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獸潮的恐懼,所有的人都是一樣的。


    每次新聞放到自救知識講解的時候,大家都會無比認真地將耳朵豎起來,恨不得自己能夠識字,將所有的東西一個字一個字的全部記下來。


    奧特蘭克城是個小城市,他們這裏還沒有學校,之前大家還覺得上學也不是那麽有用。


    但現在不少人都在心裏暗暗下定了決心,隻要學校一開起來,他們就將家裏的孩子送去上學!


    主持人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根據魔力波動的預測,接下來受潮將會在兩個小時候,從薩芙阿帝國的東南側開始第一波進攻,如果電視機前有薩芙阿帝國的觀眾,請將電視台轉到第12台,第12台有更加準確的獸潮情況預測,和專家建議。”


    奧特蘭克城就在薩芙阿帝國,但他們不是在東南側,而是在西北側。


    “快點!遙控器在誰手裏?快點調到12台啊!”


    雖然一個是東南側,一個是西北側,但還是讓奧特蘭克城的眾人開始緊張恐懼了起來。


    電視機的遙控也像是什麽燙手的烙鐵般在主人間的手裏,被慌亂地彈動著。


    終於,電視頻道被調到了12台。


    電視機裏麵沒有主持人,隻有一個巨大的薩芙阿的疆域地圖。


    地圖被標注了很多種的顏色,上麵的那些顏色就代表著獸潮將會到來的大致時間,越是鮮豔,情況就越是危急。


    奧特蘭克城的眾人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他們雖然知道自己所在的城市是奧特蘭克城,但是奧特蘭克城又在薩芙阿城的什麽地方呢?


    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不理解。


    身為文盲的痛苦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


    很多人都急得哭了出來。


    但好在沒有露臉的主持人已經開始講解。


    兩個小時後即將迎接第1波獸潮的城市,名字一個又一個地被播報出來。


    沒有,眾人聚精會神的聽著,確認沒有奧特蘭克城的名字,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但緊接著,奧特蘭克城的名字就出現在了5個小時後會迎來獸潮的名單裏。


    眾人開始尖叫。


    查理一家沒能擠到最前麵,反而成了優勢。


    真的第一反應就是想要逃跑。


    但是電視裏麵的新聞播報還沒有結束。


    “我們是不是應該按照主持人說的,先冷靜下來?”


    有人發出了這樣的聲音,但很快就被淹沒在慌亂的人群嘈雜聲中。


    查理被父親頂在頭上,飛快的往家跑去。


    最後跑進來的母親確認了一下家裏的人數,接著就狠狠的將門關上了。


    奧特蘭克城的工業不算發達,一整個城市也隻有一個工廠。


    工資待遇算是比較低的,像父親這樣的壯勞力,一天大概能掙5、6銅幣。


    和旁邊的大城市相比,這樣的工資的確是很低,但和以前的日子相比起來已經過得非常好了。


    原本父親和母親是商量著想要再攢攢錢,明年的時候,起一個好一點的房子。


    但現在房子不房子的都已經是夢了。


    首先要能在獸潮裏活下來才是最大的幸運。


    人死了什麽都沒有了。


    比較年幼的雙胞胎被查理攬在懷裏躲到了地下。


    “嗚嗚嗚,好黑,不要……”


    雙胞胎還很小,隻能稍微記住一些最近發生的事情,以前的那些苦日子好像完全不存在一樣。


    因此來到了昏暗,逼仄而且散發著濃重土腥味的地下室,兩個孩子都發出了不滿的哭泣聲。


    查理抱著兩個孩子,小聲的哄著。


    父親是去倉庫,將所有的麵粉、土豆和雞蛋都拿出來。


    大姐和母親總是飛快的按照電視上教的應急食物的製作開始製作接下來一家七口的食物。


    伃口狶——


    大哥則是去外麵盡可能多的將柴火搬進來。


    麵粉直接下鍋開始翻炒,炒熟了之後用密封袋裝起來,顧不得麵粉還是燙的,用最快的速度將麵粉倒入袋子裏,一人一袋囑咐大家貼身放好,這就是不到最後萬不得已不能動用的應急糧食了。


    像土豆這種家家戶戶都會買一袋囤放著的食物,則是直接和雞蛋一起放到鍋裏煮熟。


    因為時間緊,大家也沒有去洗土豆,和雞蛋一起下鍋,瀝幹之後裝到竹筐裏一整筐的放到地下藏身的地方。


    水也是必不可少的。


    父親忙完了之後又快速的過來分裝糖和鹽。


    糖和鹽都是很重要的東西,糖能補充體力,鹽則是不讓自己失去力氣。


    勤儉持家的母親看了看已經變得空蕩蕩的櫥櫃咬了咬牙,從壇子下麵摸出了一塊醃肉。


    全部切成細碎的肉沫,又將剩下的生雞蛋全部攪碎一起倒進去,炒了個香噴噴的雞蛋炒鹹肉。


    鹹肉有一層是肥嘟嘟的肥肉,在滾燙的鐵鍋裏麵滋拉拉地冒出了許多透明的肥油。


    和雞蛋一起炒了之後,整鍋雞蛋都是油汪汪的。


    香氣撲鼻。


    在地下哭泣的兩個孩子聞到香味,饞貓似的舔了舔嘴唇,大眼睛裏麵充斥著想要吃的渴望。


    在雙胞胎的記憶裏麵,家裏的屋子雖然有些破敗,但夥食一直都是很好的。


    大概是所有窮過餓過的人都對食物有一種極其渴望的情感。


    賺了錢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改善自己的生活,讓家裏的夥食變好一些。


    因此在雙胞胎的記憶裏麵,自己就沒有,什麽時候是餓過肚子的,像是查理這些孩子從來就沒有出現過的挑食的臭毛病,也在這兩個孩子的身上出現了。


    不過家裏的夥食雖然好上不少,但這麽一大鍋的雞蛋炒鹹肉,他們還是沒有享受過的。


    查理也有點餓了。


    濃鬱的香氣勾人的很,但是大家隻是恐懼著即將到來的獸潮,並沒有多少人驚懼的看著門口的方向,害怕有人突然闖進將他們殺害搶走食物。


    奧特蘭克城雖然隻有一個工廠,但因為現在所有工廠的生意都好的不得了,城裏的任何混混流浪漢都會被“抓”過去進廠工作。


    因此整個城市,要找出一個連飯都吃不起的人,反而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即便有,也是那種沒有壯勞動力的家庭。


    像這樣的家庭就更沒有什麽可能出來搶劫殺戮。


    有賺勞力的人家更不用說了,賺了錢之後,家裏至少會囤一幾袋子的土豆,家家戶戶都忙著為接下來的獸潮做準備,誰也騰不出手去搶劫。


    雖然電視新聞裏麵說要5個小時後才會有魔獸來到這個城市,但大家還是在最快的時間裏麵做好了準備。


    查理一家今天的晚飯是水煮土豆和雞蛋炒鹹肉。


    油汪汪的,雞蛋鹹肉,香得不行,大家一口土豆一口雞蛋,好吃得快要流下眼淚了。


    除了他們所在的地方是擁擠狹窄的地下之外,一切都很美好。


    查理小心翼翼的不讓四周的泥土蹭上他的衣服,這衣服是上個星期剛買的,還是新衣服呢!要是被弄髒了,他會心疼死的!


    查理小聲地說:“媽媽我不想死。”


    求生是生物的本能。


    在他短暫的人生裏麵,隻有今年才過得稍微像個人一樣。


    小孩子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記事的,反正自打查理記事以來他過去的生活都很淒慘。


    現在有新衣服穿、一日三餐能吃得飽飽的,領主甚至承諾,隻要他們今年好好工作,明年就會在領地裏麵開一所小學。


    隻要他們好好幹活,明年這個時候他就能穿著新衣服去嶄新的小學裏麵上課,迴來的時候睡在嶄新的家裏麵,蓋著嶄新的被子,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大姐的生日在2月,她已經想好了,要在生日的時候買一個很大的奶油蛋糕。


    查理能分到很大一塊!他還沒有吃過奶油蛋糕呢!


    而查理的生日在12月。


    大姐已經給他準備好生日禮物了,是一個小火龍的毛絨公仔,大哥說今年不給他禮物,但是明年一定會給。


    大哥也答應過他的,等他明年生日的時候,會送一個《魔法少年——》的魔法手環給他。到時候他也能像其他大城市裏麵的孩子那樣擁有自己的契約獸了。


    他想要活著!他想吃奶油蛋糕,想住新房子,想去新學校,想要拿到新課本,想要玩遊戲,想要很多很多。


    過去隻是想著不死。


    但現在查理卻無比的希望自己能好好的活下去。


    他的生活不再是為了能填飽肚子而忙碌不已。


    他也能有各種各樣的夢想和期待。


    他想活下去,很想很想。


    查理哭了。


    大哥和大姐本來想安慰他,但是,話一出口聲音就已經帶上了哭腔。


    是啊,他們曾經過得那麽苦,都努力的活下來了。


    眼看著以後日子會越來越好,生活越來越有盼頭。


    如果這個時候他們死掉的話……那也太虧了,不是嗎?


    滾燙的淚水,一滴又一滴的灑落下來。


    沒有什麽時候比現在的等待更加漫長,令人痛苦了。


    作為家裏的頂梁柱父親不能在孩子麵前露出自己的軟弱和痛苦。


    他努力扯出笑容,對孩子們說:“我們以前也都好好的活下來了,這一次也一定能活下來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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