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過去,傲蒼風一下子就看到了馬上男子那一身刺眼的錦衣衛打扮和那新鮮的血跡。他的心頓時就咯噔了一下,難不成貢品被人捷足先登了?可當他看清馬上男子胸口處那死死護住的包裹時,整顆心頓時又激動的狂跳不止。貢品還在,而且近在眼前。


    強壓住內心的激動,傲蒼風再次用神識探知了一下。臨江樓三層的那二人似乎並未有什麽動靜,看來他們不是為了貢品來的。而原本情報中所說的協助護送貢品的龍虎山高手,似乎也未在附近出現。那麽單憑馬上那個指玄境九品的錦衣衛千戶,是絕不可能抵得過指玄境五品的自己的。


    眼看著大好機會就擺在眼前,負劍少年起身就打算衝出去強行奪寶。可與此同時的,他也看到了快馬前方那一對兒被嚇得癱軟在地的乞丐兄妹。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傲蒼風陷入了掙紮,是搶奪貢品,還是去救下那對兒兄妹?


    他出身藏劍山莊,自幼就有一個江湖夢的少年充滿了俠氣。他心中第一個反應是去救人,可這樣一來,就會錯過奪寶的絕佳時機。這裏是應天府,一旦他出手,行蹤就會暴露,如果不能在第一時間離開現場,恐怕先前一切的部署都將化為泡影。一麵是心中堅守的俠義,一麵是師傅囑托的任務,二者不相伯仲,一時間竟難以抉擇。


    可就在他憂鬱的一瞬間,身旁那個他並未當做一迴事兒的說書少年,卻奮不顧身的撲了出去,那並不偉岸的身子板兒竟然趕在戰馬踏在兄妹身上之前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住了他們。這一舉動讓有些驕傲的負劍少年,心中閃過了一絲愧疚。他一個身懷絕學還是出身名門的江湖俠士,在危難關頭竟然還不如一個市井少年俠義為先。這讓他很不是滋味兒,可接下來,場中央的異變再次讓傲蒼風停下了動作。


    隻見一個瘦小的身影從地下躥出,拚了命的去爭奪那錦衣衛胸前保護著的貢品。接二連三的意外,完全打破了少年事先安排好的計劃。生怕再出什麽亂子的傲蒼風一時間有些慌了手腳,他隻得將身形隱匿於圍觀的百姓當中,冷靜的尋找時機,爭取一擊得手,然後迅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接下來,就在麵前的大街上,瘦小男子跟那個護送貢品的錦衣衛千戶就這麽旁若無人的打了起來。兩個人都是指玄境的修為,這場生死較量在轉瞬間就過了五六個來迴。眼看著僵持不下的二人開始比拚起內力來,實在忍不下去的傲蒼風帶上麵罩就打算衝出去奪寶。他不想再等了,動靜鬧得這麽大,再晚一些恐怕欽天監裏麵的幾個供奉就要察覺到異樣。到時候別說他傲蒼風,即便是他師傅萬歸藏來了,也吃不了兜著走。可打定了主意剛要竄出去的時候,異變再次發生。


    附近的街道巷弄裏,毫無征兆的湧出了大團大團的霧氣。這霧氣來的好生詭異,那宛如活物的濃霧洶湧而來,不稍片刻就使得街道上伸手不見五指。這一突如其來的異象再次讓少年愣了片刻,接二連三的突發狀況已經讓傲蒼風有些麻木了,他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出門沒看黃曆,怎麽原本計劃的妥妥當當的一場劫鏢竟然出現了這麽多意外。眼前的這場大霧擺明了是天象境高手的手筆,可到底是誰?又是為了什麽?


    已經有些亂了方寸的少年將心一橫,罷了,管它是何方神聖從中作梗呢,拚上一死出手奪下來便是。俗話說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劍丸如果不能出手搶下來,那他這麽多年的劍也就算是白練了。想通了其中的關礙,負劍少年憑借著神識的感應,立刻捕捉到了貢品所在的位置。這一次,他二話不說就飛身竄了出去,宛如一支離弦的箭矢一般,激射向剛從錦衣衛千戶手中搶到包裹的瘦小男子。


    瞬息之間,少年就衝到了包裹近前,可斜刺裏突然間冒出來一個白色的女子身影,兩個人的手不約而同的齊齊伸向了那個包裹。同時一聲驚疑過後,傲蒼風、瘦小男子和那突然出手的白衣女子就這麽胡亂的交起手來。


    興許是事情來得太過突然,猝不及防的三個人打的是亂七八糟。一拳一腳完全是胡亂擊出,根本沒有了各自熟悉的套路。加上霧氣的阻隔,三五招過後,幾個人竟然打了個平手。不知為何,瘦小男子腰間的包裹突然破了一個大口子,幾個木匣接二連三的掉落了出來。電光火石間,三人各自搶到了一個木匣後,慌不擇路的朝著不同的方向竄了出去。


    方寸大亂的傲蒼風來不及考慮,隨手摘下頭上別著的一根劍型木簪,就朝著白衣女子逃走的方向胡亂的打了出去。在他指玄境五品的修為驅動下,這柄看似毫不起眼的木簪,竟快似流星般激射了出去。隱約間他感覺擊中了目標,可並未減緩女子逃竄的速度,恐怕想趁機再奪下另一個木匣是不太可能了。


    剛才他奪到的那個木匣入手的瞬間,傲蒼風就察覺到了不妥。巴掌大小的木匣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掙紮蠕動,發現這個異狀的少年頓時就知道東西拿錯了。裝著劍丸的木匣一定在其他兩人的手中,可他卻再也沒有機會反身迴去繼續搶奪,因為他感應到了一股可怕的威壓正淩空而至,此時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隻有盡快離開這個亂局漩渦。


    借助著霧氣的掩護,負劍少年朝著城外狂奔出去三裏多後又轉身迴到了應天府城內,在淮清橋下躲了起來。依照他的經驗,惹出了這麽大的亂子,追捕他的人一定以為他早就跑出城了,卻絕不會想到奪走貢品的盜賊竟敢折返迴城內。


    平息了一下有些紊亂的內息,傲蒼風鬱悶的看向了手中的木匣。這個紫檀木製成的匣子十分的精致,雖然沒有鑲金戴玉,但上麵精巧的花紋和細膩的包漿都彰顯了這方木匣的精貴。


    掂在手中再次感覺了一下,木匣裏似乎的確有個活的東西在蠕動。一時有些茫然的少年呆呆地望著手中的匣子,尋思道:


    “奇了怪了,怎麽這裏麵還裝著活物不成?難不成,是密報中的那隻即將化龍的白蛇?”


    一想到這,傲蒼風不禁撇了撇嘴,他可不信那些精怪的傳說。所謂的白蛇,也隻不過是些變異了的禽獸而已。少年心中這個氣啊,拚了命的搶了一個木匣,結果卻不是他最想要的那枚劍丸,就算是人參果也好啊,總比這麽隻毫無用處的白蛇來的有用得多。


    憋了一肚子氣的負劍少年仔細檢查了一下手中的木匣,他倒要看看裏麵裝的那條白蛇到底有多麽神奇。翻過來調過去的看了半天,他發現木匣上並沒有外掛的鎖匙,想必是工匠用卯榫的結構製作了一個精巧的機關。這一點對於心思縝密的傲蒼風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他靜下心來鼓搗了一炷香的時間,隨著哢吧一聲脆響,木匣的蓋子出現了一絲縫隙。


    可還未等少年迴過神來,木匣的蓋子突然自動打開了,一條白色的東西仿佛弩箭一般直射向傲蒼風的麵門。這一下來得太過突然,距離木匣過近的少年根本來不及反應,正當他瞪大了眼睛等著那東西射入眉心的時候,怪事發生了。


    不知為何,那條從木匣裏激射出來的東西驟然間停在了半空。等傲蒼風好不容易迴過神來,將視線聚焦到距離他的眉心隻有寸許來遠的東西上時,少年頓時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是一條蛇,一條隻有手掌長短的小蛇。可那蛇生的卻是極為的怪異,純白如雪的蛇身上有一層隱隱泛著彩光的鱗片,兩隻從鱗片延伸出去的透明觸角在蛇頭上方直立著,一對兒宛如紅寶石般晶瑩剔透的眸子正寒氣森森的盯著負劍少年。


    看著小蛇口中那森冷的毒牙,傲蒼風真的是怕了。雖然他不知道這到底是條什麽蛇,可看它那怪異的長相,不用多說,一旦被它咬上一口,那絕對是必死無疑的。


    正當少年慶幸自己大難不死的時候,他身側的河麵上,一個威嚴又有些冰冷的聲音幽幽的響了起來。


    “毛兒還沒長齊呢,就學著別人出來偷東西,不自量力。”


    突然的人聲讓傲蒼風嚇了一跳,難不成是欽天監的老怪物找到自己了?他猛地將頭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卻看到了一個白衣白發的冷峻男子。


    是的,正是他在臨江樓三層見到的那個男子。而此時此刻,這個他根本看不透修為的怪物,正背著手,一臉玩味的飄在河麵之上。沒錯,是飄著,那雙穿著白鞋的腳竟然毫無依仗的飄在了水麵三尺來高的空中。


    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麵的少年愣住了,他呆呆的望向這個宛如妖孽的白發男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男子冷眼看了他半晌,不鹹不淡地說道: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錯,多少還算個聰明人。就是江湖閱曆太淺,開匣子之前也不弄清楚裏麵到底裝的是什麽。”


    白發男子輕輕一招手,傲蒼風麵前那條懸浮著的白蛇,竟然被他隔空吸了過去,然後就像一隻乖寶寶一樣,團成了一個團趴在了男子手心上。


    “你……”


    少年想開口說話,可他卻驚愕的發現,自己全身竟然不知何時被某種力量禁錮住了。他驚恐的望向白發男子,這絕對是個高手,還是那種高到嚇人的高手。他可是指玄境五品的修為啊,一個人能夠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將他禁錮住,那這個人的修為絕對在三品天象境以上。


    白發男子示意他不要出聲,一邊把玩著手中的白蛇,一邊冰冷冷地說道:


    “本來呢,你打傷了我家的那隻小狐狸,我這個做長輩的應該出手教訓你一下。不過呢,這事兒歸根結底也算她學藝不精,咎由自取,我也就不難為你了。”男子抬眼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少年,略帶調侃的說道:“你要的東西已經被人帶出城了,我勸你最好也早點離開。別以為仗著一點小聰明就可以保住小命,欽天監裏麵的那幾個老不死的要是發起威來,碾死你跟碾死隻臭蟲沒什麽兩樣。”


    說著,他輕輕揮了揮手,少年身上的禁製瞬間消失。


    “這條虯褫我就帶走了,反正留在這裏早晚也得成了禍害,倒不如帶迴去當隻寵物養著。”


    “前輩……”


    禁製解除的傲蒼風剛想說些什麽,卻見那白發男子冷眼望來。


    “你呢也別管我是誰,最好當從來沒見過我,這樣對你我都好。”


    說著,他竟然猶如鬼魅一般帶著殘影,一閃就是十來丈遠,隨後三五個轉折就那麽消失不見。


    “鬼……鬼步……難道……他是……”


    傲蒼風夢囈般的癱軟在地,呆呆地望向男子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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