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秉持分散隱匿,低調發展策略的紅刀會,將在三日後聚集,商討大事,與會者均是中高層骨幹。


    接到秘報,長安府尹段大富遂令王統領調集衙差進行抓捕。


    見微知著,紅刀會中定有朝廷臥底,否則情報不會如此詳細。


    班房裏,張玉郎揮手稟退衙差小李,暗暗沉吟。


    任何時代,臥底都是反敗為勝的利器,反過來說,紅刀會,西北四守節,河間王府,索命門,幾方勢力說不定也有臥底在朝廷。


    尤其是索命門與安西將軍府,都吃過信息不對稱的大虧,他們定會痛定思痛,完善信息渠道。


    好在,他雖是紅刀會人員,風不歸二弟子,但隻是口頭上的,一沒燒黃紙,喝血酒,拜天地,二沒納投名狀,上名冊。受燕無雙一劍後,索命門也兩不相幹了。


    倒是不擔心身份暴露,惹來朝廷清算。


    想了一圈,尾巴很幹淨。張玉郎徹底鬆下神經,望著案幾上擺成小山一樣的“孝敬”,左右糾結。


    雲飛煙不在,人身安全度降低了許多,正因雲飛煙不在,人身自由度提升了許多。


    張玉郎伸出二郎腿,在桌麵上晃著,思緒發散神遊天外。勾欄聽曲,賭場肆意,青玉樓會花魁,夜裏該去哪裏瀟灑好呢?


    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這才是夢想中該有的日子。


    夜幕下,青玉樓中人聲鼎沸,一個公子哥手拿折扇,帶著幾位便裝大漢,邁著豪橫步伐,擠過人流,大剌剌晃蕩進來。


    龜公快步迎上,眼頭靈活詢問:“貴客裏邊請,貴客有約了麽?”


    公子哥合上折扇,臉色一扳:“龜公,你不認得我?”


    見來者言語不善,龜公連忙賠笑道:“客人是有些眼熟,小人頭昏,一時不記得了,恕罪,恕罪。”


    你這不是頭昏,是眼花...公子哥嘴角一撇,倒也不至於和他一般見識,便提示道:“本公子特來拜訪花魁石靈靈。”


    龜公恍然道:“原來是小衙差張大人,石姑娘這會正好空閑,請隨我來。”


    張玉郎背著手,示意屬下們自由活動,邁著八字步,自隨龜公登樓入閣,去見石靈靈。


    香閣中,伊人風度翩翩相迎。


    三月不見,石靈靈還是那麽平,平的恬靜,平的傾城。


    一身合體綠衣衫,腰身堪堪一握,就那麽盈盈而立,仿如庭院中獨自盛開的牡丹,孤芳自賞,榮辱不驚,令人眼前一亮,又生不起褻瀆之心。


    “靈兒姑娘,好久不見。”張玉郎拱手,開門見山。


    石靈靈妙目裏閃過一絲驚訝,屈身還禮,笑著道:“小女子恭候多時了,不知公子可曾探查到修門隱秘?”


    張玉郎擺手道:“那倒不曾,不過本公子奔波數月,途中幾乎喪命,來收點利息不過分吧。”


    石靈靈妙目一轉,笑道:“聽公子此言,靈兒倒有些奇了,公子如何從修門使者手中逃得一命?”


    世間傳言,對修門不敬者,從來無人能活命。


    “很簡單。”張玉郎道:“因為我跑得快。”


    跑得快?快的過修門中人?石靈靈仍是疑惑不解。


    張玉郎解釋道:“其中過程委實驚險。若非命大,便迴不來了,在下好奇,靈兒姑娘尋修門做甚。”


    很難想象,一個青樓女子與修門能扯上關係。他補充道:“若不方便說就算了,今日風月為主,其他可以不談。”


    石靈靈麵露釋然之色,稍做猶豫道:“其實也沒什麽不可說的,小女子有位故人,進入修門已有十年,沉迷不出,如今天下風雲暗湧,故而小女子想找到修門所在,尋他出來。”


    原來如此,隻是不知道這人有什麽本事,張玉郎好奇道:“此人有經天緯地之才?”


    “並無此才。”


    “有絕世神功?”


    “亦無此能。”


    “那是為何?莫非此人天賦異稟,令姑娘過目不忘,印象深刻?”


    兩人談了幾句,張玉郎忍不住口花花起來,言語間暗帶機鋒。


    石靈靈俏臉上泛起一抹嫣紅,低眉垂首道:“公子又在說笑了,雖與公子相交不深,但依小女子生平所見,公子與這大夏朝男子頗為不同。”


    她皺著秀眉,認真思索著說道:“公子不拘小節,胸有韜略。”


    這兩句話也可以理解為油滑世故,一身套路。張玉郎搖頭笑道:“這是誇我還是損我,不過你有一句話說對了,香蕉補腎,倒也確實。”


    石靈靈紅著臉輕啐一聲道:“靈兒為公子獻舞一曲,公子莫要再這般說話。”


    “.....”


    這都能聽懂?張玉郎眼神變了,青樓還真是磨練人的好地方,能令人快速由新手成長為老司機。


    石靈靈起身,合音獻舞,身姿搖曳中,時不時的打量著張玉郎,俏臉上紅暈未消,眼中還帶著幾分笑意。


    良久,一曲終了。


    石靈靈輕拭額頭香汗,停步微喘,輕聲道:“公子真的隻是長安府小衙差?”


    張玉郎掏出衙差身份牌晃了晃:“如假包換!”


    石靈靈歎了口氣道:“公子本是佳人,怎地偏去當個普通衙差呢,眼下正逢亂世,若公子有大誌,靈兒願為引薦一二。”


    “薦往何處?”張玉郎悚然坐直,震驚了。


    兩人明裏身份是青玉樓頭牌和長安府衙差,暗裏身份都是紅刀會成員,石靈靈還有第三重身份?


    就是不知道她幕後大老板是誰了。


    思索間,忽聽石靈靈道:“我乃河間王義女,並非紅刀會成員,駐留此間,隻為輔助世子。”


    這個身份倒也合情合理...張玉郎暗暗點頭。


    石靈靈蓮步輕移,又說道:“小女子新學一種按穴推宮之法。願為公子獻技,以做前番酬謝。”


    這才是青樓真正的精彩所在,張玉郎頓時大喜:“如此甚好,快快使來。”


    ......


    一夜風華,多才多藝的石靈靈詮釋了什麽叫才女,什麽叫十八般手藝,雖不曾亮劍顯玉,倒也令張玉郎感受頗深。


    天光破曉,張玉郎神采奕奕出了青玉樓。


    剛邁出大門,就看到幾個屬下歪歪扭扭走著,打著哈欠,抖著腿。虛弱的不行。


    “那小娘們,真夠勁!”小李渾身酒氣,神色得意對幾個同僚吹噓著。


    幾位衙差紛紛眉開眼笑附和。


    小李視線一轉,見張玉郎與眾人不同,連忙恭維道:“大人厲害,勞累一夜竟有如此神采。”


    光看模樣,就知道這幾個屬下,定是忙碌一整夜。


    青樓不是這麽上的...張玉郎搖搖頭,歎口氣道:“唉,本班頭忽然覺得人生頗為寂寥。知己難尋,知己難尋哇。”


    眾衙差愕然對望,一頭霧水。


    去青樓不就為那點破事嘛,還知己難尋,難道還有其他玄妙是我們不知道的?


    張玉郎再搖搖頭,“俗氣,忒俗氣。”


    來青樓自然是圖一個氣氛和樂趣,若隻是圖那片刻激蕩,娶個良家迴家閉門自嗨,豈不是更劃算?


    真是一幫武夫,粗人,張玉郎暗暗失望。


    幾人結伴而歸,行到距離長安府衙不遠處,與一輛馬車迎頭遇上,互不相讓。


    馬車緩緩停下,裏麵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好狗不擋道,外麵的人快快閃開,惹惱小爺,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一句話,點燃了小李和同僚們的怒火,他一把拽住韁繩,怒道:“小子,狂得可以啊,也不看看我們是誰,長安府衙差你都敢惹?哥幾個,抓起來,帶迴去慢慢炮製。”


    “放肆!”馬車簾子掀開,一個小腦袋探了出來:“你這廝好大膽子,可知我是何人?”


    大放厥詞的,竟是個十四五歲少年,他唇紅齒白,星眸劍眉,麵容依稀有些熟悉。


    見這少年大言不慚,眼神充滿鄙視的望著自己,似乎很有背景的樣子,小李心下一慫。大聲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嗤笑一聲,道:“你這小衙差,有眼不識貴人,說出我名,嚇你一跳!告訴你,我乃金牌小衙差妻弟,張玉郎是我姐夫!”


    突然冒出來個小舅子,直把張玉郎驚得合不攏嘴,呆住。


    幾個衙差也大眼瞪小眼,一臉懵逼。


    那少年掀開簾子,雙手叉腰,氣勢如虹站在馬車前架上,傲然道:“怕了吧,還不趕快讓開!小爺我是你們惹不起的存在!”


    “頭兒,你認識他麽?”小李子湊過來,小聲嘀咕。


    從美少年的長相推測,他姐姐定然是禍國殃民的美女,有心放他一馬,但著實不認識他姐姐。


    左思右想,還是讓他吃點苦頭更好。


    張玉郎微微搖頭。


    眾衙差忽然有了底氣,其中一個離得近的衙差,高高躍起,一招餓虎撲食,如保齡球一般,將美少年從馬車上撲翻在地,舉起砂鍋大的老拳,一頓劈裏啪啦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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