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蘭賭坊,已是夜半三更,街上黑漆漆一片,四下裏,隻有打更人的梆子聲,遠遠響著。


    張玉堂提著一個散發著微弱光芒,上寫“蘭”字圖案的大紅燈籠,牽起雲飛煙,往老宅方向摸去。


    賭場夜客居多,故而每個賭場都會必備許多燈籠,供散場的客人使用,沒有電的時代,燈籠便是硬貨,剛需。每一個都不便宜。


    不長一段路程,足足被盤查了數道,好在張玉郎身為皂班帶頭大哥,無人敢為難,輕鬆過卡。


    恰逢非常時期,長安府下了宵禁,天一擦黑,城門早早閉合,各個街道交叉路口攔起柵欄,設置“卡房”,由長安府壯班衙差看守著。


    宵禁期間,柵欄晝開夜閉,若無背景關係,又夜間亂走,是會被抓到府衙裏,冠以“夜犯”之罪,輕則拘役罰銀,重則下獄充軍。


    輕重的量刑,全掌握在長安府衙差手中。


    過最後一個街口卡房時,忽聽卡房裏傳出一道清脆熟悉的聲音,囂張大喊:“竟敢扣留小爺,告訴你,你攤上大事了,知道我姐夫是誰麽?”


    這聲音,這囂張的言語,跋扈的氣勢,不是雲飛揚又是誰?


    雲飛煙聞聲欲動,張玉郎忙拉住她,附耳輕語道:“讓他吃點苦頭,明兒再去撈他。”


    近身耳語靡音,雲飛煙忽而一顫,臉上一熱,幾乎站立不住,依著張玉郎肩膀,輕輕點了點頭。


    張玉郎又轉頭吩咐道:“將裏麵那位小公子帶迴縣衙,不要為難他。”


    四位守值衙差聞言,連忙點頭應是。


    兩人攜手而去,四個衙差目瞪口呆,驚詫莫名。


    .....


    翌日,中午時分,張玉郎來到府牢,吩咐獄卒老吳打開門,放雲飛揚出來。


    雲飛揚靠牆坐地,神色頹廢,星眸劍眉中傲氣不減,見張玉郎來,從地上一躍而起,驚喜道:“哥,你是來救我的麽?你真是個好人!”


    張玉郎笑了笑:“別這麽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誰叫咱倆投緣呢。對了,我受你姐姐所托而來。”


    雲飛揚臉色一苦:“啊,我姐姐迴來了?”


    張玉郎淡淡說道:“嗯,昨夜東街卡房,她目睹了全程。”


    四下看了看,幾個衙差和一眾被關押的嫌犯,一個個眼中充滿了幸災樂禍的笑意。


    很明顯,眼前一幕分明是小家夥胡作非為,被家長逮住了現行,迴家後,一頓胖揍是少不了的。


    一想到細皮嫩肉的小正太被扒了褲子,啪啪啪一頓胖揍,那畫麵,老喜感了,眾人如何能不笑?


    雲飛揚迴身坐下,梗著脖子道:“我不出去了..”


    話沒說完,忽然想到,此舉萬一再次惹惱暴力姐姐,她一定會衝進來,當著所有人的麵,暴揍自己一頓...也許會扒了褲子打。


    噩夢呀!他打了個寒顫,連忙又爬起來,規規矩矩跟著張玉郎往外走。


    張玉郎語重心長道:“我有三計,可助你度過此劫,第一計,醞釀好說辭,盡量說服你姐姐不要打你。說服不了,趕緊實行第二條計策,運功在身,準備逃跑。如果沒跑掉,就隻能看第三條計策了。”


    第一第二都不靠譜...雲飛揚追問道:“哥,第三條計策是什麽?”


    “你有認識的大夫麽?趕緊提前聯係一下...”


    “......”


    “......”


    “哥,能問您個事麽?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傻弟弟,因為我倆投緣啊。”


    “哦,哥您貴姓?”


    “姓名它隻是一個代號。”


    “你不會該就是張玉郎吧。”


    “......”


    “你到底是不是?”


    “是!”


    “我生氣了...”


    前番言語中透露出許多信息,昨兒個夜裏,張玉郎定在現場,身為衙差統領,居然不當場救他,愣是讓他在牢獄中待了六個時辰,與蟑螂為伴,與蜘蛛聊天,還要受一幫糙老爺們的調侃。


    再加上之前帶著良家少女被堵住去路,暴揍一頓關進大牢,前後兩次牢獄之災,張玉郎都有千絲萬縷的責任。


    這是一個姐夫做出來的事?


    雲飛揚有理由生氣。


    ......


    雲家大院,雲飛煙神色嚴肅,嬌軀微微顫抖,身姿起伏,滔天怒火隨時可噴湧而出,她冷喝道:“雲飛揚,老實交代,昨夜去何處鬼混到半夜?”


    這一聲喝問,透著殺氣,其中蘊含著敲山震虎,殺雞儆猴之意味。


    張玉郎忽然感覺背後涼颼颼的,暗道:死道友不死貧道,看來我也得自救。


    “我...我那個...我...”雲飛揚貓著腰,神色謙卑,眼珠子咕嚕嚕亂轉,結結巴巴道:“我...昨夜...與人...咳咳...以筆會友了,對,以筆會友。”


    “以筆會友.....不錯...不錯。”雲飛煙問道:“什麽筆?什麽友?”


    雲飛揚東張西望,四下尋著退路,吃吃道:“那個...筆嘛就是長長的一條,這個友嘛...同性想排...異性想吸的友。”


    雲飛煙冷笑:“嗬嗬...同性想排,異性想吸?”


    隨即便伸手去拿木棍。


    看樣子言語已經失去意義,唯有以力服人,方是正途。


    “飛煙,弟弟還小,就算再不對,怎麽能用木棍?那麽粗,那麽長,萬一捅...打出個好歹怎麽辦?”


    張玉郎張開雙臂,義正言辭攔住雲飛煙。


    雲飛揚躲在他身後,感動的眼淚汪汪:“姐夫,你是個好人,我記你一輩子。”


    張玉郎劈手奪走雲飛煙手中木棍,換上一個雞毛撣子,道:“飛煙,用這個打,這個趁手。”


    雲飛揚頓時氣得跳腳大喊:“我沒有你這樣的姐夫,我恨你,一輩子!”


    雲飛煙眼睛一瞪,似可吞噬眼前頑劣惡弟,芊芊玉手一指院子裏的長凳,命令道:“爬上去。”


    經年積威之下,雲飛揚腦子裏頓一片空白,本能的慫成一團,在乍暖還寒的春風中,如小鵪鶉一樣挪了過去,動作熟練爬上板凳,屁股朝上撅起。


    “啪”的一下,雞毛撣子隔著衣服抽了上去。


    雲飛揚慘叫一聲,雙手緊緊抓著凳子腿,身子習慣性的劇烈抽噎一下,淒慘的大叫道:“姐,姐,親姐,輕點啊啊啊……”


    “啪...啪...啪...”


    一頓雞毛毯子炒肉聲,密集急促,當真是:美姐手中棍,逆弟身上掄,破甲加無盡,直泄心中憤。見弟猶能喊,怒舉雞毛撣,斥喝臂掄圓,助其胖一圈。


    “飛煙,這樣打不到肉。”張玉郎提議道:“不如把衣衫褪去。”


    雲飛煙停下手,舉棋不定道:“他都十五了,有些大了,這樣會不會有點傷風敗俗?”


    張玉郎果斷一擺手:“不會!在你眼裏他永遠是個弟弟,再說了,看這樣子,以前你沒少打他,應該都是扒了衣服揍的吧?”


    雲飛煙點了點頭。


    張玉郎亦點頭道:“那就更要一視同仁,這褲子得扒下來!棒棒到肉才能令他印象深刻!”


    雲飛揚氣得牙關緊咬,瞪著張玉郎,恨恨道:“我恨你!下輩子也恨。”見雲飛煙眼睛瞪過來,便哭喪著臉脫去衣衫,露出白花花粉嫩一片。


    張玉郎微微一笑,“弟弟,恨我的人多了去,你得排隊,再說,我這都是為你好,上次你馬車裏裝個良家少女帶迴家快活,我都沒和你姐說呢,姐夫已經很夠意思了。”


    一句話,驚了姐弟倆。


    竟還有這種事?弟弟才十五歲不到,都已經開始禍害良家少女了?雲飛煙妙目瞪大,一臉不可置信。


    這頓打,看來力度得翻倍,兩倍起步。


    “???”


    雲飛揚一臉懵逼,哀嚎一聲,認命垂下頭,迎接暴風雨。心裏簡直恨死了張玉郎。


    這時候說這個,無異於火上澆油。


    但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


    張玉郎又道:“雞毛撣子,是一種用雞毛綁成清除灰塵的用具。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千年前的春戰時代。


    “當時,有個叫少康的人,一次偶然機會,見一隻受傷野雞拖著身子爬行,爬過之處,灰塵少了許多。他想,這一定是雞毛的作用,於是抓來幾隻野雞,拔下毛來製成了第一把掃帚。這便是雞毛撣子的由來。


    “雞毛撣子作為兩用家具,正用清掃灰塵,反用以武育人,打的時候,正確姿勢是反過來拿,棍棍到肉,保證爽翻。”


    雲飛煙聽的臉上有點熱,半信半疑將雞毛撣子調了個頭,捏住雞毛一頭,露出盤得明晃晃的竹棍一頭,問道:“這樣?”


    “對對對,打得時候要用力,一定要讓受力麵均勻,同時全麵接觸皮膚,這樣子的好處便是隻疼,無傷。”


    這麽專業...雲飛煙遲疑道:“要不你來打?”


    張玉郎連忙搖頭:“不,還是你來,你武道更高,力度掌握的更巧妙,你知道的,我武道低,太莽撞,我怕會弄傷弟弟。”


    雲飛煙俏臉一紅,嗔怪瞪了他一眼,甩出胡思亂想一幕。舉起手...


    雲飛揚絕望的閉上眼。


    他覺得,自己十五歲的精彩人生即將戛然而止。


    身為姐夫的張玉郎,非但不救他,還幸災樂禍,火上澆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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