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受這樣的教育長大的,如果有一天,我的禹襄、禹寬、禹祥將因為王爺這個爵位而兄弟鬩牆,那麽我寧可皇帝將爵位收迴。我會積極教導他們,想過什麽生活,就必須靠自己的勞力血汗去努力。請相信我,也相信王爺和我是相同的人,若有朝一日,我們必須離開將軍府,他想從這裏帶走的,隻有我和他的孩子。」


    鬱以喬說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她不確定董亦橋聽進去幾分,但她相信,真誠能感動人心,就像對待那群孩子一樣,她隻要不斷不斷付出,終有一天,他們會真心喜歡自己。


    她等了很久,才等到董亦橋一句話,他說:「下迴你要迴娘家,我可以跟你一起迴去嗎?」


    他想見見她的三個娘,想看看怎樣的女人,會傻得隻求付出不計較迴報。


    「當然可以,能夠的話,我還想介紹你認識我堂哥。」


    「那個上天給你最好的禮物?」


    她笑開顏,點頭。「對,我有我的禮物,你也有你的,希望你能夠好好珍惜,不要等到失去後,再懊悔不已。」


    這時,紅菱走來向她說:「少夫人,小少爺、小小姐已經準備好了。」


    「好,我馬上過去。」鬱以喬轉頭對董亦橋邀請,「小叔,要不要同我們一起玩?」


    「玩?」他猶豫,在他的童年經驗裏,沒有「玩」這種事情。


    「嗯,保證你會喜歡。」她熱情相邀。


    他考慮片刻,重重地點了頭,像在做什麽重大決定,鬱以喬看了好笑。隻是玩嗬……看來,又是一個有童年陰影的小孩。


    院子裏,顏料已經調好,用一個個大盤子給裝上,地上有張用許多白紙接起來的大紙,小孩子們已經換上短袖短褲,赤著腳站在紙張外麵,他們還不曉得他們的娘這迴要玩什麽。


    「今天,我們來畫畫。」


    「又沒筆,怎麽畫?」


    看驕傲小子又從鼻孔哼出聲,這家夥沒長出朝天鼻,實在太對不起他的努力。


    「你有手、有腳、有臉,隻要能抹上顏料的地方,就是你的筆。」


    話說完,她親自做示範,把袖子捋高,右手沾滿紅顏料、左手沾上黃顏料,彎下身,在紙上印出兩個交疊的掌印,然後十根手指頭點點點、點點點,點出兩隻大熊掌。


    見她這麽做,幾個孩子也跟著蹲下身,抓起顏料盤子開始作畫,剛開始還有些生澀害羞,可是到最後玩開了,再沒有什麽忌憚。


    鬱以喬用手指頭抹出一道彎彎的彩虹,董禹襄惡意地把腳放進盤子裏,沾足黑色顏料,狠狠地把這辛辛苦苦接出來的彩虹給踩在腳底下。


    鬱以喬尖叫一聲,惹來孩子們大笑。她氣炸了,把兩手的顏料全抹到董禹襄的小腿上。


    別的孩子多少會怕她幾分,但董禹襄哪是會害怕的家夥。


    他也兩手抹足顏料要往她身上沾,很可惜,他人小力氣小,被她抓住兩隻手往紙上抹,東一圈、西一圈,最後大圈圈圈在外麵……一隻圓滾滾的小豬出現,又惹來眾人笑不停。


    董亦橋看著他們的遊戲,心想真野蠻,但也真……有趣。


    他沒有過這樣的童年,沒有過這樣的快樂,於是他被感染地跟著他們笑,也跟著把手放進顏料盤裏沾滿……


    董亦橋並不知道自己要畫什麽,但從外麵迴來,待在一邊靜靜看著不出聲打擾的董亦勳看見了。他要畫的是人生裏嶄新的一頁。


    望著自己的妻子,董亦勳忍不住滿腔驕傲。這是他的妻子,一個可以把快樂分給身邊所有人的女子。


    【第十章】


    表麵上,日子過得很平靜,但事實上,許多事在暗地發生,隻不過有董叁、董肆在,他們替鬱以喬隔絕掉許多麻煩。


    書房裏,董亦勳坐在書案後頭,靜靜地翻閱幾張寫滿小字的信件,越看,他的眉頭越糾結。


    捜集這麽多證據?


    看來皇上已經耐不住,要對父親動手了。


    十五萬大軍啊,父親怎麽舍得放掉這麽大一塊肥肉,但皇上年紀漸長,又怎麽肯將自家的肉,寄放在別人家廚房裏頭?何況六王爺……唉,貪心總讓人看不清現況,他隻希望在最後關頭,父親別犯傻。


    如果他夠現實、夠聰明,又或者可以完全無視長輩,那麽他就應該盡快脫離將軍府,別讓這些事沾惹到自己頭上,可是……董亦勳苦笑。他可以不介意父親、嫡母,但他無法不在乎祖母。


    就算他不記得過去,但祖母對自己的疼惜、珍視他是清楚的,就算隻是為了祖母,他都要為董家傾盡努力。


    輕輕按壓太陽穴,他的唇抿成一條線。


    「主子,頭又痛了?要不要吃太醫開的藥?」董伍向前為他換過茶水。


    董亦勳搖頭。最近頭痛情況屢見不鮮,許多場景自腦中一閃而過,卻又抓不牢什麽!太醫說,也許是他就快要恢複記憶了。


    會嗎?但已經整整五年,他早不再計較過去,他很滿意現在的生活,恢不恢複記憶,他無所謂。


    「沒事。」他看一眼站在旁邊的董叁,問:「最近耕勤院裏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迴主子,小少爺、小小姐們的甜湯裏,被下了藥。」董叁迴道。


    自從知道孩子被虐打的事,他就命董叁董肆在耕勤園裏安插下更多眼線,時刻注意下人和後院那幾個女人的動靜,果然發現他們動作頻頻,時不時往林氏住的榮園去。


    聰明,選擇動那幾個孩子而不是對付他。


    現在他們是小喬帶在身邊養的,如果生出事來,小喬就得擔負責任,行事不周、不擅理事,不管是哪個理由借口,都可以往他身邊塞進新人,明麵上是幫小喬照管孩子、打點後院,事實上,對付的還是自己。


    「來龍去脈清楚嗎?」


    「是。月初珊瑚姑娘從榮園迴來後,帶迴一個食盒,裏麵裝了兩隻玉鐲和一包番瀉葉,她對旁人說近日腸胃不順……」


    那幾碗加藥點心,不小心被闖進廚房的「小丫頭」給撞翻,董禹襄還為此鬧上好一陣,鬧到紫荷隻好親自下廚,重新再做一份。


    這個意外,卻讓茹珊憂心忡忡,接連幾夜無法入睡。


    「她去榮園的時候,將軍在嗎?」董亦勳最在乎的是這個。


    過去幾年,他或多或少猜得出來,父親並非完全不知道母親的手段,但他卻選擇不動聲色,姑息養奸,難道他真的重這嫡庶關係,也認為他沒有資格得到將軍府的一切?


    他已經不記得過往,不記得祖母所說的一切。可祖母曾說,父親很疼他,小時候經常背著他到處跑,他的馬術還是父親手把手教出來的,即便是對亦橋,他也沒這樣做過。


    如果祖母所言為真,那為什麽過去五年,他聽到的、看到的不是這樣?為什麽父親容許嫡母對那些女人下手?為什麽幾次戰場逢險,軍情快馬迴京,消息到了父親手裏卻被壓下,無人奔走、無人聞問?


    一個疼愛子女的父親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除非……除非祖母說謊。


    「是的,將軍在。」董叁低沉了聲音。他同樣不理解,主子替將軍府爭來榮耀無數,為什麽會被這般對待,難道嫡庶真有這麽重要?


    「那個珊瑚,是怎麽迴事?」


    「前幾天大夫人在太夫人跟前提起,想讓少夫人陪著到天嚴寺進香,替太夫人的身子祈福。這是孝道,奶奶沒有理由不答允。因此奴才暗地知會少夫人一聲,讓她將事情推去,並替少夫人安排在進香那天裝著想趕早出門,卻不料出門時踩到一塊石頭,腳板扭傷、腫脹難行,好讓珊瑚、珍珠代替少夫人服伺大夫人到廟裏進香。」


    現在迴想起來,那塊石頭挑得有點大,如果假戲成真,少夫真傷得重了,主子肯定會揭掉他一層皮。


    「她在天嚴寺裏安排什麽?」


    「那天,王相爺的兒子也進了天嚴寺。」


    「王惕?」


    真狠,王惕風流倜儻,卻是專壞女人名聲的惡狼,隻要見到姿色不錯的女子,不管有否成親,都會想盡辦法勾引,勾引不成便霸王上弓,毀在他身上的女子不知凡幾。


    他控製不住身上那三兩肉,京城稍有門第的女子聞之皆驚惶色變,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風流過度壞了根源,家裏妻妾成群,居然生不出半個孩子。


    王承相就這一根獨苗,怎能不護著、保著,這些年,不知道暗地處理過多少迴這種爛事。對了,他記得前陣子王惕才逼得一個七品縣官的女兒上吊,不是因此被禁足在家裏,怎麽又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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