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氣憤地看一眼沒眼色的媳婦,直想拿把針把她的嘴巴給縫起來。


    「二孫媳婦,還有什麽事?」太夫人問。


    她惡狠狠地瞪了鬱以喬一眼,口氣不陰不陽說:「難怪人人都想當主子,碰到事情往下人身上一推,啥事都沒有,別忘了,那一尺布可要五十兩呢,一個下人出手能這般大方?」


    聽見莊氏的話,林氏真想一頭撞死。所有人都嗅出幾分不對勁,怎就她沒頭沒腦胡攪蠻纏?當初,她怎會作主將這號人物給抬進門?


    鬱以喬微哂。這幾句話代表莊氏在狀況外,這樣很好,至少她沒在髒水裏攪和。為此,她替董亦橋感到安慰。


    「行,反正事情有人承擔,我也不多說什麽,隻不過夫君的玉佩呢,如果嫂子問心無愧,就讓人到你屋裏找找,弟妹才能心服口服。」


    話才說完,她也不問過長輩意思,就讓身邊的大丫頭往耕勤院去。


    太夫人攏緊眉頭。林氏真是做的好主意啊,竟把這等女人配給親生兒子,她不是挺會算計別人的嗎?怎就沒算算自家,有莊氏在,日後還怕沒事可鬧?


    「秀眉,你跟著過去看看。」太夫人說。


    鬱以喬擰緊眉目。太夫人是擔心她被惡意栽贓,還是想讓身邊丫頭做個見證?


    唉,難怪她的三位娘,那麽擔心她嫁進將軍府。


    「秀眉姐姐,您迴來的時候,可不可以順道把禹襄那幾個孩子帶過來?」


    秀眉雖不明少夫人為什麽要這麽做,卻還是應承下來。


    不多久,秀眉領著五個孩子和莊氏的大丫頭一起走進廳裏。


    丫頭將董亦橋的玉佩當堂呈上,說:「稟太夫人、夫人、二少夫人,這是從少夫人的妝奩裏找出來的,秀眉姐姐也是看見的。」


    太夫人目光向秀眉一轉,她微點頭,太夫人望向鬱以喬,她仍然是一瞼的氣定神閑,無半分驚恐,仿佛事不幹己似的。


    「大孫媳婦,你有什麽話說?」太夫人發問。


    「不論媳婦說什麽,都是居心叵測、越描越黑,這話,不如讓孩子們來說。」她將玉佩拿到幾個孩子麵前,問:「你們知不知道這是哪兒來的?」


    董禹襄挺身出來說話。「是二叔給禹寬的。」


    「二叔為什麽要把這麽貴重的東西給禹寬?」


    董禹寬在鬱以喬鼓勵的眼神中,站出來迴話。


    「我們背詩給太夫人聽,太夫人誇我們很好,賞我們不少糖,迴耕勤院時,咱們碰上禹豐,我就把懷裏的糖分給他,二叔見著很開心,拍拍我們的頭說:「兄弟就該是這樣。」然後賞我這個,要我們以後和禹豐和睦相處,有空多找他到耕勤院裏一起玩。」


    「既然是二叔賞你的,玉佩怎會到你母親那裏?」太夫人問。


    「隻有我有玉佩,哥哥、弟弟、妹妹都沒有,太不公平了,我想請娘把玉佩給賣掉,換成五塊一般大小的,一人分一塊。」


    他的迴話甜了老太太的心。很好,這才是相攜相扶的好兄妹,他們還這麽小,就會這樣想事,把孩子交給鬱氏教養果然是對的。


    太夫人滿意地望向鬱以喬。亦勳有這個妻子扶助,日後定會飛黃騰達。


    但莊氏依舊忿忿不平、不依不饒,她尖起嗓子刻薄道:「大嫂還真是會教養小孩,連謊話都教得滴水不漏。」


    鬱以喬不溫不火,笑說:「弟妹若是不信,可以迴去問問小叔,再不,禹豐也在場,就問問孩子吧。」


    不比不知道,這一比照,莊氏顯然不如她太多。


    想當初皇帝賜婚,林氏心底還偷偷樂著呢,一個沒落的鬱家能怎樣扶持亦勳,更何況進門的鬱以喬連鬱家的血統都沾不上邊,沒想到……


    唉,是她瞎了眼,害上自己的兒子。


    看看太夫人和夫人,鬱以喬心想:鬧劇也該結束了!她檢衽朝她們一拜,道:「如果沒旁的事,媳婦得帶孩子們迴去了,他們早上的功課還沒做完呢。」


    「行,都下去吧,鬧上這一場,老婆子乏了。」太夫人順水推舟。


    鬱以喬領著五個孩子率先離開,甫走出錦園,她深深吸口氣。已經過關了嗎?


    還是她橫衝直撞、一路拚殺,以為終將要殺出一條活路,卻不料到頭來,她不過是關在玻璃缸裏的小魚,左拚右突、張揚了雙翅,徒讓站在外頭的人含笑觀看?


    她老以為自己聰明,卻不曉得有多少人在暗處嘲笑,就像她嘲笑莊氏一般。


    唿……以前不覺得,現在方才發覺,亦勳不在,這個將軍府還真是難待,她有重重的疲憊感,不敢去想像那個「接下來」。


    她用手絹壓了壓眼角,吸去微微的濕潤,想強作無事,這才曉得自己的演技有待磨練。


    鬱以喬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扣日子,把董亦勳迴來的時間再向前移一天,這樣她才能有足夠力氣下床做事。


    茹綾事件過後,莊氏、林氏沒一刻消停,每天非得弄出一些事兒讓她應對,約莫是嫌她日子過得太清閑。


    有些事,她能夠以不變應萬變,有些事卻是怎麽躲都躲不掉,再討厭也得迴個三五句,對於這個將軍府邸,她是越來越厭膩。


    之前,董亦橋偶爾會繞過來同她聊幾句,最近突然失去蹤影,她以為是莊氏鬧出來的事兒,讓他無顏麵對自己,後來才曉得他被派到景縣去當地方官。


    怎會這麽突然?官職派任也得一、兩個月時間,怎麽之前沒半點消息,派令才下他就急忙動身?更怪的是,莊氏並沒有跟他赴任,而是懷著身孕的茹燕跟著他一起出門,這實在太詭異。


    而且不隻他,連公公董昱也不在府裏,她幾次去太夫人那裏請安,總見太夫人憂心忡忡、眉鎖抑鬱,經常話說著說著,便分了神。


    鬱以喬就算神經線再大條,也明白出事兒了。


    她想出府一趟找鬱以翔問問,同是在朝為官,雖然鬱以翔的官位小,但比起她們這種幽居內院的婦孺,更能嗅得朝堂動向。


    隻是太夫人發話,這段時間誰都不準出府,硬生生把她的想頭給掐斷。


    到底發生什麽事呢?亦勳會不會受到影響?她能夠幫上什麽忙,又或者自己該事先預備些什麽?


    沉悶的氣氛也影響到她日常和孩子的相處。她強打起精神想同他們玩鬧,卻總是提不起勁兒,成日蔫蔫的,啥事都不想做,接連幾個夜晚居然鬧睡眠障礙。


    「少夫人,太夫人、大夫人有請。」


    紫荷進屋時,鬱以喬還賴在軟榻上,一動不想動。


    「怎麽迴事?」


    紫荷沉思片刻,凝聲道:「少夫人,方才有頂轎子進了錦園。」


    「轎子裏是誰?」


    「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婦人,肚子微凸,看起來似乎有孕在身。」


    消息是從董叁那裏傳過來的,他讓自己給主子先透一點口風,卻又說得不多,這不是讓人更費猜疑?


    鬱以喬細思,想不起有哪號人物與自己相關,可如果是不相幹的,為什麽要讓她到前頭?


    「有沒有請二少夫人。」


    「沒有。」


    「所以……」


    她不會天真到認為林氏想訓練自己理家的能力,才會大小事都把她叫到前麵,因此,這個婦人必與自己大有關係,可……會是誰呢?是鬱家那幾位?不會吧,他們已經離開京城,不會無端端找上門,那麽,是娘那邊?


    心一緊,她跳下床,飛快換身衣服,帶著紫荷往錦園走去。


    錦園大廳,所有人都在打量這名女子。


    她一身常服,上穿月牙白衣衫,下身著荷綠色長裙,身材頎長,容貌嬌美,風姿綽約,顯得雍容華貴。


    她的肌膚宛如嫩玉,瓜子臉、柳葉眉,細眉輕蹙,猶如雲破月來花弄影般無比動人,她柔軟的秀發鬆鬆地綰在後腦,更襯得頸間如雪,細致柔美。


    她的出現,讓所有人屏氣凝神,她絕對不是什麽狐媚子,她氣質高雅、談吐端麗,靜靜站在花廳一隅,那裏便成了舞台中心。


    鬱以喬走進門,屋裏瞬間膜雀無聲,所有目光刷地一下子全集中在她身上,而她的目光卻被陌生女子深深吸引。


    天地間竟有這般美麗的女子,真是九天仙女下凡塵呐,任何人往她身邊一站,都要自慚顏色。


    看見鬱以喬進門,林氏立刻盈滿笑意,走到她身邊,拉著她走,再走到小婦人身邊,兩相一比。


    「就說亦勳有眼光,看上的媳婦兒,一個比一個俏麗,一個比一個水靈,這對姐妹花站在一塊兒,誰不羨慕咱們亦勳有福氣。」


    姐妹?她揚起眉梢,滿眼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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