    她努力把日子過得無水無痕,可,真難。


    董肆一趟趟進耕勤院,送來數不盡的禮物,食衣住行樣樣有,好似她會苛待鄭允娘似的。


    而且她還真沒猜錯,除了紫荷、紅菱,董叁又親自挑選四個下人到鄭允娘跟前伺候,她的吃穿用度,都有專門的人負責,而且還有暗衛在,他們日夜分工,將耕勤院守得滴水不漏。


    如果這些還無法表現出董亦勳對鄭允娘的看重,那麽董叁三番兩次示意她過去和鄭允娘建立關係,就可以充分表現了吧。


    可惜她不願意,不願意讓自己糟心,不願意委屈自己,不願意去想像自己和鄭允娘在董亦勳的心目中,誰高誰低。


    所以……她等著,等一個董亦勳的親口答案。


    「媳婦啊,莫怪婆婆偏心,鄭氏就是一副玲瓏心肝,琴棋書畫樣樣通不說,見識也與咱們這種養在深閨的女子不同,若非父親遭誣、家道中落,怎肯紆尊降貴當亦勳的妾?她那樣的人品,便是當王妃也綽綽有餘。」


    林氏口氣帶著幾分喜、幾分樂,幾分看好戲的期待心情。


    鬱以喬理解,這是明明白白的挑釁。


    同樣的話她已聽過無數次,鄭允娘的出身、鄭允娘的品性、鄭允娘的才幹與能力,無一不將她比下去,一個永遠的失敗者是不會想去和勝利者攀比的,她並不否認,世上有一種越挫越勇的人,但她不是,她是那種知道古巴隊很強,就會希望比賽抽簽時,中華隊永遠別對上古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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