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天絕峰第三日,張玉郎早早爬起,仔細尋遍峰頂每一寸未曾涉足的地方,以期尋到出路。


    卻在尖峰上發現幾個色澤深淺不一,深入岩石的爪痕。


    他心下驚懼,喚醒周二夫人,沉聲道:“夫人,不好了,天機門搬走的原因,很可能不是滅門,而是有怪獸!”


    “怪獸?!”


    周二夫人懵懵懂懂睜開眼,透過木窗,見山上微明,山下還是一片黑暗,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起床氣有些抑製不住。


    怪獸這個字眼,對於讀書多,武功高,有修養且見多識廣的她來說,並不陌生。


    妖魔鬼怪,書中常有一鱗半爪記載。世間卻隻聞其名,不見其形,有什麽可怕的?


    自被困峰頂後,她從未露出過驚慌神色,隻因天機門總部今已搬至河間府,現任掌門明裏是河間王座上賓,實則已經是王府的爪牙。她對天機門知之甚詳。知道每月初九,機關門開,絕處逢生。


    但張玉郎明顯不知道這個內幕,周二夫人甚至得意的想著,到時候好好顯擺一下,看他目瞪口呆的狼狽樣。然後高傲的帶著他離開絕地。


    從此一改總被他鉗製的不利局麵,翻身把歌唱。


    周二夫人皺著眉,口中重複道:“怪獸?”心下卻無奈想道:為了撩我,你倒是費盡了心機,什麽瞎話都敢編。


    本夫人竟然有那麽一絲絲感動。


    那幾個爪痕太嚇人了,張玉郎斟酌道:“怪獸,或者說實力強大的野獸,能夠飛天遁地,威脅到我們性命那種。”


    飛天遁地...周二夫人臉色都不受控製的抽了抽:這瞎話纏起來還有頭有尾了?飛天遁地,怎不說生吃活人!


    此處峰高幾百丈,上下皆無路,有水無糧,如果真來一個獸...甭管是怪還是野,殺了打牙祭也是極好的。


    周二夫人明眸緊緊盯著一臉急切的張玉郎,語氣淡淡道:“然後呢?”


    “你不信?”


    當然不信...周二夫人委婉說道:“那又怎樣?”


    就算怪獸是真的,今日機關門一開,兩人拍拍屁股就離開了,有獸又何妨?嗯...他不知道今日機關門會開,這副神色情有可原。


    收攏著各種念頭,周二夫人姿態慵懶,從床上起了身,大咧咧往外出。


    剛一踏出木屋,耳旁就傳來張玉郎的驚唿:“夫人小心呐!”


    與此同時,她聽見了唿嘯破空聲,由遠及近極速衝來,一道黑影自側上方激射而至,其形如電,其疾如風,她來不及做出任何應對。


    心頭隻來得及冒出一個念頭,本夫人命休矣。


    忽然腰身一緊,被人蠻力粗暴的撞翻在地,壓住,滾了幾圈。


    周二夫人隻覺得自己被一頭蠻牛從後麵大力撞上,巨大的撞擊力令她身後肉多處都有些疼痛,肉少處已經酸麻到暫時失去知覺。又被壓著滾了幾圈,仿佛被粗暴的蹂躪了一番。


    突如其來的狀況令她心頭一慌,又一蕩,小心髒噗通噗通,快速跳動。


    很快反應過來,危險還在,眼下不是矯情的時候,連忙撥開壓在身上的張玉郎,迅速起身,大長腿一掃,隨腳將張玉郎踹進房間裏,嬌喝道:“別出來。”


    然後抽出軟劍,抬眼望去。


    峰頂最高處的尖石上,站著一隻黑褐色的大雕,身姿雄偉,背寬翅長,長喙彎鉤閃寒光,冷眸銳利射身上。


    它鼓著腮幫,黑褐色的豎瞳閃爍著冷漠兇光,兇狠的盯著她。


    隨時會再次衝過來。


    “咻!”


    黑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彈射而出,直衝麵門。


    周二夫人本能的快速後仰,使出一招鐵板橋,堪堪避開這撲麵一擊,並順勢揮出軟劍,從黑雕腹部劃過,直到頜下。


    頓時一陣火星濺射,並附帶著“叮叮叮”的金鐵交鳴之聲。


    她眼神一凝,這才注意到,黑雕腹部覆蓋著一塊塊巴掌大的鱗片,烏黑發光,手中軟劍竟一時難傷。


    雖然軟劍不夠鋒利,但這招,侮辱性夠了。


    大雕似乎感受到了侮辱,繞著峰頂盤旋一圈,兩爪抓在峰尖上,居高臨下,眸子斜藐著周二夫人。


    “夫人...”張玉郎舉著刀,從房間裏衝出。


    “迴去!”周二夫人不迴頭,長腿高抬,一腳正中張玉郎胸口,將他踹飛迴房裏,喝道:“不要吵,別添亂,老實待著!”


    房間裏響起一陣重物撞擊的咣當聲,家具碎裂的嘩啦聲,隨後安靜下來。


    感覺胸口像是被人敲了一錘子,精神一陣恍惚,眼前一黑。


    額滴親娘嘞,差點被一腳踹死....短暫的恍惚後,張玉郎甩了甩腦袋,清醒了過來。


    我是誰?我在哪?誰打我?


    聽著房外激烈的打鬥聲,他咳嗽了幾下,艱難爬起身,強忍著胸口痛楚,挪到門口,倒是沒有再貿然衝出。


    我特麽給你送寶刀呀...難道在你眼裏,我就是個毫無作用的拖油瓶麽?


    修心境...好像還真是個拖油瓶,他心裏一黯,喊道:“夫人,我這裏有刀。”


    “咻...”


    黑雕發出憤怒的,悠長嘹亮的鳴叫,再次撲了過來。


    周二夫人連忙做出應對,一人一雕激烈交鋒著,不一會便已交手數十個迴合。


    她一邊閃轉騰挪。應付著黑雕攻擊,一邊惱火斥責道:“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別添亂!”


    一想到張玉郎隻有修心境,卻不懼死亡,勇敢衝出來幫她,周二夫人覺得心中柔軟的部分被觸動了。雖然言語很衝,但其中包含著濃濃的關心。


    張玉郎感受到了,故而才沒有計較她兩腳險些把自己踹死的事實。


    是人是鬼都在秀,隻有哥兒在挨揍。


    我太難了。


    周二夫人收束散亂的思緒,將軟劍舞成天女散花,主動攻向黑雕。


    曾幾何時,她對自己這把精鋼軟劍非常滿意,但這會,突然有些嫌棄它不夠鋒利。


    捅不穿黑雕的身體。


    黑雕褐色的兇眸一閃,極速飛上高空,一圈圈盤旋著,似乎在醞釀大招。


    張玉郎扒著門,連忙提醒道:“夫人小心呐,她要放大招了,不是鷹擊長空就是餓鷹撲食...我這裏有刀。”


    什麽亂七八糟的...周二夫人百忙之中嗔瞪一眼他,正要再斥責一句,卻見張玉郎伸出手捂著嘴,做出一副“別噴我了,我閉嘴,你專心打怪”的姿勢。


    周二夫人忍俊不禁,噗得一下笑出了聲,仰頭望著天上越來越近的大黑雕,同時將為數不多的氣機全注入軟劍,揚手斬出一道淩厲的劍氣,迎了上去。


    她是修命境巔峰,神識將開,氣海中已經有零星幾道內氣。已經與修神境高手實力相差不遠了。


    但她畢竟是個女子,體力不是強項,僵持下去早晚會力竭而敗,故而全力發出這搏命一擊,一戰定勝負。


    一招過後,不是雕死,就是她亡。


    量上麵那隻大傻雕躲不過去!


    沒想到黑雕體型雖大,卻無比靈敏,感受到危險,一扭頭一甩身,急轉直下,堪堪躲過劍氣,再次飛往高處,盤旋著,一聲聲急切的,憤怒鳴叫著,伺機而動。


    那一劍,它感受到了一絲絲威脅。空中王者的尊嚴受到了冒犯。它盤旋高空不攻擊,是想判斷一下,剛才那一劍,是下麵那個小人兒的小技能還是大招?


    是常態化攻擊還是隻能發出一擊。


    若是前者,它就打算撤退了。


    若是後者,它就要讓對方感受一下什麽是殘忍!


    周二夫人勉力撐住脫力而發顫的雙腿,這才不至於當場跌倒,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神色,內心卻慌得一匹。


    恰在這時,風車滾木旁的石壁上,轟隆隆聲響動,一扇石門突兀打開,福伯從裏麵走出,傲然瞧了一眼周二夫人,點了點頭。


    長的俊俏,身姿富饒,就是她了,大人沒有猜錯,王妃果然在這。


    天空高處,大黑雕一愣,毫無感情的眸子裏帶著狐疑:下麵來這個老頭是那個香噴噴的人兒找來的幫手?


    周二夫人再也撐不住,軟綿綿靠在女牆上,俏臉通紅,胸脯劇烈起伏,大口喘息。


    眼看要出溜到地上,張玉郎連忙衝出,一把抱了個滿懷,顧不得馨香撲鼻,關切詢問道:“夫人,你沒事吧?我剛才想說的是我有刀,削鐵如泥,能砍死它那一種。”


    “......你怎麽不早說?”周二夫人軟軟癱在他懷裏,有氣無力說道。


    張玉郎沉聲道:“夫人,你沒給我機會,我現在胸口還疼得不行。”


    “......”周二夫人臉上有些燙,腦袋栽進張玉郎懷裏,裝暈。


    遠遠望去,兩人郎壯女嬌,很是登對。


    福伯遲疑道:“請問小哥,你懷裏的是周王妃麽?”


    如果是周王妃的話,那河間王腦袋上有點綠呀,而且原定計劃需要調整,因為一個移情別戀的王妃,抓了不頂用,威脅不了河間王。


    如果不是周王妃...那我老人家待在這裏做甚?當燈泡嘛?


    福伯正胡思亂想,忽聽那小夥子急切喊道:“老伯,小心呐!”


    與此同時感覺高處一股疾風襲來,福伯微微一笑,使出一個賴驢打滾,躲過大黑雕致命一撲。


    動作雖不雅觀,也不符合福伯高手的人設,但很管用,這是他幾十年摸索出的打鬥經驗,簡單直接,返璞歸真。


    好大一隻雕...福伯一抬眼就瞪大了眼珠子。


    “???”


    丫撲我老人家幹啥?招你惹你了,我可是是個高手!不是任你隨意抓取的羚羊野獸。


    福伯擺出起手式,對大黑雕勾了勾手指。


    動物界通用的語言除了音律,還有手勢。這個手勢瞬間激怒了大黑雕。


    它當即怒不可遏,唿扇幾下翅膀撲了過去。一老一獸頓時激烈打在一起。


    張玉郎扶住周二夫人腰身,尋了個石凳坐下,摸出餅子啃了一口,叫道:“老伯加油!打死它,我這兒有刀!”


    言下之意是您老如果需要,我可以借給您。


    周二夫人再忍不住,噗嗤一聲笑醒。


    兩人對望一眼,眼神中似有火花閃電。


    這時,一隻布風箏從遠處飄來,雲飛煙輕輕落在天絕峰半山腰,腳尖輕點,縱身躍起十餘丈,劍尖插石,接力而上,身形極快,頃刻間便翻身落在平台女牆上,妙目掃過一旁打鬥的老頭和大雕,落在緊緊相擁的男女身上。


    兩個女人對上目光,拚了一記眼神殺,不分勝負,各自都不服氣。


    張玉郎連忙站起,望一眼雲飛煙,對周二夫人介紹道:“雲飛煙,我妻子。”


    轉過頭,唯唯諾諾對雲飛煙介紹道:“雨詩音,也是我...啊不,別人的妻子。她累脫力了,站不住,我扶一下,你不要多想。”


    雲飛煙莞爾一笑,搖了搖頭道:“我沒多想,男人嘛,逢場作戲很正常,你先把手從人家懷裏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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