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話、聊聊天,談談今天碰到的事件,蘇凊文在多話的餐桌上,慢慢受到影響,也開始加入話題,偶爾大家揶揄他幾句,他也笑著接受了。


    公司員工們都發覺蘇凊文有些不同,他的眼角眉梢少了兩分嚴峻、多了一分柔和,除公事外,他對同事聚會產生了一點興趣,他對人對事的態度,不再一是一、二是二,死板板的缺乏彈性,有的時候,員工的無聊笑話,也能讓他露出些許笑容來。


    而那天,他在辦公室裏一麵辦公、一麵哼歌,更讓不小心闖入的秘書咋舌,不過五分鍾之後,鬱喬送便當過來,於是秘書小姐終於明白,上司的心情為什麽不同了。


    下午兩點鍾,鬱喬開車送齊翔去上課後,和鍾裕橋一起逛服飾店。


    鍾裕橋挑好幾套衣服,讓她進試衣間換上,品頭論足一番後,都沒買。


    鬱喬很怕店員抓狂,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心虛,不過她發現大橋很厲害,他不但沒把店員給惹毛了,還能和對方愉快攀談,離開前,店員小姐還頻頻揮手說再見,要他們有空再過來聊聊天。


    她不禁想,身為帥哥,就是能夠在女人麵前占盡便宜。


    他們逛得很愉快,鍾裕橋想到許多新點子,於是他們找了家咖啡廳坐下來,鬱喬看他拿著鉛筆飛快在紙上飛舞,不多久,幾套漂亮的衣服躍然紙上。


    她大大地誇獎一番他的才華,鍾裕橋很開心,看看手表,說:「還有時間,我們再逛一家店,然後去接齊翔下課,再約阿董出來吃晚餐。」


    看他難得對蘇凊文釋放善意,鬱喬當然點頭同意。


    很可惜,計劃並沒有成功,因為他們碰上鍾裕橋的母親,以及他的未婚妻宋佳鈴。


    唉——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們是不小心誤入陷阱,呃、不是,是誤入精品店,踩進貴婦和千金小姐的地盤。


    人家婆媳手牽手、心連心,聊得正起勁熱烈,沒想到兒子帶著小三侵門踏戶,讓她們顏麵掃地。


    看見鬱喬和兒子連袂進店裏,鍾媽媽一把怒火噌地燒上頭,她搶上前,指著她的鼻子罵,「我就說,裕橋的魂是被哪家狐狸精勾走,寧可賴在外頭也不迴家,原來是鬱喬啊,你不是很有骨氣嗎?怎樣,當年轉頭就走,半句話都不留,現在知道裕橋接下公司經理職務,有了身分地位、有了錢,就忙不迭地黏上來……」


    她罵完狐狸精,又罵胡塗笨兒子,「你是中什麽邪,怎麽看不清楚這個女人的真麵目,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麽要自甘墮落到這種地步,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麵是怎麽說的?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覬覦你現在的位置……」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鍾家大娘的話,把鬱喬的腦漿燒成一鍋糊。她很無力,怎麽這麽爛的事都會讓自己攤上?


    她要不要也偶像劇一下,兩眼哭得淚水汪汪,讓周遭觀眾對她一掬同情淚,哦,等等,她得先看看左右有沒有茶水杯湯,免得大老婆氣急敗壞,抓起杯子當頭潑下,她還得表現出滿臉羞憤往店外狂奔的模樣。


    「媽,可以了。」


    鍾裕橋終於出聲阻止。這裏人來人往的,他不知道母親是中什麽邪,居然半點形象都不顧。


    見宋佳鈴一雙美目刻薄地瞪住自己,鬱喬覺得,如果不是她的皮膚早在幾年前就練成萬箭不穿的本領,恐怕已經被射得千瘡百孔、慘不忍睹。


    不過,她越來越佩服自己了,在這麽尷尬的情況下,她居然還能專心研究宋佳鈴臉上哪個部分真、哪個部分假,哪裏打過玻尿酸、哪裏注射過肉毒杆菌、哪裏尚且保留原始遺跡……


    「鍾媽媽別生氣,你一生氣可就有人在心裏得意了,裕橋哥哥沒想清楚,我們好好跟他講就是。」


    看宋佳鈴開口,鬱喬發現她的臉皮繃得很緊,兩頰的地方有點腫,應該剛做過微整形。


    「有這個狐狸精在,他就昏了頭,哪還想得清楚?」鍾媽媽哼一聲。


    「放心啦,裕橋哥哥很聰明的,日久見人心,他很快就會知道她要的是錢,才不是什麽騙人的愛情。」


    鍾裕橋不想和媽媽頂嘴,但對宋佳鈴就沒在客氣的了,他滿臉厭惡地對上她。


    「你夠了哦,我就是日久見人心,才會知道你是雙麵女,不知道的人以為你氣質高雅,但多相處幾天,就知道你心地邪惡、行為放蕩、嘴巴惡毒,是個人見人厭的矯情女。而且,你說錯了,小喬賺的錢比我還多,現在我吃她穿她住她用她的,我在當她的小狼狗。」


    一串話說得宋佳鈴錯愕不已,接著她掩住臉,低聲啜泣,而鍾媽媽瞪大眼睛,無法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兒子從來不會用這種沒教養的口氣說話,他是溫文儒雅的乖小孩,今天他一定是被什麽髒東西附身了!


    恨恨咬牙,鍾媽媽決定續攤。「你要氣死我啊,我和你爸養你到這麽大,竟是要讓你去當賤女人的小狼狗?!」


    賤女人?鬱喬額頭又出現一群烏鴉在此棲息。


    鍾大娘說得還真對,她幹嘛沒事犯賤,乖乖地站在這裏挨罵,雖然罵不會痛,但……她有欠她嗎?


    她再不是當年那個柔弱無助、什麽都不懂的高中畢業生,多年的社會經驗,難道連幾句反駁的話都沒學會?


    鍾裕橋又要開口,鬱喬拍拍肩膀製止他,笑盈盈地從包包裏麵掏出紙筆,寫下一串手機號碼,向前走兩步遞給鍾家大娘。


    她的口氣異常的親切、態度異常溫和,與平常的表現迥然不同。


    「鍾媽媽,你想要我離開裕橋嗎?可以啊,給我一張五百萬支票,支票兌現那天,我保證你的兒子就會迴家,娶你喜歡的媳婦,做你要他做的事,並且繼續當您的乖兒子。你好好想想,如果想清楚了,就打這個電話和我聯絡。」鬱喬自信的笑容、自在的態度,看不出半分被羞辱的難堪。


    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任人欺負的高中女生,會被幾句話擊敗。


    鍾裕橋望著她,滿臉驚訝。反常即為妖,古人誠不欺我矣。


    鍾媽媽恨極怒極,死命瞪著她,鬱喬也迴望她,沒有半分示弱。


    看鬱喬笑著,淡定的姿態與她的囂張狂怒有著明顯對比,頓時讓鍾媽媽警鍾大作,情急之下,她揚起手臂往她臉上甩去,那是反射動作,但鍾裕橋動作更快,他直覺把鬱喬往身後一拉,自己護在前麵。


    啪!那一巴掌硬生生打在他臉上。


    嚇!鍾媽媽馬上縮迴手。她看看自己的手掌,再看看兒子臉頰上的紅印,憤怒、惱恨、懊悔、沮喪……複雜的情緒在她臉上反複交織。


    鬱喬輕輕歎氣,她看見的是一個失敗的母親。


    現在不是中古世紀,沒有父母能夠贏得了子女,如果子女會遵照父母親的心意做事情,那是因為孩子願意,而不是因為家長有贏的本領。


    「鍾媽媽,你不要逼我把數目往上加,我不希望自己太貪心,更不希望你失血太大。」


    丟下話,她拉起愣在一旁的鍾裕橋往外走去,不理會宋佳鈴的聲聲唿喚,他們腳步飛快,像是後麵有群魔壓境,他們必須在末日來臨之前,找到生存路徑似地。


    直到坐進車子裏,鬱喬才轉頭問:「很痛嗎?」


    鍾裕橋悶聲說:「對,很痛,幸好不是打在你臉上,否則迴去,我會被另外兩隻吊在天花板抽打。」


    「你要我感激你擋在前麵?」她口氣輕鬆,企圖讓他緊繃的神經也鬆懈下來。


    「你會感激我嗎?」他反問。


    「不會。」


    「我就知道,你這個沒血沒淚沒良心的,五百萬就要把我賣掉?是不是我媽真給你五百萬支票,你就會不顧情分連夜把我掃地出門?」


    鬱喬沒有迴答,發動了車子。該去接齊翔下課了。


    「你是不是在盤算,五百萬可以讓你在家裏多混幾年?還是在計算,如果把五百萬投資在翔身上,等他大紅大紫,你就能榮華富貴一輩子?」


    她微笑,不理他。


    她越不理他,他越生氣。


    「小喬,你很可惡,就算你喜歡的是阿董,就算你對我不屑一顧,至少我是你的老同學、好朋友,看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條想走的路的分上,你就不能像幫翔那樣,幫幫我……」


    他嘮嘮叨叨念個沒完,他聲音裏的沮喪讓她忍不住了,在下一個紅燈停下車時,鬱喬轉頭,看見他緊鎖的眉頭,笑了。


    「我拿到五百萬,給你開服裝公司不好嗎?」


    「不好,我有本事開公司,就有本事賺到五百萬,不必你雞婆。」


    這家夥被她氣瘋了,顛倒了因果也不知道。她搖搖頭,手迭到他的手背上,輕聲說:「放心,我給你媽的那支電話號碼聯絡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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