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卻笑著拜拜手,信步到他跟前,要迴自己身份的象征,淡淡地笑著:「我隻是來見你,讓你放心。時間有些緊,離開太久也怕引人起疑,有話且可就此地說。」


    霍廷遲疑了一下,也就直白開口了:「公子到時可是擁護恆王?」


    「擁護恆王?你們願意擁護就擁護,我隻報我親族之仇,和拿迴我族人該得的東西。你們不願意擁護,要開新朝我也不會阻止,這些都和我無關。」


    他坦然,看向霍廷的目光更是坦蕩蕩。


    霍廷在他相告中瞳孔微微一縮,將湧起那份興奮和激動壓下去。


    拱拱手說道:「如若事成,公子亦遵守著方才之言,我霍廷在此立誓,不管公子往後有何困難,我霍廷都傾盡權力相助。如若違誓……」他突然拔劍,往頭頂亮著的燈籠揮去。


    燭火撲的一聲滅了,年輕公子眼前暗了一些,被利刃斬成兩半的燈籠亦跌落在地。


    「如若違誓,我霍廷如此燈籠,必將身首異處!」


    年輕公子看著地上的燈籠,眸光一轉,再度露出笑來:「霍將軍的為人,自然能夠讓我相信。」


    話到此,他就準備離開。霍廷卻是又想起要緊事,跟他說:「還請公子稍等。如今朝中支持太子的勢力除去姬家,和一些世家,還有剛剛戰勝了胡人的楚弈。先前我們試過拉攏,但是他不為所動,那時他和長公主和離,我們都以為他要跟太子一係再無牽扯。卻不想他們又舊情複燃……」


    他們當初隻想有人牽頭,倒是急功近利,走錯一招,就怕長公主和太子已經有所防備。


    年輕公子就斜斜看他一眼,笑道:「你以為為何到現在朝廷沒有爆發恆王失蹤的事情?那是帝王誤會是太子劫走的,太子多半是已經有了警惕,但是不要緊,因為胡人在洛城,那麽起事時把胡人先製住控到手裏,然後去激怒胡人,邊陲就會岌岌可危。到時就是外亂……」


    「這跟楚弈何關係?」


    「因為楚弈的勢力在邊陲。」他雲淡風輕的笑著,「邊陲亂了,他要保住自己的勢力就得離開洛城,哪裏還有空來分心幫太子或者長公主?而且我已經有讓楚弈在大壽前離開洛城的辦法,你隻要按著我說的做,不會出岔子。」


    說罷一揮衣袂,施施然離去,霍廷看著他的背影心頭一震,對這個心智近妖的年輕公子隻餘佩服!


    上郡軍營內,謝星再看到在平縣守著的侍衛時,就覺得有不好的事要發生,果然就聽到了來人說:「二郎君,老夫人憑空消失了!」


    「——什麽叫人就那麽憑空消失了?!」


    謝星聞言,懵了片刻,幾乎失聲。


    侍衛也一臉鐵青:「您把老夫人安撫好後,她每日都按時起床,在老太爺的牌位前念經,有時還會自己下廚做飯,即便沒有再鬧過。可今日中午老夫人午休後就一直沒有出現,我去換班,發現我們值守的人都暈倒了。一查,是喝的水裏有迷|藥。老夫人屋子裏也沒有打鬥的痕跡,連牆麵都沒有翻動過的痕跡。」


    這不就是憑空消失了嗎。


    「你等等……」謝星覺得有點頭暈,眼前還發黑,抬手揉了揉眉心,又吐出一口氣才說,「那你的意思是老夫人自己把人迷倒,出走不成?!」


    才想開的人,怎麽可能就那麽走了,何況義母身邊也沒有多少銀子!


    肯定有不對,而且迷|藥從哪裏來?!


    侍衛也說不好,怎麽都想都沒有反常的地方,隻能戰戰栗栗的小聲詢問:「二郎君,這要給將軍那裏送信嗎?」


    謝星閉了閉眼,心跳不止,手心都被汗濕了:「送。現在我跟你迴上郡,還有傳令封閉所有城門,包括河西那帶也下令一路嚴查!」


    不過半天,人肯定還在上郡,走不了太遠!


    六月荷花香滿湖,長公主後院那片靜湖如今亦盛滿了熱鬧的碧翠與粉荷,夏風將荷香徐徐送入水榭中。


    趙樂君近日來越發怕暑熱,整個白日幾乎都是混跡在湖邊的水榭裏。


    今日一早也過來,讓仆人放置桌案,在夏景中提筆描繪嶙峋的山河,累了就倚在軟枕上小歇片刻。


    魏衝在午膳的時候尋了過來,往裏一瞅,沒有瞅見長公主身邊的狗皮膏藥楚弈,嘿地一聲笑道:「難得沒有礙眼的。」


    趙樂君懶懶直起腰端坐,引得魏衝打量了她好幾眼。


    他迴府後發現,趙樂君常常露出疲態,好幾迴找她議事都是懶懶的樣子,楚弈就在邊上對他更加鼻子不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他眸光轉動,麵上卻不動聲色來到她跟前,也端正跪坐著。


    趙樂君這才閑閑開口:「怎麽來了,你傷好些了嗎?」


    「有人來報,霍廷一應人都進城了,各地藩王也來得差不多,如今洛城戒嚴,周邊也沒有公主你擔心的異樣。」


    「離父皇生辰不過五日了,他們也該到了。」她點點頭,眼底閃過一絲憂慮,「你說霍廷已經進城了?周邊也沒有異樣?再往外的城鎮呢?」


    「竇副將領人都在周邊監視著,傳來的消息確實如此。」魏衝見她憂慮皺眉的樣子,突然發現她眉心有道往日都不曾見過的細紋,「嘉寧……你到底在憂心什麽,這裏,長皺紋了。」


    他抬手在自己眉心一指,趙樂君一愣,也抬手抹自己眉心。


    旋即失笑:「我多長個褶子你也能知道,也許以前就有的。」


    魏衝有時不正經起來,就是直唿她封號,她已經習慣了,現在也是借著個褶子鬧她。多半是想讓她心情開朗一些,畢竟沒有女人不在意自己長皺紋的事。


    哪知魏衝嘖嘖有聲地說:「我這可憐見的,心心念念都在你身上,當然能知道你是不是多冒出個褶子來,你居然還不相信。我一心向明月,可惜明月照溝渠啊。」


    他陰陽怪調的,趙樂君是真被逗笑了,把鬢邊的碎發挽到耳後,睨了他一眼:「你就貧吧,看來傷是真的好了。應該把你丟出去,換竇正旭迴來。」


    「我可是謀士,怎麽可以去做武將做的事!」


    魏衝當即抗議。


    「就沒見過你這麽沒有規矩的謀士!」


    楚弈的聲音就從外邊傳進來,一身緋紅朝服的青年神色嚴肅,帶著對魏衝不喜的冷意。


    一眼看不到,有人就跟蒼蠅似的,來叮他的寶貝蛋!


    魏衝迴頭,見到那身形高大的男人脫了靴子,榻進屋,看向自己的眼神一萬個警惕。


    他吹了個口哨,識趣站起身,施施然告退走人。


    反正是兩兩相厭,他久留也心情不爽,還不如放過彼此吧。


    趙樂君習慣了兩人見麵就針鋒相對,不以為意,抬頭去看他俊朗的眉眼,問道:「朝堂那邊如何了?我父皇可有為難太子?」


    楚弈伸手先去將人摟了個滿懷,聞著她發間的香味,滿足歎了口氣才迴道:「如今四方來人,還有小國也派來使者,你父皇哪裏有空為難太子,連朝務都是寥寥幾句,多數是受來人的參拜了。」


    隻是朝堂裏越平靜,他反倒越不安。


    「總不能是整個早上都在處理這些事,你迴來那麽晚。」


    她有身孕後,也不知道為何,總對一些事情比較敏感,而且還時常會反複犯嘀咕。


    就好比先前信了太子控製恆王那套說辭,過後又還總覺得不對,所以才派竇正旭在洛城外四處暗中巡查。現在對楚弈這不符合常規的外出時間,也扣扣搜搜的估算,總想知道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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