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淩風老神在在坐在案邊,那尊常年不離手的銀色小鼎放在一旁,手指頭無意識敲擊著桌麵,陷入沉思。


    曲靈素定定望著爺爺,短短月餘,他身上那股子唯唯諾諾的謙和之氣已經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睥睨天下的霸氣。


    她疑惑道:“爺爺,您不是說這個莊園風水很好,暗藏天運地氣,要在此成立魔門,拯救天下修者,為何忽然又不買了?”


    曲淩風迴過神,側對著孫女,淡淡道:“原本爺爺打算硬搶,卻發現原來的莊主背景深厚,手底下還有一批實力高強的死士。後來我打算購買,卻發現莊園忽然換了個主人,新主人家裏居然有三個宗師。”


    原來如此........曲靈素恍然道:“爺爺是擔憂鬥不過他們?”


    “不是鬥不過,而是沒必要,魔門成立之初,急需高端戰力,斷不能做出有損名聲的事,若因此而阻四海修者之望,得不償失。”


    曲淩風搖著頭,繼續說道:“我更擔憂那位新莊主......對了,素素,你覺得那小子怎樣?”


    “很有趣。”曲靈素嘟著嘴,埋怨道:“他正要帶我去看高級法器,爺爺為何阻止?他又吃不了我!”


    他的確吃不了你,他可以讓你存不下兜著走......曲淩風目光溫和的看了孫女一眼,沒有解釋。


    作為爺爺,他有絕對權威,不需向孫女解釋。


    見他不言語,曲靈素沒再多問,很快將注意力轉移到桌子上的銀色小鼎上。


    這次從修門出來,爺爺隻帶來了這尊小鼎。小時候她曾多次央求,爺爺都不許她接觸銀鼎。


    趁爺爺不注意,曲靈素悄悄伸手一撈,打算取過銀鼎,撒丫子就跑。


    同時心下暗暗竊喜,總算可以玩一玩爺爺的寶貝疙瘩了。


    “啪...”


    曲靈素手上一疼,被一股大力拍開。


    曲淩風吹著胡子瞪著她,沒好氣道:“說多少次了,不許碰。”


    “不碰就不碰。”曲靈素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撅著唇冷哼一聲:“一個破鼎,有什麽寶貝的。”


    “並不是破鼎,”


    曲淩風搖頭:“此鼎內有空間,可存氣運,卻又不是高級法器,我參悟許久,卻一無所獲......我懷疑這是更高級別的法器。”


    曲靈素一臉訝然:“就連爺爺您也參不麽?你可是世間最博學多才之人。”


    說著,曲靈素看見爺爺歎了口氣,惆悵的凝視著銀色小鼎。


    少頃,曲淩風收迴視線,沉聲道:“靈素,你想不想當女王?”


    “爺爺,當女王有什麽好處?”


    “好處有很多,錦衣玉食,出則車輦華蓋,入則仆從成群,與皇帝一樣,都要為治下臣民勞心勞力。”


    “那我才不要當呢。”曲靈素不假思索的搖頭。


    “身為女王,可以挑選天下最俊秀的男子為夫婿,不滿意還可以換,直到滿意為止。”曲淩風補充道。


    曲靈素小臉一紅,扭捏著說道:“爺爺討厭~那我勉為其難的試試看吧。”


    曲淩風從懷裏摸出一本書,攤開,目光沉入書中:“好了,爺爺要參悟功法了,你且自己去玩吧。”


    “???”


    說好的女王呢?說好的天下男子換到滿意為止呢?


    曲靈素一腦袋問號,後知後覺意識到爺爺是在逗她玩兒,當即叉著小腰站起身,對著爺爺連續冷哼兩記,秀發一甩,氣唿唿的走了,同時心下暗暗氣惱。


    騙小孩子的人最討厭,再不理他了。


    ........


    雲秀宮外,張玉郎吃了個閉門羹。


    長平公主的婢女橫在門口,擋住了去路。


    張玉郎被阻擋在宮口,進不到裏麵。


    據婢女說,長平公主生氣了,不知是何緣由。


    本來好好的,一聽說張玉郎來訪,立馬就變了臉。


    張玉郎心知小丫頭氣他久不來看,沒奈何搖搖頭,杵立在門口等候。


    感覺小丫頭應該很快就會消氣,他心下默默計著數:10,9,8.....


    3...2...1...0.5...0.4......


    0.05.....0.04...0.03......


    兩名婢女傻愣愣看著張玉郎,一副聽天書的神色。


    張玉郎等了半個時辰,見沒人來請他進去,便揮揮手,對兩個婢女道:


    “我走了。”


    兩名婢女冷著臉,假裝沒聽到,不做迴應。


    ......


    雲秀宮寢宮裏,?長平公主氣鼓鼓的坐在梳妝台前,指著丟在地上的醜布偶,碎碎念。


    這時,一名婢女急匆匆跑進來匯報:“公主,南嶺伯走了。”


    長平公主麵無表情的應了一聲,揮手打發所有宮女退下。


    眾宮女旋即魚貫而出。


    長平公主四下看了眼,見宮內無人,飛身撲倒在軟榻,將腦袋埋於繡花枕頭間,肩膀聳動,覆蓋著臉龐的枕巾頓時濕潤一片。


    本來,她今天本是很開心的,可一聽說張玉郎來了,她就沒來由的覺得委屈。


    有一瞬間,長平覺得自己失去了活著的意義,當初皇兄冷著心把她許配給李克的時候。她雖然難過的哭了許久,但隻是不情願,以及被親哥哥傷害的痛心。


    這次卻是另外一種感受,就是委屈。


    正哭的起勁,忽然,她的肩膀被人推了一下,與此同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哎呀.....誰家的妹妹,哭得這麽傷心,臉都花了。”


    長平公主大羞,甩開肩膀上的大手,不理會來者的示好。


    “喂?”


    推搡的動作劇烈了起來,同時,長平公主感覺到,自己的鞋襪被脫了去,而後被人往裏麵擠了擠,軟榻騰出來的空當忽然一沉,躺上了一個人。


    她紅著眼悄悄看了一眼,張玉郎正大咧咧枕著雙手,翹著二郎腿,側著腦袋看來,目光炯炯有神的與她對視上。


    長平公主心下一急,連忙將腦袋埋迴去。


    寢宮裏陷入沉默,身側沒了動靜。


    見他不來安慰自己,長平公主頓時有些失望,冷哼一聲,繼續聳動肩膀哭了起來。


    越哭越大聲。


    但還是沒人來哄。


    良久,哭累了的長平公主霍然抬頭,搬過來張玉郎一條胳膊,張口就朝著手腕咬下,啃到骨頭後,力道逐漸減輕,最後費力的一翻身,枕著這條胳膊,瞬間昏昏沉沉睡去。


    這就是悲上心來瞌睡多麽......張玉郎看著一秒入睡的長平,訝然失笑,望著她淚眼婆娑的小模樣,心下憐惜不已。


    可他也沒有什麽辦法。


    自被皇帝撤職後,他已經許久不曾主動來皇宮了。


    夜幕逐漸深沉,不知不覺間,張玉郎保持躺平的姿勢已經三四個時辰。


    被長平公主壓著的胳膊,在一個時辰前已經徹底失去了知覺。


    看著睡夢中仍舊蹙眉嘟嘴,一臉愁緒的長平,張玉郎搖搖頭,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他不是不知道長平的心思,可兩人兄妹名分早已定下,就衝他與大成皇帝極度雷同的相貌,與長平之間就很難有更多可能。


    任何時代,人言都是可畏的。


    “唉!”


    張玉郎長歎一聲,伸出另外一隻手,輕輕捏了捏長平圓潤的鵝蛋臉,低聲道:“醒了就趕緊起來,胳膊都壓麻了。”


    長平公主沒有動,俏臉上卻悄悄湧上兩坨紅暈。


    張玉郎再歎口氣:“天色已晚,我和你說會話,差不多就該走了,按照宮裏的規矩,我若留宿在此,會惹來非議。”


    長平公主迅速睜開眸子,抬起腦袋,神色瞬間變得不愉,嘟著嘴道:“哥哥不走。”


    張玉郎伸出手臂,端起那隻失去知覺的手臂,緩緩活動著,仰望著大殿房梁,目光深邃,緩緩說道:


    “長平,若有一日,你發現坐在龍椅上的人換了,但還是你的哥哥,你會怎麽做?”


    此言猶如平地驚雷,長平公主登時花容失色,好一會兒,消化完信息量,她垂首輕聲道: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會拆穿...我心裏有數了...張玉郎微微頜首: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長平公主妙目一亮,連忙啄了啄腦袋,側枕著手,定定望過來。


    ......


    淩晨,長平公主自睡夢中醒來,伸手一撈,身側早已人去床空,頓時悵然若失。


    她喚來婢女,拿濕巾擦了擦臉,神智逐漸恢複清醒,目光落在兩名貼身婢女身上,嬌聲詢道:


    “南嶺伯何時走的?”


    “迴公主,子時一刻。”兩名婢女如實迴答。


    還有半句她倆沒敢說,張玉郎走時,還在她倆腰間各捏了一把。


    長平公主鬆了口氣:“你們何時進來的,可曾聽到什麽?”


    兩名婢女心下一驚,急忙搖頭,齊齊跪下:“奴大人走後奴婢才進來的,奴婢什麽都沒聽到,什麽都沒看到。”


    長平公主“嗯”了一聲,吩咐道:“天亮後,你們去庫房裏取一些上好的藥材,絹布,送到城南十裏外的南嶺莊上。”


    聞言,兩名婢女先一愣,而後連忙應諾退下。


    天光破曉,張玉郎若無其事的返迴空蕩蕩的南靈伯府,立在後院,望著紅霞逐漸將天幕染上色,心下躊躇的念頭逐漸堅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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