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思吾陪坐在床邊一直沒有離開,直到葉老太太睡著。


    望著母親蒼老的麵容,葉思吾想起那天迴家不小心偷聽到的話。


    “我知道,你一直恨我。你恨我攜恩要挾你娶我,我都知道的……”


    “不是這件事。”“你幫過我,我一輩子忠於你,沒有亂七八糟的男女關係,這是對你的報答。”


    從那天開始,母親的病情就加重。現在想想,母親應該是因為從父親的話裏知道了,父親一直知道她曾經故意給曾忘語指錯路吧。


    父親心中對母親有恨意,卻不是因為母親攜恩報複,而是因為母親故意指了錯路,害了曾忘語一生。


    葉思吾從懷裏掏出手機,點開相冊,看著相冊裏的文綠竹。


    如果有朝一日,一個對自己有恩的人成為了自己的妻子,卻又深深地傷害了文綠竹,他能像他父親一樣,用肩膀扛著走過一輩子,從來不出言抱怨嗎?


    即使他的兒女總是怨他,即使她的妻子為此形體消瘦,他能夠一輩子不吐露嗎?


    葉思吾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可是他知道,單是這麽想一下,人似乎就要被壓垮。


    按照他的性子,誰傷害了自己愛的人,他絕對不罷休。


    可是如果那個人幫過他一家,幫過他愛的人的一家,是他的家人,並為他生兒育女呢?他還能硬起心腸報仇嗎?


    葉思吾的雙手有些發抖,他細細地盯著手機裏巧笑嫣然的文綠竹,突然慶幸文綠竹身邊有了謝必誠,有了足可以保護她的人。


    所以,她外婆曾忘語的悲劇,不會落在她身上的。


    葉思吾眼眶有些濕潤,他看著手機上如同少女般明麗的文綠竹,恍惚間仿佛看到了少年時的曾忘語。


    少年時的曾忘語也是這樣明麗而笑意盎然,才讓他父親記掛了一輩子的吧?


    所以父親在曾忘語消失之後,才那麽痛苦吧?隻要一想到那個愛笑的明麗少女不知在遭受著什麽樣的痛苦,心裏就難受得發狂吧?


    葉思吾長歎一口氣,輕輕將手機收了起來,目光落在病床上的母親臉上。


    無論對錯,都走過了一輩子,是該了結,是該放下了。


    他輕輕站起身,幫床上的母親扯上被子,然後踮著腳離開病房。


    病房外,他父親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正在慢慢地抽著煙。


    他身邊籠罩了一層煙霧,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葉思吾走了上去,“爸——”


    “你媽睡下了?”葉老爺子問道。


    葉思吾走過去,在葉老爺子身邊坐下來,這才點點頭,“嗯,媽睡著了。”他頓了頓,組織著措辭,“我勸了她,曾外婆也說不在意了,媽說我的性格像你,所以她有些想開了……”


    葉老爺子“嗯”了一聲沒說話,又吸了一口煙,卻被嗆著了,大聲咳了起來。


    葉思吾連忙伸手去幫葉老爺子拍背,可當手落在葉老爺子的背上,卻一陣心酸。


    曾經那麽高大的父親,已經老了。他的背因為習慣依然挺著,可是沒有過去那麽結實了。


    “喜歡一個人,會希望她一輩子幸福,並為此而努力。”葉老爺子的咳嗽聲停了下來之後,緩緩開口,“可是我卻害了她一輩子,讓她受盡苦楚。”


    “爸——”葉思吾叫道。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父親越是對另一個女人深情,就越是對不住他的母親。可是這一切又該怪誰?


    然而喜歡一個人的心情,他卻是理解的。


    本該讓她幸福的,可是最後卻是自己一手導致了她一輩子不幸。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做?”葉老爺子問道。


    葉思吾皺起眉頭思索起來,“我會盡力去彌補,讓她和她的孩子以及後輩都幸福。”


    說完了他豁然開朗,看向葉老爺子。


    他父親就是這麽做的,在他傷害了文綠竹之後,他父親會狠心懲罰他,甚至把他趕去非洲。至於金錢上的補償,就更不必說了。


    葉老爺子又陷入了沉默,他怔怔地出神了好一會兒,才長歎一聲,“曾忘語兒女雙全,有個對她很好的老伴兒,幸好!”


    知道她雖然曾經不幸,受盡磨難,但最終還是過上好日子,他心裏的愧疚總算輕了一些。


    恩情太重,他隻能做到這一步了。


    隻是人生太過諷刺,他辜負和傷害了兩個女人。


    一個愛他的,一個他愛的,卻都沒能得到他少年時發誓要用雙手創造的幸福。


    文綠竹並不知道外婆和葉家人會麵說了些什麽,但她發現外婆似乎把一切都放開了,整個人更加精神矍鑠。


    見狀,文綠竹用樂樂和暢暢兩個小胖子,把外婆和外公勾搭住,在謝家住了幾日。


    外公外婆住了幾日,文綠竹沒法再挽留,就讓家裏的直升機送外公外婆迴南方。


    曾老爺子拒絕了由謝家相送,他思來想去覺得自己也想去南方,因此讓曾家的私人飛機飛向南方,把他和曾老太太、外公外婆一起送到南方。


    送走了外公外婆,眼看著暑假臨近,文綠竹一家人開始商量暑假要不要出遠門玩耍。


    樂樂和暢暢還小,帶著出門也不是不行,但是不知道謝老太太和李老太太舍不舍得帶小孩子出門。


    吃完了午飯文綠竹問了兩個老太太的意見,發現自己想多了,謝老太太和李老太太絲毫不介意。


    晚上豆豆菜菜和墩墩迴來,也加入了商量行程的行列。


    最後一家人決定,要去出遠門,但是不像過去那樣到處逛了,而是找個地方慢慢享受假期。


    大溪地和極晝圈這兩個被選中了,最後大家投票選擇其中一個出行。


    文綠竹當初和謝必誠感情生變,帶豆豆菜菜去芬蘭看極晝,一路上都在思念謝必誠。現在兩人情定且已成家,其實有點兒想去極晝圈再走一趟的。


    可是豆豆菜菜和墩墩三個小孩子都想去遊泳,便選了大溪地,文綠竹見狀隻得作罷。


    定下來去大溪地之後,文綠竹開始積極準備各種防曬用品,打算自己和菜菜一定要抹一層,還有兩個小的胖寶寶。


    預計在大溪地待一個月左右,文綠竹數了數人數,又打電話給謝明善、謝明修、謝峻信、文綠柳、周福寧和劉晴,邀請他們也一起去。


    反正已經這麽多人了,肯定要包一個大酒店的,那多點兒人一起去才熱鬧。


    謝明善和男朋友另有地方旅遊,因此婉拒了。謝明修無事,謝峻信的年齡讓謝明安夫婦放心了,都決定一起去,文綠柳打算帶凡凡去,周福寧帶晨晨,劉晴自己一人,愉快地表示一定要去。


    隊伍空前的大,文綠竹專門建了個q群,和大家一起討論需要帶什麽。當然,這個帶什麽是指除了必須帶的其他用品,例如各人自己喜歡帶的東西,並且值得推薦的小用品。


    時間逐漸過去,豆豆菜菜幾個小孩子進入了忙碌的期末考試時期,文綠竹這裏各樣要帶的東西也準備好了。


    阿右和阿左很能幹,連航道都申請好了,到時開自己家裏的飛機出發。


    臨出發旅遊前,發生了兩件和文綠竹息息相關的事。


    其一是距離鳳鎮不遠處的高鐵站開通了,站名為“將軍站”。從將軍站迴桃花寮,開車隻需要五六分鍾。若要到龍城,則需要三十七分鍾。


    第二件事,是二表哥和三表哥打來電話,說快遞公司正式變身成功。他們很高興,讓作為創始人之一的文綠竹迴來看看。


    快遞公司創業之初,在文綠竹的收入中占據了很大一部分——這公司在文綠竹乃至文家人心目中都具有特殊意義,所以文綠竹二話不說就迴來了。


    因為高鐵開通了,所以她沒有坐家裏的私人飛機,而是在首都機場乘坐飛機飛到省會,再從省會坐高鐵直達鳳鎮不遠處的將軍站。


    大半年沒有迴過娘家了,文綠竹心情很好,高興地和白綾帶著一個大行李箱準備出站。


    拉著行李箱從高鐵站出來時,文綠竹發現在這個站下車的人很多。她仔細聽大家說話,猜測應該是來旅遊的遊客。這裏多了個高鐵站,對於鳳鎮的旅遊業來說,是很大的喜訊。


    就是不知道,謝必誠在龍城的投資如何。他投資了大半個城市的房地產,不知道有沒有虧。


    去排隊坐車時,文綠竹看到有兩種車,正是文誌遠在電話裏介紹過的。


    一種是正常的班車,不允許在景區內下車,搭載的是鳳鎮景區外及其他鎮子的人。


    另一種是旅遊車,需要購買景區票上車,但是景區內的人出示身份證可以免費乘車進入景區。


    當然,如果景區本地人懶得等,也可以自己步行二十分鍾到半個小時,走進景區內部。這一段路被種上了桃樹,現在還不能遮陰,但好歹算是個景色。


    文綠竹拿出身份證排隊上車,檢查的大叔看到她熱情地招唿,“綠竹,迴來啦……這會怎麽一個人?豆豆菜菜和樂樂暢暢沒來嗎?阿城也不來?”


    白綾在她身後低聲道,“是三伯……”


    文綠竹的臉盲可不是蓋的,她得時時提醒。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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