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名人,長安府紅刀會扛把子邢道人,悄無聲息死了。


    屍體是被官府發現的,準確來說是被打更人許錢的哥哥許金發現的。


    許金家住隔壁,他養了一條狗為伴,但這兩日狗很狂躁,齜牙咧嘴總想往隔壁竄,攔都攔不住。


    相處日久,許金知道,那是它想吃肉的表現。


    許金搬來梯子,打算看個究竟,卻被驚魂一幕嚇得從一丈多高處摔了下去,


    邢道人之死由此而現,被發現時,已死去至少兩日...仵作說的。


    兇手未知,緣由未知。


    隻有一點能肯定,兇手的武道境界高於修神,至少是第十境高手。


    因為邢道人是被正麵一招秒殺。


    據現場兩大一小腳印與傷口推測,當時共有三人在場,兩男一女,兇手是女,一劍貫穿邢道人。


    這意味著,除了風不歸,又有一位第十境界的女武者踏足江湖。


    武女年齡未知,姓名未知,且武道也許並不止第十境。


    因為即使是風不歸,要秒殺邢道人都沒那麽輕鬆,少說也得三五招。


    邢道人成名已久,是第九境界巔峰武者,武道已經觸摸到江湖武者天花板...如果不算風不歸那個變態的話。


    若真有那麽好殺,也不至於通緝令掛了十年,都拿他不住。早被官府宰了千百迴,長安府紅刀會根本不可能發展起來,更不可能如此昌盛。


    消息傳出,江湖上頓時轟動起來。


    紅刀會幫眾人心惶惶,群龍無首陷入混亂。


    府衙大堂。


    尹正德神色威嚴,眉頭深鎖。


    邢道人被刺,本是好事,但這個時間節點...正值剿滅索命門,三萬鐵臂營整裝待發,兩位保鏢兼副帥已等候在旁,而主帥...是他。


    去或留,成了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恰在此時,張玉郎哼著小曲,晃著螃蟹步走進來。


    “升官發財小籠包,今天心情真滴好...真滴好!”


    一踏進內堂,便有數道目光注視過來,其中兩道格外銳利,刺得臉皮有異,些微不適。


    一男一女,兩個第九境高手...張玉郎心下一凜,將流氣小調噎迴肚裏。


    雲飛煙曾說過:修神境神開氣生,灌神入目,眼神就會格外銳利,尋常人無法對視。


    這也是他屢屢瞪不過雲飛煙的主要原因。


    但這個內氣灌神目的技能很費藍...內氣,故而大多數第九境高手,平時耷都拉著眼皮,隱神藏精,不隨便瞪人。


    修神境高手一旦用出這個技能,那就意味他認真了,或者說要拚命了。


    下馬威麽...張玉郎抱拳行禮,大聲說道:


    “大人,金牌小衙差張玉郎前來報到,隨時可以出發!”


    金牌小衙差...從四品,皇帝紅人,聖眷正濃。


    一男一女腦袋中依次閃過這些信息,迅速收迴目光,耷拉下眼皮,仿佛之前一幕不曾發生過。


    來繼續瞪我啊...張玉郎挺直胸膛,目光肆無忌憚掃視迴去。


    一男一女仿佛木頭人一樣,正襟高坐閉目養神,任由放肆無禮的目光掃描,毫無反應。


    主位上,府尹穿著紫袍,目光無奈,嗯,應該是覺得我在胡鬧,但又不好阻止,畢竟事端不是我挑起來的。


    左側穿緋色衣服的中年大叔,胸口繡著一個大大的“內”字,不是賣內衣的....就是大內高手,嗯,應該是後者。


    大叔身旁這女子麵容一般,估摸著得有三十歲了,嘶,這胸口的“內”字,居然可以兩折兩伏?這身材...是天然的嗎?


    不會吧,竟然如此q彈?


    張玉郎目光上移,又確認一番女子顏值。


    身材最少99+,顏值最多70,年齡30,有可能+,有可能不+。


    看來上天是公平的,給了她完美身材,顏值上就隨意了一些。


    但如果關上燈的話......


    張玉郎迅速仰起頭,捏住鼻子,口中忽然湧出一股腥鹹。


    府尹大人高坐主位,麵無表情問道:“張玉郎,你怎麽看?”


    “很翹,很圓。”


    尹正德臉一黑,敲了敲案台:“本府問的是出征!”


    那內男臉上毫無波動,仿佛沒聽見調侃之言。


    那內女卻臉色一寒,胸口劇烈起伏兩下,又迅速恢複正常,鬆開小拳拳,選擇刃心而寸。


    金牌小衙差...她有點惹不起。


    “噢,噢,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呀,大人!有的東西既然流出來了,就不可能憋迴去,比如說這一口鼻血。”


    說著,張玉郎咽下滿滿一口腥鹹,苦哈著臉。


    “那這長安府?”


    官場沉浮二十年,尹正德凡事都想兩全其美,哪怕明知此時應該拍屁股出發,也有些放心不下長安府衙,唯恐繼任者打理不好。


    “大人此時是主帥,而非府尹。世間也無兩全策,不負聖恩不負民。”


    話說到這裏,已經點得透透的,此時此刻,沒有退路可言,唯有出發擺平索命門。


    就算有退路,張玉郎也要堵上,他不想刺殺尹正德,也不想賠五萬兩銀子,心下默念著:大人,我這都是為你好,你就從了我吧...


    再說了,皇上委任的新府尹馬上就要到了,尹正德還占著位置算怎麽迴事?


    尹正德冷靜下來,開始發號施令,“蕭展,張玉郎,聽令!”


    “屬下在!”


    “在...”


    二人齊齊往前一步,張玉郎神情激動,言語激昂,蕭展軟綿綿的,有氣無力。


    尹正德橫了蕭展一眼。


    這次他作為主帥剿滅索命門,隻能從衙門帶走兩人,還是不重要的角色。


    畢竟新府尹即將到來,如果抽走骨幹,萬一出現無法處理的狀況,那鍋...是一定會被甩過來的。


    他可不想接。


    挑來挑去,矬子裏挑大個,隻有老滑頭蕭展和小滑頭張玉郎兩個,看著些微順眼一些。


    主要是武功順眼,讓他有那麽一絲絲安全感。畢竟一個修命境,一個修心境。


    在人均絕凡境都不到的長安府衙裏,是那麽出類拔萃,就像雪地裏的屎殼郎一樣,黝黑發亮。


    “蕭展領五千先鋒營,遇山開路,遇水搭橋,張玉郎領五千後衛營,護我周全。”


    “遵令!”這次聲音很齊整。


    尹正德神色滿意,轉向兩位大內高手,客氣說道:“有勞兩位了。”


    他揮了揮手:“去吧。”


    四人齊齊拱手,都沒動。


    尹正德目光威嚴望向蕭展:小老弟,怎麽肥事?動啊!


    兩位大內高手及一眾大內侍衛,齊齊望向蕭展,心頭齊齊冒出一個想法:


    此人莫非不會統兵?那這先鋒營怕是兇多吉少了。


    張玉郎也望了過來,提醒道:“副班頭,走啊!”


    “哦,哦,去哪?”蕭展一臉茫然。


    “統領先鋒營,開路去哇。”


    “哦,先鋒營在哪?”


    我也不知道...張玉郎一窘,將頭扭到一旁。


    尹正德臉色黑如鍋底,強忍著怒火,揮手召來一個差兵,領蕭展去先鋒營。


    剿滅索命門的三萬鐵臂軍,是皇室僅有的,能拿得出的精銳力量。


    兩萬中軍是是主力作戰單位,統領者另有其人,負責具體軍事方麵的指揮。


    尹正德名為主帥,實則行事監察


    之職,如何攻打,何時開打,他並不負責。但何時啟程,歸程,都需請示他。


    五千先鋒營今日啟程,兩萬中軍主力明日上午出發,五千後衛營明日下午動身。


    ......


    北門外,十裏亭,


    “看鐵蹄錚錚踏遍萬裏河山


    我站在風口浪尖緊握住,日月旋轉...”


    張玉郎昂首駐足小土包上,望著坡下連綿不絕的後衛營,心情有些激蕩。


    每一個男子,都有統領千軍萬馬的夢,他掌管五千後衛營,頗覺意氣風發,人生巔峰。


    “報...張統領,聖上有旨。”


    一個兵差匆匆跑來,打斷張玉郎高歌雅興。


    兵差身後不遠,跟著一群錦衣軍士,兩頂小嬌,其中一頂顏色格外鮮豔,是花轎。


    張玉郎連忙快走幾步,下坡接旨,心頭納罕。


    奇怪,皇上怎會突然關心起後衛營?


    “大成詔曰,特派密使助卿一臂之力,望早日破賊功成,凱旋歸來。”


    這聖旨,難道不應該給尹大人麽?我一個後衛營統領,上哪兒破賊?


    索命門總壇,頂天三五十人,怎麽可能越過五千先鋒,趟過兩萬主力,跑到後衛營來送人頭?


    我能殺個雞毛!張玉郎一頭霧水。


    禦前總管宣讀完,神秘眨了眨眼:“張大人,密使就在轎中,咱家這就迴去複命了。”


    這眼神感覺不太妙...莫非有坑?張玉郎沒有言語,接過聖旨,目送太監遠去,踱步到花轎子前。


    會是誰呢?他舉手不定,想掀開又覺得會有驚嚇。


    “來人,將轎子抬入營帳!”


    想了想,還是覺得應該謹慎一些,到營帳裏再掀開比較合適。


    兩名兵士應聲而來,輕鬆抬起轎子,大踏步送進營帳。


    轎子這麽輕...又這麽花...莫非是她?


    張玉郎恍然,心下大定,微微一笑,任由轎子孤零零擺著,也不掀開,見天近正午,便自顧在營外烤起羊腿。


    竟是與轎中人比拚起了耐心。


    不大一會,烤肉香味四溢,順風竄出去一二裏地。


    “咕嚕,咕咕嚕...”


    近在咫尺的營帳裏,腹鳴聲響起,一陣一陣,愈響愈烈,還伴隨著小聲啜泣。


    聽起來很委屈,張玉郎心下一寒。


    這就放大招了麽,怕了怕了。


    掀開花簾,正對上長平郡主一雙蓄滿銀豆子的大眼睛。宜嗔宜屈。


    她眼眶紅紅,小嘴撅起老高,最少能掛兩個油瓶。


    俏臉堆成一個囧字,眼淚一顆顆往下掉著,委屈巴巴的神情,能感動天感動地,但卻令張玉郎噗嗤一笑。


    這密使是來幫助我殺敵的?拖後腿還差不多!


    他歎口氣:“不掀簾子,你就不出來了麽。”


    這句話深深刺痛了小丫頭,她眼淚墜落速度明顯加快,從嘀嗒,嘀嗒。變成嘀嗒嘀嗒嘀嗒...


    眼看再不阻止,就要變成滴滴滴滴滴滴...


    從小所受的嚴格家教,不允許她主動掀開轎子走出來。


    張玉郎也想到這一茬,連忙舉手投降:“好好好,是我不對,快收一收眼淚,別把營帳給衝跑了,那樣的話,咱們夜裏就隻能睡地上了。”


    一句話,逗得長平郡主破涕為笑,胡亂擦著眼淚,被他牽出轎子。


    望著動作秀氣,小口吃肉的長平。張玉郎思緒浮動。


    “若真的是我妹子,那便好了,可惜老爹去得早,我身世也成了謎。


    到底是小孩子,不記仇,一下就哄好了,


    這要是換成雲飛煙...估計得生幾天悶氣,再不然就一劍刺過來。”


    張玉郎打了個寒顫,心下一陣舒爽,不敢再想。


    但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麽邪性,想什麽來什麽。


    剛壓下雲飛煙的念頭,就聽見一句冷冷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她是誰?”


    伴隨著質問,還有長劍緩緩出鞘的聲音。


    劍拔出的速度很慢,像是在刻意施加壓力,又像是在給他解釋的時間。質問聲很淡,淡到不帶任何感情,瘮人驚魂。


    張玉郎頭皮一麻,汗毛根根倒豎,


    這下真的站在風尖浪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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