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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日,威縣之中又有一條流言傳開。


    說是北上的皇甫嵩部,在渡過黃河的時候,被黃巾軍半渡擊之。官兵折損大半,被迫退守濮陽城。


    這條流言的出現,就好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失去希望的官兵,更是人心浮動。


    很多官兵長久無法吃飽飯,真的開始殺人就食。他們心中恐懼不已,每日更是四處強擄婦女,而後將她們帶到軍營,玩弄致死。


    才開始,官兵中的將官還試圖製止他們的行為。但是麵臨已經漸漸失控的官兵,他們也是有心無力,最後隻能放縱行事。


    他們的這個舉動,無疑讓本就受盡壓迫的威縣百姓,開始了大規模的反抗。


    在饑餓、欺壓、死亡的三重壓迫之下,百姓們赤手空拳,向官兵發起了進攻。


    戰鬥是慘烈的,結局是悲慘的。


    這些官兵,都是整個大漢帝國的精銳。他們縱然現在已經瀕臨崩潰,也絕對不是這些赤手空拳的百姓,所能撼動的。


    鮮血染紅了街道,整個縣城都籠罩在悲痛與恐懼之中。


    在官兵的屠刀下,百姓們再次沉默了,隻是心中的怒火與仇恨,已經更加濃烈。


    就在此時,丘縣的黃巾軍也已經趕了過來。


    統兵主將乃是陳旭,他帶領七千黃巾前來支援,其下還有一個渠帥。而張梁,卻帶領了三千兵馬親自駐守丘縣。


    加上張角原來的七萬黃巾軍,現在的威縣附近,已經集結了將近八萬人馬。


    張角調集了所有軍隊,將威縣圍得水泄不通,每天強攻四個城門。


    陳旭帶領著七千人馬,還未見到張角本人,就得到了他的秘密軍令。看著這紙軍令,陳旭在心中暗暗歎服。


    此時他不由想到,若是張角不死,這個天下的走向,又會是什麽樣子?


    他也非常好奇,這個能夠嘯聚百萬之眾,動搖整個大漢根基的奇男子,又會是怎樣一個人物?


    黃巾軍已經強攻了威縣兩日,他們悍不畏死,前赴後繼的攻城,使得小小的威縣的搖搖欲墜。


    官兵本來就軍心浮動,再加上守城的損失,官兵的人數現在隻是堪堪達到兩萬人馬。


    他們分到四門守城,在將近七萬黃巾軍不分晝夜的攻擊下,已經身心疲憊。


    城牆上,一個將官捂著受傷的胳膊,來到威縣守將身旁,哽咽的說道:“將軍,下令突圍吧!”


    “董卓那廝拋棄了我們,皇甫將軍也被黃巾軍擊敗,我們還堅守在這裏幹嘛?”


    “軍中早已斷糧,若不是上次百姓暴動,我們殺了很多人,用他們的屍體充當糧草,恐怕現在真的要殺人就食了!”


    “將軍,我們是官兵,不是土匪,更不是畜生。作為保家衛國的官兵,百姓們現在卻是如何看待我們?”


    這員將官,是那種比較正直的人物,雖然現在,幾乎所有官兵都軍紀敗壞,但是他仍然極力約束自己部下。可以說,此人無愧於一個帝國軍人的身份。


    聽到這個將官的話,守城將領也是一臉痛苦:“你所說的,我又何嚐不知?但是,整個威縣已經被黃巾軍團團圍住,想要突圍,何其困難?”


    就在此時,一個傳令兵出現,大聲喊著:“將軍,將軍,黃巾軍將東門的軍隊全部調到了北門。現在整個東門,已經隻剩下不到三千黃巾!但是北門已經搖搖欲墜,將要被黃巾軍攻破了!”


    聽到這個消息,守城將領與那個受傷的將官對視一眼,臉上居然都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


    城外,張角咳嗽了幾聲,看著從東門突圍的官兵,臉上露出了笑容。


    “咳咳!”


    突然,他用一個手帕捂住嘴巴,更加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身旁的親兵首領見狀,急忙來到張角後麵,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臉上露出悲切的神色。


    他是張角的一個弟子,更是他的族子。自從張角開始建立太平道,他便追隨在張角身旁。


    這段時間,他知道大賢良師的身體越來越差,每到晚上都劇烈的咳嗽,經常還咳出鮮血,有時候,甚至整晚都無法閉眼休息。


    張角早已知道,自己的身體將近油盡燈枯。


    他為了穩定軍心,一直瞞著帳下諸將,更是叮囑他的親兵首領,莫要將他的病情透露出去。


    他咳嗽了良久,伸開手,發現手帕裏麵全是鮮血。


    “大賢良師!”那個親兵首領雙目通紅,在心底默默念著。


    悄悄將手帕收了起來。張角振作精神,對著帳下士卒高聲喊道:“賊人從東門突圍,已經中計!留下一萬人馬,清理威縣官兵餘孽,其餘將士隨我追擊官兵!”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迴應張角的,是狂熱的口號聲。


    攻城之戰,圍三缺一,虛留生路,敵疲我逸的打法,貫穿整個中國的戰爭史。東門黃巾軍的撤退,正是張角給官兵留下的一個陷阱。


    圍三缺一的打法,但凡讀過兵書之人,都會有所了解。所以,想要讓對方中計,還要細細謀劃。


    張角一開始下令黃巾軍,讓他們包圍威縣,四門齊攻。等到官兵身心俱疲,萌生退意的時候,再故意放出一條生路。


    這時,哪怕官兵主將明明知道這是一個陷阱,也不得不朝裏麵跳。因為,哪怕將領知道這是陷阱,普通士卒卻不會這麽想。


    在他們眼中,那是他們唯一的生路,即使違背主將將令,他們也會突圍。


    官兵將領若是帶著官兵,置之死地而後生,哪怕突圍會遭受埋伏,也能逃出去一部分人。


    他若是執意不突圍,軍中必然嘩變,這才是真正的死路。


    所以說,這是一個陽謀。


    使用圍三缺一這條計策,一定要把握好時機。太早的話,官兵沒有被逼上絕路,不見得會去突圍;太晚的話,逼迫官兵過甚,有可能將他們逼成哀兵。


    哀兵必勝的道理,雖然不見得完全正確,卻也是一句至理名言。


    將近兩萬官兵,他們都是大漢帝國的精銳的部隊,卻不想,今日被這群農民起義軍逼到這個地步。


    可以說,他們不是敗在黃巾軍的手上,而是敗在大漢帝國自己的手上。


    像盧植這樣的儒將,朝廷不但不重用,反而將他下在獄中。似董卓這般殘暴、自私的人物,卻能夠通過賄賂宦官,獲得主將之位。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董卓雖然在涼州混得風生水起,但是黃巾軍不是那些胡人,張角也不是那些部落首領。


    官兵們連續奔跑了一日,黃巾軍卻絲毫沒有放過他們的意思,隻是銜尾追殺。很多跑得慢的官兵,都死在黃巾軍手上。


    現在,他們的體力幾乎都達到了極限。


    官兵將領,問著一個熟知本地地理的人,道:“這是哪裏?”


    那人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說道:“我們現在已經逃到了廣宗境內,前麵就是清河,是漳水的一個支流。河上隻有一個橋,名叫界橋。”


    官兵將領聞言,臉色一變,說道:“不好,黃巾軍肯定已經占領了界橋,我們現在過去,豈不是自尋死路?”


    其餘將官聞言,亦是臉色大變,七嘴八舌的說到:“這可如何是好?”


    那個熟知地理的人,好似想到了什麽,張了張嘴,終究沒有開口。


    還好官兵將領注意力一直放在這人身上,急忙向他問道:“你剛才為何欲言又止?”


    那人答道:“其實清水除了界橋以外,還有一個位置可以渡河。”


    眾人乍聞喜訊,大喜過望,都急忙問道:“快說,何處可以渡河?”


    怪不得眾人這麽急切,現在前有大河,後有追兵,官兵們逃跑一日,人困馬乏。


    若是他們能夠渡過清河,就可以進入清河郡。到時候,就不怕黃巾軍繼續追殺了。


    那人道:“那裏是一處淺灘,河道寬廣,卻水流湍急。大部分時候,尋常人隻要能夠抵住水流衝擊,就可以涉水過河。但是現在,我卻不知清水河中有沒有漲水。”


    官兵們改了方向,朝那處淺灘奔去。現在的他們,已經沒了退路,隻能賭上一把。


    再次奔行五裏有餘,待官兵們探到可以涉水而過時,全都歡唿起來,眾人爭先恐後的朝河對岸跑去。


    就在此時,隨著一聲‘轟隆’巨響,上遊的河水,如同怒濤一般往下遊奔來。正在過河的官兵,驚恐地大叫著,拚命向河對岸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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