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分,劉慶斌實在睡不著,他來到了院裏,望著天上的星星,心中暗暗犯愁:白狼戰士可以從日本抽調,武器可以花錢買,可騎術卻不是一天兩天能練成的。包括他在內所有的白狼戰士都沒有騎過馬,都得從頭練起。不會騎馬就去和蒙古叛兵作戰,那簡直就是自殺。


    除了騎術,還有對地形不熟悉的問題也困擾著劉慶斌。不管是後世還是現在,劉慶斌都沒有去過外蒙古,盡管他記得外蒙古地圖的大致模樣,可是對行軍作戰卻沒有任何幫助,他必須要盡快熟悉蒙古的具體地形。


    “納言叔叔,你說怎樣才能盡快掌握騎術?又怎麽能盡快了解蒙古的地形呢?”劉慶斌無意識地問伊賀納言。


    “主人,我不知道!”伊賀納言老老實實地迴答。


    看著劉慶斌愁眉苦臉的模樣,伊賀納言說道:“主人,肯定會有人知道的,我們去問問知道的人,我們也就知道了!”


    劉慶斌抬頭看著伊賀納言:“對呀,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


    “劉公子,這麽晚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不行嗎?”睡眼惺忪的徐世昌穿著睡衣可憐巴巴地望著劉慶斌。


    “徐大人呀,你看我都憂國憂民睡不著覺,你怎麽就能睡得踏實呢”劉慶斌也不迴答,先是一頂大帽子扣了上來。


    “劉公子,我投降,算我沒說!說吧,有什麽事!”徐世昌趕忙告饒。


    “我需要找人了解外蒙古的情況,越熟悉越具體越好,最好是識字的漢人,不知徐大人你可認得這樣的人?”劉慶斌開門見山問道。


    徐世昌思索了一會說道:“符合你說的這些條件倒是有一個人,他叫郭東辰,是漠北皮貨行的東家。不過他不在北京,而是在張家口!”


    劉慶斌眼睛一亮:“徐大人,你說具體點!”


    張家口是有著北方絲綢之路之稱的張庫大道源頭的貿易集散地。張庫大道是從張家口出發,通往蒙古草原腹地城市庫倫的貿易運銷路線。對蒙、對俄的大宗貿易幾乎被晉幫和京幫壟斷,但郭東辰是個例外,他是土生土長的張家口人。十來歲的時候,他就跟著商隊行進在茫茫高原戈壁,慢慢發展壯大。如今,郭東辰有了好幾支屬於自己的駱駝隊和馬隊,在蒙古草原乃至沙俄莫斯科的生意不亞於大盛魁等老字號晉商。郭東辰之所以能在晉商和京商之外崛起,最重要原因就在於他在蒙古草原中良好的信譽。有一次,郭東辰受托向一個蒙古部落運送磚茶,誰知因為雪災這個蒙古部落臨時轉場了。郭東辰按時運來了茶葉,無法得知其下落。按理說,郭東辰完全可以將茶葉賣於其他部落,所收定金也不予退還。誰知郭東辰竟然非要找到這個部落,兩個月後,郭東辰費盡千辛萬苦終於將這批茶葉送到了這個蒙古部落,可他的馬隊馬匹卻被凍死過半。那個蒙古部落的首領得知了事情的經過,非要賠償他的損失,郭東辰堅決不接受!他沒有多要一個大洋,按照原來的約定算清了茶葉的價錢,然後返迴了張家口。僅這一趟,郭東辰的損失就超過了這批茶葉的十倍。自此以後,郭東辰在草原名聲鵲起,蒙古人都願意找他做生意,他成了草原最受歡迎的漢人!除了重信譽,郭東辰還樂於幫助有困難的蒙古人。行商這麽多年,他先後收養了無家可歸的蒙古族孤兒數十人。這些孤兒長大後開始幫他行商,有蒙古人做生意,草原人自然願意找自己的同胞。所以,盡管郭東辰很少出麵,漠北批貨行的生意反而越做越好了。


    “徐大人,明天我們就坐火車去張家口找這位郭掌櫃!”劉慶斌興奮地說道。


    徐世昌一臉苦相:“劉公子,您這也有點兒太急了吧!”


    “徐大人,我們這兒早行動一步,蒙古叛軍就少一分勝算。我們辛苦點兒算什麽呢?”劉慶斌義正辭嚴。


    徐世昌一聽,忙舉手投降。


    張家口,大境門內,漠北皮貨行內院。


    “郭掌櫃,我們又見麵了。”徐世昌似乎和郭東辰很熟悉。


    趁他們說話的空當,劉慶斌暗暗打量起郭東辰:四十歲上下的年紀,健壯的身板,國字型臉上寫滿了滄桑,說話聲音洪亮有力,一看就是個彪悍的塞北漢子。


    “郭掌櫃,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公子叫劉慶斌,是袁大總統的客人,今天來到貴號,是劉公子有事要找你。”


    郭東辰很詫異地看著劉慶斌,臉上不經意地閃過一絲揶揄:“久仰!久仰!劉公子”


    劉慶斌從他的表情和話語中可以感覺出敷衍的味道,心知如果不來點兒真格的,像郭東辰這樣精明的生意人,絕不會輕易和自己掏心窩子的。


    “郭掌櫃,我找你不是為了我個人,而是有一件天大的事情!”劉慶斌不動聲色道。


    郭東辰笑而不語。


    “這件事關係到張庫大道的生意以後能否持續下去。”


    郭東辰臉上笑意沒有了。


    “外蒙古哲布尊丹巴叛亂,宣布成立大蒙古國。”


    郭東辰終於沉不住氣了:“此事當真?”


    “郭掌櫃,你覺得我有必要拿這事兒來糊弄你嗎?”


    郭東辰看向徐世昌,徐世昌點了點頭。這下,郭東辰可真急了,他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屋裏來迴轉悠。


    最後,郭東辰停在劉慶斌麵前:“劉公子,你找我需要我做什麽,請盡管吩咐!”


    “叛亂必須盡快剿滅,否則漫延至蒙古各地便成燎原之勢,後果不堪設想。剿滅叛亂必須熟悉蒙古的地形,郭掌櫃號稱活地圖,望郭掌櫃能助我一臂之力。”


    郭東辰臉上現出凜然正色:“劉公子客氣了,且不說此事於我等生意之人息息相關,就算是普通百姓為國家盡力也是份內之事。”


    於是,劉慶斌和郭東辰攀談起來,通過郭東辰的述說,借助自己腦中原有的外蒙古大致輪廓,劉慶斌邊聽邊畫,幾經修改,竟然弄出了一幅草原地圖。地圖上,詳細標注了沙漠、綠洲、山峰、城市、大小道路。特別是各處水源所在地更是標注得異常仔細,這都是將來行軍作戰的生命線。


    “郭掌櫃,您看看,還有沒有什麽遺漏的地方?”劉慶斌將手中繪製的地圖遞給郭東辰。


    郭東辰接過地圖一邊看一邊嘖嘖稱奇:“劉公子,我行走草原數十年,也無法畫出如此詳盡的地圖!”


    地圖的問題算是解決了,但劉慶斌心中還是異常沉重,他小心翼翼地問道:“郭掌櫃,我想問一下,可否有盡快提高騎術的辦法?”


    郭東辰驚詫道:“劉公子,何出此言?”


    劉慶斌羞赧道:“郭掌櫃,政府的軍隊一時半會兒還集結不起來,我要帶我的戰士先去頂一陣兒,可是,我們都不會騎馬……”


    劉慶斌越往下說聲音越小,似乎已經羞愧不已。


    郭東辰指著站在院外的白狼戰士說道:“他們?他們就是你所說的戰士?”


    劉慶斌點點頭。郭東辰長歎一聲:“國家有難,居然讓一幫孩子衝在前麵,真是羞煞我等。”


    劉慶斌以為郭東辰看不起白狼戰士,趕忙解釋道:“郭掌櫃,你別看他們年齡小,他們可都身經百戰,隻是不會騎馬而已,否則定然不會輸給叛軍。再說了,我們的火力要比叛軍強大得多,這也可以彌補我們騎術差的劣勢。”


    郭東辰趕忙擺手:“劉公子,您誤會了,我沒有看不起他們的意思。相反,我非常欽佩他們!”


    “不知劉公子手下有多少人?”


    “大概五百人左右吧。”


    郭東辰又開始在屋內踱步,劉慶斌的目光隨著他來迴移動,心裏七上八下的。


    過了好一會兒,郭東辰像下了決心一般,突然停住:“劉公子,快速提高騎術的辦法不是沒有,不過,成功率較低。我還有一個更好的辦法,不知當說不當說?”


    “郭掌櫃,敬請直言。”


    “不管現在如何訓練,騎術肯定是趕不上蒙古叛軍了。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另辟蹊徑,組織一支駝隊,與叛軍作戰。”郭東辰一語驚人。


    “駝隊?難道郭掌櫃的意思是讓我們騎駱駝作戰?”劉慶斌瞪圓了眼睛。


    郭東辰點了點頭。


    “駱駝?是不是速度有點兒太慢了?”劉慶斌質疑道。


    郭東辰哈哈笑道:“劉公子,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所說的駱駝,是我們行商用的家駱駝,而我所說作戰的駝隊,是指經過馴服的野駱駝,雖然速度比不上馬匹,但也差的不遠,要論起耐力和負重,野駱駝可比馬匹強得太多了。”以駝隊作戰,對騎術的要求不是很高,很適合這些孩子們。


    劉慶斌聽了郭東辰的解釋,恨不得抱住他親一口,沒想到困擾了他好幾天的疑難問題竟然如此輕而易舉地解決了。


    “郭掌櫃,不知到哪裏可以買到野駱駝。”劉慶斌迫不及待。


    “買是買不上的,據我所知,整個蒙古隻有在阿拉善盟以北一百多公裏沙漠邊緣的維拉爾後旗部落才會馴服野駱駝。”


    “事不宜遲,那郭掌櫃您快帶我們去吧。”


    郭東辰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劉慶斌,嘴角抽動了兩下:“劉公子,張家口距維拉爾後旗部落有一千公裏,最快我們也得後日才能出發,我隻是擔心劉公子你們不會騎馬,這麽遠的路難道要步行嗎?”


    劉慶斌拿起桌上剛繪製的地圖,仔細算了一下距離,確實有一千多公裏,他思忖了一會兒:“郭掌櫃,這樣吧,抓緊時間準備,越早出發越好。至於不會騎馬,我想不會是太大問題,這不是作戰,隻是趕路,隻要不從馬背上掉下來,相信也無大礙。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要知道早一天形成戰鬥力,就能早一日阻止叛軍形成氣候。”


    郭東辰動容道:“劉公子,今日我就做準備,明天一早我和你們一塊兒出發。”


    當晚,劉慶斌和徐世昌告別。劉慶斌次日將隨郭東辰前往維拉爾後旗,而徐世昌則連夜趕迴北京。他們約定半月之後在鬆嫩平原的興安盟會麵,這裏被劉慶斌選定為了此次次平叛的總指揮部。


    第二日,郭東辰和他的十幾名蒙古養子,帶著劉慶斌和他的手下,近百人騎著馬唿唿啦啦就離開了張家口。因為劉慶斌等人不會騎馬,郭東辰讓人將他們捆在了各自的馬鞍上,日夜兼程趕往維拉爾後旗。沒過兩天,劉慶斌和白狼戰士、鐵血戰士就嚐到了苦頭,他們大腿內側被磨出了血泡,血水和褲子粘在了一起,但沒有一個人吭一聲。郭東辰看在眼裏,心中對這些孩子又多了份敬重。


    五天後,郭東辰和十幾個蒙古小夥子領著劉慶斌等人步履蹣跚、灰頭土臉地進入了維拉爾後旗部落。


    “郭掌櫃,尊貴的客人,好久沒有見到您了,您怎麽親自來了?”一個中年蒙古漢子熱情地擁抱著郭東辰。


    “帕默爾,很高興見到你,我帶人到你這兒作客了。”說完,郭東辰指了指劉慶斌。


    劉慶斌呲牙一笑:“賽奴!談太烏查日撒嗯旦,吧呀日拉拉!”


    劉慶斌說的是蒙古語,意思為:你好!見到你很高興!當然,這肯定是郭東辰事先教他的。


    那個叫帕默爾的中年蒙古漢子得知這些十來歲的漢族孩子從來沒有騎過馬,竟然隻用了五天就從千裏之外的張家口趕到了他們的部落,臉上也現出了欽佩的神色,蒙古人向來敬重鐵打的漢子。


    “帕默爾,我們這次來,是為收購馴化的野駱駝而來。”郭東辰邊和帕默爾向營地走去,邊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郭掌櫃,你是知道我們規矩的,我們不賣野駱駝!”帕默爾猛地停住了腳步,死死地盯著郭東辰。


    “我當然知道你們的規矩,可是,帕默爾,你知道嗎?外蒙古造反了,哲布尊丹巴已經宣布獨立了。”


    “什麽?!走!我帶你們去見烏斯旗主!”帕默爾急切道。


    年近六十的烏斯旗主目光依然銳利,精神依然矍鑠,當他靜靜地聽完郭東辰的敘說之後,不禁歎了口氣。


    或許是因為劉慶斌的原因,烏斯旗主竟然說的是漢話:“聖武皇帝臨死的時候曾經為蒙古人留下了預言,他說‘如果你們忘記了自己的文明、語言、文字,乃至民族而投向外邦,那麽,當千裏牛犢出現的時候,我將會讓白駝附著我的靈魂去懲罰你們!’沒想到我們部族在這守候了六百多年,預言竟然成了現實。”


    劉慶斌知道,烏斯旗主所說的聖武皇帝就是成吉思汗,但他卻對預言的事情卻一無所知。


    見郭東辰和劉慶斌一臉茫然,烏斯旗主又說道:“郭掌櫃,你行走草原多年,應該聽過鄂爾多斯聖武皇帝陵墓的事情吧?”


    郭東辰點了點頭。


    烏斯旗主緩緩地說道:“鄂爾多斯伊金霍洛旗,有一座規模宏偉的聖武皇帝陵。當初,聖武皇帝駕崩後,窩闊台汗從宮廷守衛者中挑選出一千戶人,其中五百戶為達爾扈特人,他們負責守護和祭奠聖武皇帝的八白室衣冠塚。而另外五百戶就是我們維拉爾人,我們負責守護聖武皇帝的魂靈。蒙古大汗一直都實行的是密葬製度,陵墓的埋葬地點不立標誌、不公布、不記錄在案。所以,除了我們的部落在一代又一代的傳承,再沒有人知道聖武皇帝其實是葬在巴丹吉林沙漠的中心地帶的……”


    通過烏斯旗主的介紹,劉慶斌這才知道了其中的原委。


    原來,出征西夏前一年,成吉思汗的身體狀況已經出現問題。一次打獵時,從馬背上摔下受傷,並發起高燒。當時進攻西夏的計劃已定,因成吉思汗因身體不適,考慮退兵。但在使臣交涉過程中,西夏將領阿沙敢不出言不遜,致使成吉思汗大怒,於是抱病出征。最終雖然滅亡了西夏,而成吉思汗也死在軍營裏。蒙古人沒有肉身崇拜的傳統,認為人的肉身來自於大自然,去世了也應該迴歸大自然。早日安葬,靈魂方可升天。於是根據遺囑,成吉思汗被葬在了離軍營不遠的巴丹吉林沙漠裏。


    最後,烏斯旗主悠悠道:“聖武皇帝之所以要葬在巴丹吉林,是因為巴丹吉林是蒙古的吉祥之地,蒙古最聖潔的白駱駝就在巴丹吉林!聖武皇帝去世時,用白色公駝的頂鬃,放在自己的嘴上和鼻子上,他將靈魂附著在這片白色駝毛上。聖武皇帝留下遺囑將自己葬在巴丹吉林,並留下了那段預言!”


    “白駱駝?”


    在劉慶斌後世的記憶中,駱駝一般隻有灰色、黃色或棕色,白色的駱駝太讓人震撼了。


    “是的,是白駱駝!”烏斯旗主點點頭。


    郭東辰不解地問道:“烏斯旗主,不知成吉思汗留下的預言,與我這位劉兄弟有何關係?”


    烏斯旗主沒有迴答反而問道:“哲布尊丹巴代表喀爾喀宣布獨立,將來將會依附與何人?”


    郭東辰毫不猶豫:“那還用問?肯定是沙俄!”


    烏斯旗主點點頭:“聖武皇帝所說的‘忘記了自己的文明、語言、文字,乃至民族而投向外邦’不就是指現在的哲布尊丹巴之流嗎?至於千裏,那就更好解釋了,你們從張家口而來豈不是千裏之外。牛犢在聖武皇帝看來就是小孩子的意思。聖武皇帝曾說過,拚殺衝鋒的時候,要像雄鷹一樣;高興的時候,要像三歲牛犢一般歡快。”


    說到這裏,烏斯旗主眼中閃過一道異彩:“聖武皇帝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他也想好了如何應對這一天。那就是組織白駝軍去去征服他們。白駝軍一出,必然所向披靡,因為白駝身上有聖武皇帝的魂靈。論起征戰四方,這世上何人是聖武皇帝的對手?”


    劉慶斌無語了,他隻不過是因為來不及練習騎馬,經郭東辰建議才來維拉爾後旗想辦法組建野駝隊的。誰知道陰錯陽差,竟然挖掘出這麽大的秘密。他不相信什麽魂靈和預言,他寧願當作是一個巧合。不過,烏斯旗主有一點說的倒沒有錯,論起征戰四方來這世上還真沒有人是成吉思汗的對手。想想以前大元朝的無限榮光,再看看現在的委曲求全,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想到這裏,劉慶斌心中暗道:既然自己來到了這個年代,既然讓自己碰上了,這一百五十萬平方公裏的土地就決不能從自己的手上丟掉。他要讓後人永遠記住:中國的地圖是桑葉而不是雄雞。


    烏斯見劉慶斌怔怔出神,以為他不相信:“這位劉公子,難道你不相信我們的聖武皇帝?”


    劉慶斌這才迴過神來,不相信誰也不能不相信最偉大的成吉思汗,他趕忙擺手道:“不不不!烏斯旗主,你誤會了!我隻是在想,什麽時候可以見到白駱駝!”


    “明日,我親自帶你們去!”烏斯旗主的這句話讓劉慶斌大喜過望。


    劉慶斌騎著一頭駱駝,慢慢地在巴丹吉林沙漠的沙海中移動。此時,和劉慶斌一起行走在沙漠裏的,除了郭東辰和劉慶斌一行以外,還有烏斯旗主、帕默爾和五十名維拉爾部落的蒙古孩子。一百多人騎著駱駝列成長隊,在沙漠上悠閑地走著,除了悅耳的駝鈴聲以外,就隻剩下身後留下的兩行深深的蹄印。劉慶斌還是第一次騎駱駝,當然他騎的是一般的家駱駝。剛進入沙漠的時候,劉慶斌還覺得新鮮。因為在沙漠的邊緣,還可以看見無邊的沙海中,點綴著一叢叢樹木,那是沙柳。慢慢進入沙漠腹地之後,一眼望去,到處都是單調的黃色,連一棵樹木都沒有,沙漠的廣闊使每一個人都感到疲倦,似乎永遠走不出去似的。時近中午,太陽升得老高老高,曬得沙漠直冒煙。


    “烏斯旗主,為什麽這一路有許多白骨,不像是人的,像是狼骨,這是怎麽迴事呀?”劉慶斌指著如路標一般一路蜿蜒而去的白骨,迴頭詢問烏斯旗主。


    “劉公子,這的確是狼骨,這條路叫做狼骨路,這是通向白駝山的唯一道路。”


    見劉慶斌疑惑地看著自己,烏斯旗主解釋道:“沙漠邊緣有一種狼,它同草原狼不一樣,脖子上長有不很長的鬃毛,它格外貪婪和殘暴。這種狼掌握了駱駝的生活規律,每到駱駝產羔時,它們便成群而來。野駱駝羔大多在這個時候被狼慘害。因此野駱駝成活率很低,狼群是野駱駝的天敵。可偏偏白駱駝卻不怕狼群,這一路的狼骨都是它們戰勝狼群的證明!”


    “烏斯旗主說的沒錯,我就曾經親眼見到過白駱駝是怎樣鬥狼群的!”一旁的帕默爾接過了話題。


    帕默爾講起了他的親身經曆:那天中午,他在沙漠深處準備支撐帳篷休息一會,突然看見四隻狼正在緊追一群白駱駝,這群白駱駝有大有小,共有十幾峰,看樣子已經有點筋疲力盡了,而狼群似乎還精力充足緊追不舍,相距隻有四五十米了。帕默爾為白駱駝擔心,不忍看到那悲慘的一幕,閉起眼睛默默為白駱駝祈禱。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當他慢慢睜開眼睛時,看到的卻是另一種場麵:沙海中,四隻狼在艱難地逃跑,狼的蹄子又小又硬,每跑一步都要深深地陷進沙裏,每向前一步都非常吃力。而白駱駝卻跑得輕巧快捷,尤其跑在前麵的幾隻白公駝,追上落在後麵的一隻狼,用各自的有力的前蹄踢那隻已經跑不動的惡狼,沒幾下,那隻惡狼就變成肉餅了。白公駝並沒停下來,它們趁勝追擊,沒多久另一隻狼也倒在沙漠中再也爬不起來了。就這樣,連續有三隻狼被白駱駝追得活活累死在沙漠中,隻有一隻年輕體壯的狼僥幸逃出沙漠……


    進入了沙漠深處,漸漸地劉慶斌可以看見一群群的野駱駝了。但是其中沒有一隻是白駱駝。


    到了下午時分,他們終於遠遠可以看見了此行的目的地---白駝山。白駝山屹立在茫茫沙海之上,峰尖高聳雲天。由峰尖往下延伸著多條沙脊,沙脊之間形成許多沙窩。沙窩是沙漠生命的“搖籃”,一簇簇的黃蒿、沙米和駱駝刺在這裏頑強地生長著。極目遠眺,千裏瀚海沙丘如波,層層疊疊,湧向天際,蔚為壯觀。遠遠近近的沙漠地貌布滿了象水波、象耳廓、象蝸牛殼一樣的美麗景觀,這都是風神的傑作。


    終於到了近前,劉慶斌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沙山四周竟然布滿了動物的骨頭,從山腳一直到山頂,除了白色骨頭幾乎已經看不見沙子了!根據烏斯旗主的敘述,這座沙山就是成吉思汗埋骨之處。每一隻白駱駝在預感到生命即將結束的時候,都會輾轉來到沙山,然後臥在白骨堆上,靜靜的等待著死亡。即使從未到過也未見過沙山的白駱駝,也能憑著一種神秘力量的指引,準確無誤地尋找到屬於自己的歸宿。幾百年過去了,沙山也變成了白駝山。


    不遠處有什麽慢慢向他們走來,劉慶斌發現正是傳說中富有靈性的白駱駝。這兩隻白駱駝看上去年齡已經不小了,體型比家駝要小,脖頸細長,耳朵短小。四肢細長,蹄盤較小。駝峰呈圓錐形,矮小但堅挺,頭骨凹凸不平,鼻梁平直,腦袋相對較小,毛色是純白色。


    烏斯旗主見了雙膝跪倒,嘴裏喃喃地念著什麽,他後麵的蒙古人都跪下了。兩隻白駱駝從他們身旁目不斜視的走過,眼神像天空一般的清澈,像海一般深沉,充滿了驕傲和自信。它們順著白骨往山頂行進,盡管顯得吃力,卻沒有絲毫停頓。當它們到了白骨山頂的時候,各自找了個合適地地方,靜靜地跪倒,平靜地望著遠方,不再動彈。


    烏斯旗主指揮蒙古孩子卸下好幾捆曬幹的沙冬青,引火將其點燃,然後撲滅火苗,任其冒著濃煙。那群蒙古孩子圍著濃煙雙手合十虔誠的低聲吟唱,顯得既悲涼又哀怨。烏斯旗主從懷中掏出個銀質方盒,從中撚出一些白色粉末,灑在沙冬青上。片刻,一股異香四處彌漫開來。時間不長,就有成群結隊的野駱駝緩緩行來,集中到了白駝山的附近,它們跪臥在遠遠的地方,隻是其中沒有一隻是白駱駝。


    落日時分,陸續有白駱駝趕來。白駱駝和其它的野駱駝不同,徑直來到白駝山下,就像到了自己的家一樣的隨意,找個合適的地方,然後靜靜的跪倒。那些蒙古孩子的歌聲如泣如訴四處飄蕩,劉慶斌驚異地發現越聚越多的白駱駝,都朝著一個方向,直勾勾地盯著這些孩子,它們的眼中都噙著亮晶晶的淚花。那些孩子們逐個起身,繼續吟唱著,穿梭在白駱駝當中,不停地撫摸著他們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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