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忽聽噗通一聲,天心婆婆跌坐於地,不顧當場形勢危急,逼毒調息。


    可這十香奪命散豈是那麽容易解的?


    與她同時跌坐於地的,還有亭子裏的老管家。


    雲飛煙一直坐著沒動,雙腳底下已經印出了一大片血跡。


    好在,這血跡並沒有繼續擴散。


    張玉郎半伏在地,氣息委頓。


    此時此地,在場諸人中,還有戰鬥力的隻剩老管家,但他也中了十香奪命散,比普通人實力強不了多少。


    青衣人對場上局勢了然,放任天心婆婆自救,側頭望著老管家,語氣平和道:“老伯,不打算反抗一下命運麽?”


    “不了,不了。”老管家連連擺手:“我一大把年紀,老胳膊老腿兒扛不住打,也差不多活夠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就是老朽還有個遺願未了,恐難瞑目。”


    “哦?是何遺願?”


    “少俠能不能放了我家婆婆?”


    “哈哈哈......”


    你做夢呢......青衣人大笑三聲,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當下不再理這個糟老頭子,轉向雲飛煙,神色轉為凝重,開口道:


    “閣下修為雖高,此時怕也無能為力了吧。”


    見雲飛煙默然不語,青衣人不再廢話,轉向天心婆婆,合上折扇,自言自語道:


    “若南靈伯與帝師同時死在南靈山上,世人會怎麽想呢?世人定然會以為兩人私自約鬥,了結舊怨,進而同歸於盡。不錯,合理!就這麽辦。”


    看情形,青衣人竟是打算先取天心婆婆性命,再收張玉郎等人生機,而後做出一副兩人爭鬥而亡的假象。


    “你太陰險了吧,先放毒,再栽贓,一點武德都不講,虧你還是個宗師。”張玉郎忿忿不平說道。


    青衣人嗬嗬一笑:“武德?武德能當飯吃麽?武德能救你性命麽?幼稚!”


    說罷不再理他,徑直往天心婆婆走去。


    張玉郎額頭冒汗,暗暗著急,青衣人的話怎麽這麽少?一言不合就要奪人性命!反派通常不都是話很多,巴拉巴拉一大堆,然後被趕來的天降正義給收拾麽。


    還有,度厄師兄怎麽還不來?這麽大動靜他難道聽不到?


    一瞬間,心思百轉千迴,思索自救之法。


    天心婆婆打坐片時,巍巍顫顫站起身來,擺出一個防守架勢。


    即使中了毒,她仍舊是大宗師,不容小覷。


    青衣人自是深知反派死於話多的道理,也知獅子搏兔需用全力。當即緊握手中鐵扇,絲毫不敢怠慢,暗暗醞釀著殺招。


    眼看眾人即將命喪當場。


    青衣人忽聽得背後沙葉輕響,似乎不是風吹所致。猛然迴頭,皎潔月光下,一個鋥亮的大光頭拖著一道殘影,自山上飛奔而下,轉瞬即到眼前。


    大光頭雙手合十,朗聲道:“阿彌陀佛,留人一命,功德無量,這位施主可否收手?度厄這邊有禮了。”


    不等青衣人迴話,大光頭望向張玉郎,眨了下眼睛:“師弟,我來了。”


    張玉郎頓時熱淚盈眶,連連點頭道:“度厄師兄,你還沒晉升活佛?”


    見度厄點頭,他頓時心下一涼,“那完了,你怕是打不過他。”


    千期萬盼來的救兵,結果是個送菜的,張玉郎心下沉重。


    唉,師兄也太坑了吧。


    “打不打的過,試了才知道,”度厄轉頭對上青衣人,傲然道:“貧僧想試試,閣下請賜招!”


    話音剛落,兩人已經交上手,砰砰砰打將起來,一時間有來有迴,場麵好不熱鬧。


    青衣人一聲長嘯,避開一招羅漢唿臉,以手做爪,鬥然往度厄中盤攻去。


    度厄仗著身懷金剛之軀,不閃不避,反手又是一招泰山壓頂。


    見度厄竟是使出兩敗俱傷打法,勢頭威猛,青衣人連忙收招閃避,淩空躍至度厄背後,左掌拍下,右手揮動鐵扇直奔其後腦勺。


    度厄仍是不避,急急扭頭張開大嘴,迎麵就是一聲震天獅子吼。


    “昂~~”


    吼聲過後,整個世界靜了下來。


    “啪嗒”,青衣人手中鐵扇落地,疾步後退,眼耳鼻口中緩緩滲出血跡,落在地上,星星點點。


    距離太近,又猝不及防,他幾乎承受了獅子吼全部威力,心慌如鼓擂,咚咚咚急跳不停。


    吃了個暗虧,卻也徹底激怒了他,怒吼一聲“宗師不可欺”,雙臂快速舞動,漫天月華猶如實物般,盡數被他聚攏於手間,少頃,一個人頭大小的白光球成型,隨即脫手而出,直奔度厄麵門。


    張玉郎連忙提醒:“師兄小心~”


    不用提醒,度厄已經感覺一股冰冷中帶著死亡的氣息撲麵而來,忙奮力運功,往前硬頂,同時體表金光閃閃,使出金剛之軀。


    說時遲,那時快,光球與度厄瞬間撞在一起。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也沒有衣衫四裂的動靜。隻是“啪”?的一聲輕響,度厄便如離弦之箭般,失重跌飛而退,直飛出十幾丈,才仰麵墜落地上,而後腦袋一歪,沒了動靜。


    “師兄?!”張玉郎驚唿一聲,心徹底沉入深淵。


    青衣人輕笑一聲,收了架勢,正要發表勝利感言,忽然漫天白影起,唿啦啦一陣衣衫破空聲,自他頭頂響起,緊接著便是一道整齊大吼:


    “金剛伏魔陣!”


    青衣人定睛一看,十八個身穿白僧衣的赤膊和尚已經將他團團圍住。


    他臉上神色隻是一愣,卻也絲毫不懼,當即也不廢話,手中指鐵扇揮舞,將撲過來的三位僧人擊退。


    但不及喘口氣,又有三僧分三個方位齊齊殺到。同時另有三人蓄勢待發,且每一人都是拚盡全力出手。


    十八個相當於武道第九層實力的金剛僧全力出手,用的還是合擊之法,即使青衣人身為小宗師,這會也有些狼狽不堪,顧前顧不了後,顧左顧不了右。


    打鬥間,忽聽刺拉的一聲響,青衣人後背衣服被扯去一塊,露出健碩的背肌,泛著黝光,卻無一絲絲傷痕。


    十八金剛無不暗暗心驚,宗師就是宗師,哪怕隻是個小宗師,運功遍布全身後,周身便如銅鑄鐵打一般。這一會兒功夫,青衣人被眾僧連捶帶打,撓了二三十下不止,卻似乎並未受到多大損傷。


    眾僧皆知青衣人已是宗師,尋常手段斷然不能取勝。


    眼見在場所有人的性命係於十八人身上,若不敵,今夜休想有一人生還,當下齊齊發狠,一味淩厲進攻青衣人。


    可一時半會,也隻能占一些小便宜,距離取勝遙遙無期。


    見四麵都是敵人,青衣人也是煩躁不已,剛打退六人聯手合擊,便又有六人撲來,心下暗道:“他們人多勢眾,如此下去久守必失,於我不利,不若先拚著受傷,下狠手殺掉幾個再說。這幫禿驢一擁而上,一點武德也不講,那我又何必與他們講武德!”


    暗自拿定注意,正要辣手奪命,忽聽一旁有人說道:“和尚小心~,他要使出搏命之法,你們不要再攻,隻需聯手協防,待他筋疲力盡,便可取勝。”


    雲飛煙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盡皆驚了。


    “???”


    “!!!”


    “......”


    一腦袋問號的是青衣人,他心下有些慌了。如果讓修為遠高於他的雲飛煙指揮十八金剛作戰,別說是他一個人,兩個他恐怕也要死在此地。


    一腦袋歎號的是天心婆婆,她心下驚訝,原來架可以這樣打。以大宗師的眼力,指揮著金剛境界的十八羅漢,擊殺小宗師。


    還別說,這個方法還真可行。


    無語的是張玉郎,這種辦法他也知道,隻是實力眼界所限,壓根沒想到這一茬。


    張玉郎半爬半挪,進了亭子,靠在雲飛煙腿旁,感覺有了依靠,提了半夜的心,稍微放下來一些。


    他還是比較適應這個角色定位,躲在夫人腿下瘋狂輸出。


    總算小命有保了,唯一不好的是,不知道度厄師兄掛了沒有。


    隨著雲飛煙指揮,場上再無法維持均勢,青衣人挨打的多,還手的少,隨著時間推移,體力逐漸不支。


    有雲飛煙在旁,可以清晰查探到青衣人剩餘多少實力,體力,這令他又氣又惱,本想使個詐,陰倒一兩個和尚,進而脫身逃命,卻屢屢被看穿,還未出手就被點明。


    此時此刻,他隻想跑路。至於今夜的任務,他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十八金剛越鬥越勇,越鬥越得心應手,逐漸覺得人多礙事,遂退下九人,在外圍警戒,隻留九人合圍青衣人。


    九人將青衣人圍在核心,拳腳共用,手段齊施。


    鬥到酣處,青衣人躲避稍慢,右臂被兩個和尚緊緊扣住,正待救援,左臂也被兩個和尚一把抓住。


    青衣人大驚,抬腿前後左右疾攻,卻又被四個和尚分別捉住兩足,五馬分屍般扯將起來。


    不等張玉郎喊出“且慢,留個活口”。


    八僧便全力一扯,肌肉骨骼斷裂的聲音已經充斥在周遭。


    八僧分為四組,兩兩而立,各自抱著一根殘肢斷臂,氣喘籲籲,汗出如漿。


    場麵一時陷入寂靜,眾人盡皆沉默,心頭俱冒出同一個疑問:


    “宗師就這樣死了?”


    張玉郎輕聲道:“可惜了,這人連名字都沒報,就被八僧分了屍??,話說我這十八個金剛師侄,下手是真糙啊,生撕活人!也不知道這青衣人是否在修門群裏。”


    轉過頭,見老管家仍舊僵坐在地上,心下奇道:“夫人,他怎會如此老實?”


    今夜的老管家行為舉止好奇怪,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雲飛煙輕聲解釋道:“他之前想突襲我,被我封了筋脈大穴,所以就一直站在那裏。”


    原來如此,那沒事了。


    天心婆婆看不慣雲飛煙得意的嘴臉,喝道:“j夫y婦,為非作歹,呸!”


    她一出聲,張玉郎才意識到這還有敵人,當即大手一揮,喚了一個僧人過來,吩咐道:“你去把她捆了,捆結實點。”


    那僧人領命而去,倏的一抓,抓住了天心婆婆的腳腕,倒提在背上,就往山上走。


    天心婆婆大驚失色,羞憤難當說道:“禿驢,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張玉郎冷喝一聲:“師侄,她再說話,你就把衣服扒了!”


    天心婆婆當即緊緊閉上嘴巴,閉上眼。


    其餘僧人正要去查看遠處的度厄,是生是死,卻見他一個鯉魚打挺站起,彈彈衣袖,施施然走迴來,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大義凜然說道:


    “師侄們,不錯不錯,合力鬥宗師,智計救師叔,有前途!迴去之後本方丈重重有賞。”


    眾僧仿佛早就知道度厄的作風,見怪不怪,齊齊翻了個白眼,也不搭理他,各自分工,一個去扛老管家,兩個來抬張玉郎,還有四個劈裏啪啦打斷了一個棵樹,做出一個擔架,合力抬起雲飛煙,迴轉不遠處的五原寺分部。


    度厄一個人孤零零停在原地,伸長脖頸,喊道:“這就走了?師侄們等等我,師弟,我有話和你說。”


    說罷,他也不覺得尷尬,邁開大步追上來,與張玉郎並齊,關切詢問道:


    “師弟,你感覺怎麽樣。”


    張玉郎瞥了他一眼,道:“我感覺稍微有些尷尬,師兄你覺得呢?”


    度厄大手一揮:“師弟不要尷尬,這都是師兄應該做的。”


    臥槽,好賴話你聽不出啊...張玉郎無語轉頭,不搭理他。


    不多時,眾人來到已建成大半的五原寺分部,住進嶄新的全景毛胚房。


    天心婆婆被捆成粽子,丟在木一間小屋的板床上。


    正發呆間,她突然感覺手心裏多出一件硬物,涼涼的,圓圓的,心下一驚,如避蛇蠍般往後退,連忙睜眼去看。


    卻見一名僧人將一根短木棒塞進她手裏,木棒連著絲線,另一頭通向房外,不知是何作用。當下厲聲喝道:


    “你,你要做什麽?”


    白衣僧人向她搖搖手,道:“此物連通外界鈴鐺,你若有事便拉一拉。”


    天心婆婆冷哼一聲:“你說拉我便拉?我偏不拉!”


    “愛拉不拉,不拉鈴鐺,你就拉在房裏吧。”


    白衣僧衣也是個暴脾氣,當即收起木棒,一把將繩子扯斷,丟了出去,轉身出門,鎖上。


    天心婆婆心念一動,暗道不好,這繩子應該是讓自己內急時用的。當即喊道:“喂,和尚,你給我迴來!”


    但屋外卻再無迴應,她的聲音在房間裏兀自迴蕩著。


    有些事,不想的時候,它其實不嚴重,你一想吧,它就來了。


    天心婆婆忽然打了個寒顫,並緊雙腿,忍住一陣陣襲來的強烈悸動,咬緊牙關,咒罵道:


    “死禿驢,你別讓我脫困,我定然...”


    話未說完,房門被推開,張玉郎緩步進來,撿起丟在地上的小木棒,放在她身側,麵色和善說道:


    “繩子雖然斷了,但這東西還有用,等到一叫天天不應的時候,還可以暫時頂一下。”


    “???”


    “怎麽頂?”


    天心婆婆顧不上置氣,計較他言語中的調戲,忙說道:“你快放開我,我要更衣!”


    張玉郎卻並不接這個話題,俯下身來,仔細在她臉上,脖頸間查探。


    天心婆婆旋即閉上眼,不言語了。


    查探良久,見她臉上一無麵具,二無妝容,張玉郎頓時有些失望。


    他想不通,一個相貌隻能算是中等偏上,年紀很大的女人,肌膚如何會有少女般的彈性,又有熟婦般的身材?


    雖然中了毒,修為十不存一,但天心婆婆閉上眼仍能聽聲辨位,見張玉郎沒有收獲,便冷哼一聲,不再求他放了自己。


    做出一副聽天由命的姿態,


    心下對他的恨意,卻是又增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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