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緩緩地來到了往生柳下,俯下身來,深情地看著眼前眼神空洞的少女,他無比懷念,但又無比自責,此番相見,怕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餘生伸出了手,觸碰到了他原本觸碰不到的靈魂,熟悉的溫度傳來原本眼神空洞的雨露頓時有了光彩,她抬起頭來,看到了她久久不願離去想要再見一次的男人。


    “你是,黎生嗎?”


    “雨露,對不起,讓你等太久了,這一次,我來了,不想再和你分開了……”


    情到深處,兩人相擁而泣,久久不願放開。


    片刻之後,雨露推開了餘生,快步走上奈何橋中,她迴首看著一臉迷茫的餘生,笑著說道:“今生你我注定有緣無分,我真的要走了,但願過了這奈何橋,曆盡輪迴之苦,再得與你相見!”


    “不……不要啊!”


    餘生剛想上前,一道陰詭之力將他定在原地,無論他如何掙紮,始終是不能向前一步。見此情形,雨露也沒了一切的執念,她一步步向奈何橋的對麵走去。


    “忘了我!我相信有更好的女孩值得你的愛!”


    “奔跑吧!去追上那個曾經被寄予厚望的黎生。”


    “再見了!此生我愛之唯一!”


    “……”


    一句話一迴頭,最終雨露說了七句話,消失在了奈何橋的彼岸,而她殘存的一切氣息,也在這一刻沒了任何蹤跡,徹徹底底得在餘生麵前、心裏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一次的離去,餘生仰天長嘯,不甘的怒吼響徹地府直抵九幽,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讓他難以保持清醒,兩眼一黑,整個人暈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餘生猛然驚醒,他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可他明明記得,自己剛剛並不是在這裏,而是在幽冥詭譎的地府,他還記得,他見到了雨露的靈魂。


    一想到在他麵前踏過奈何橋消失不見的雨露,餘生就無比的痛苦,就在此時,菩提祖師推門而入,他依舊是那副模樣,不見半點悲與喜。


    見菩提祖師,想到其何等的神通廣大,餘生撲通跪了下來,懇求道:“前輩,我知道您的本領通天徹地,我不想活了,隻想和雨露一起上路,求您成全,讓我與雨露共赴黃泉路!”


    既然生不能在一起,那就算是死,他也要和雨露一起。這是餘生,目前最為悲壯的願望,也是活著的唯一的訴求。


    菩提祖師拂塵一甩,搖了搖頭,歎息道:“難道,你就真的不願意再活著見到她嗎?你若是不願意,我倒是可以成全你。隻不過,地府並不歸我管,你能不能與她共赴黃泉,恐怕由不得你。”


    菩提祖師的話聽起來奇奇怪怪的,這讓餘生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不解地問道:“前輩,您不是讓人死而複生是逆天之舉嗎?您不是說您也沒有辦法讓雨露死而複生嗎?您剛剛卻說能讓我活著與她相見,這是什麽意思?”


    對於餘生意料之內的體溫,菩提祖師並不意外,他淡淡說道:“讓人死而複生,這的確是逆天之舉,我的確做不到。但,這並不代表我沒有能力幫你找到輪迴轉世的她。”


    菩提祖師的話依舊是讓餘生不解,並不是他理解不行,而是他接觸的層次太低,難以理解菩提祖師的話。


    菩提祖師繼續解釋道:“人之一死,便會落入地府投胎轉世,一世一百年,一世一輪迴。一世的緣分散盡,須十世輪迴方可再續。也就是,你們一千年後,能再相見。”


    聽到菩提祖師的解釋,餘生張大了嘴巴,這雖然超出了他理解的範疇,但仍舊是讓他原本絕望的心理有了一絲希望的光彩。


    但,想到相距一千年,餘生卻沒啥自信,因為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天合境的修士才六百年壽元,哪怕是服下一些逆天延壽之物,也不過七百年光景。想一千年後再聚,這無疑是難上加難。


    見餘生神色為難,菩提祖師淡淡說道:“或許以你那個時代而言,一千年無比困難,但在這個時代而言,修到第六境,便足享千年壽元。境界越高,壽元便越是寵物。”


    聽到菩提祖師這麽說,餘生重重磕頭,懇求道:“望前輩垂憐,晚輩想拜入方寸山,還望前輩成全!”


    毫無疑問的,菩提祖師兼具實力與智慧,跟著他學本事,活過一千年根本就不是問題。


    菩提祖師一抬手,餘生被托了起來,他掐了掐手指,隨即說道:“若是你處在我這個時代,說不定我還真的就收了。但很可惜,你我並不是一個時代的人。你可以在這裏輕鬆修到第五境,但五境之上,這一片天地卻容不下你。”


    菩提祖師的話依舊是令餘生有些難以理解,他正想詢問,卻見菩提祖師掐指運氣,一道玄妙的仙氣打入了他的體內,他在一瞬間有所感悟,但片刻之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餘生很迷茫,他不清楚菩提祖師對他做了什麽,菩提祖師也沒有明說的打算,隻是說道:“我在你的體內留了一點東西,這東西你在這個時代是完全無法察覺的。時機合適,你便會知曉。”


    餘生雖然不知道菩提祖師在他的身體裏留了什麽東西,但他知道菩提祖師不會害他,也知道有些事情確實是還不到他知道的時候,便也不再多想。


    菩提祖師右手翻轉,一張黃色的符篆出現在他的手上。符篆上麵用朱砂筆畫著一頭猛獸的樣貌,形似狼,渾身長著堅硬的鱗片,頭有兩角,雖然沒見過饕餮原型的模樣,但菩提祖師手上的,明顯就是能助饕餮完全化形的賜身符。


    菩提祖師將賜身符交給了餘生,他朗聲說道:“這一道賜身符,可助饕餮完全化作人形。隻是,饕餮隻是其中很小的一環,想要完全破局,卻並非易事。這一場浩劫看似禍起東海,實際上,整個世界都有布局。”


    菩提祖師的話,餘生一下子就沉得沉重起來,他果然是太小看這神話挑戰了,想不到身為局內人的菩提祖師,竟已經是有如此清晰的認知。


    餘生一拱手,說道:“前輩,既然您已經知道這幕後黑手在全世界布局,您為何不出手,將其陰謀扼殺在搖籃之中?”


    餘生相信,如此大智慧的菩提祖師,定然是有能力阻止這一場浩劫的降臨。


    菩提祖師搖了搖頭,說道:“我知道的事情,另外四位也知道。隻是,身處局中,盡管我等窺破一絲真相,卻也難以阻止浩劫的來臨。我們一直在等,等一個足以破局的人。過往的曆史,來了不少的破局者,其中不乏驚豔絕絕之人,但無一例外,他們總是活不過一個月。”


    “莫非,幕後黑手,也察覺到有破局者?提前一步將破局者幹掉了?”餘生一瞬間得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因為如果不是憑借那一份原味大腸壓製住了饕餮,恐怕他根本沒機會見到菩提祖師。


    菩提祖師點了點頭,道:“基本如此,我等想要阻止,卻是做不到,因為幕後黑手的布局太過深沉,防不勝防,就如東海龍宮之饕餮,完全沒有任何征兆,究其原因隻是沒有化形,身上獸性深沉。可你可曾想過,為何在你來臨之前,我都不曾助那饕餮化形?”


    想到此處,餘生頓時汗毛豎起,因為幕後黑手的布局之詭譎,真的是令人不寒而栗。雖然兩件事看起來沒有關聯,但細細推想,饕餮一天不完全化作人形,那來到東海龍宮的破局者基本十死無生,而能讓掌握了東海破局關聯的菩提祖師百年封山不出,想必也是那幕後黑手的原因。


    “前輩,你這百年不能出手,可是有那幕後黑手的原因?是您打不過他,還是他掌握了某些讓你無法出手的理由?”


    菩提祖師歎了一口氣,說道:“我並非無法對他出手,隻是他以整個長安相要挾,我無法為了一個人放棄長安千千萬萬的百姓,故而才設下一個如此考驗。”


    “原本,我想著應該是無人可通過,但你是一個變數,你先是從饕餮那兒活了下來,又通過了我設下的考驗。你很有機會破局,但同樣的,你在通過我考驗的時候,就已經被他知曉了,你可能,很快就要死了。”


    餘生大驚,他完全沒有想到,這看似菩提祖師的無奈之舉,卻又是幕後黑手的一個布局。因為能通過考驗的,必然不是凡人,也必然大概率與東海龍宮有關,經此推斷,也隻有破局者了。


    所以,從餘生的饕餮破局開始,他其實就已經被盯上了,隻是這一次通過菩提祖師的考驗,讓幕後黑手更加堅信,餘生就是目前最危險的那個破局者。


    那一片死地,依舊是半山腰的那口紅色棺材,一個身穿黑袍見不著容貌的人對紅色棺材喃喃說了一些尋常人根本聽不懂的話。


    片刻之後,那口棺材開始躁動起來,隱隱有什麽東西要在裏麵破棺而出。而與此同時,棺材所在的那一座山開始劇烈顫抖,鬼哭狼嚎哀絕於野。


    片刻之後,一切恢複了寧靜,一道晦澀的聲音從棺材裏麵傳了出來:


    “有意思!有意思!想不到,這麽多年過去了,竟然來了一個如此見不得的人!也罷,我且看看,你能不能活夠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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