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第一次聯係他,跟他委婉提出「資金援助」這個要求時,他實在鬱氣難消,過了好幾天才終於控製不住擔心的心情給她匯款,然而她卻不是省油的燈,以為沒希望了,就轉了個方向,要是他一直都沒有給她匯款,或許現在一天一封明信片的對象就不是自己了。


    正如自己所說,他被討好隻是因為他是她的衣食父母,如果他不能提供這一點,那麽對她來說,他就什麽都不是,什麽都不是。


    趙晴晴並不是揮霍的人,但自從她一個人跑到了美國後,卻變得花錢如流水起來,她路過名牌男飾店,總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腳步,等迴過神來,就發現自己已經刷完卡,手裏拎著好幾套男裝了,全都是唐圳的尺寸。


    買完後,她就留一套掛在房間裏,把其餘和之前買的男裝全都捐出去,然後就朝著信用卡吐吐舌頭,似乎也感覺到自己很亂花錢,但到了下次卻一切照舊。


    她還總會望著那剪裁完美的衣服發呆,人啊真是奇妙,小時候的唐圳明明是那麽小一隻,一張白白嫩嫩的正太臉,做出生氣的樣子也隻是鼓著臉頰讓人覺得可愛,明明比她還要大上一歲,卻總是被她牽著鼻子走,完全拿她沒有任何辦法。


    但不過幾年的工夫,他竟然長得比春草還要快,不到半年就趕上了她,又不到半年時光,又把她遠遠地比了過去,但脾氣也越來越拗,不複小時候的好欺負。


    但她還是覺得他好可愛,雖然嘴上總是免不了抱怨,但望著這個截然不同的小圳子,她又十分滿意,越看越覺得好看。


    不過因為討厭他咄咄逼人的態度,和一夜縱情之後亂七八糟的後續發展,她才會在一氣之下,就拿著存款一個人遠走高飛,隻是人離開了,一顆心卻還留在台北的唐宅。


    大概相處了太久,彼此早就成為習慣的存在,即使外麵的世界再美麗、再五光十色,少了一個人的陪伴,總覺得什麽都變得沒有滋味起來。


    都是小圳子不好,沒事說什麽喜歡,兩個人就像小時候一樣,一起開開心心在一起不就夠了嘛,一定要搞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麻煩死了,他難道不知道男女之情是最可怕的嗎?


    明明之前愛得死去活來,為了對方甚至能放棄自己的一切,可一旦在一起後,所有的喜歡都會在各種斤斤計較、柴米油鹽裏消耗殆盡,唯一留在彼此間的隻有各種不耐煩,各種一觸即發的負麵情緒,那樣討厭的東西,如果可以她一輩子都不想招惹。


    不過,小圳子好像打定主意要跟她杠上了,將近六百封持續不斷的明信片,終於換來了他的第一封信件。


    趙晴晴迫不及待地拆開簡約的信封,上麵卻隻有簡單的一句話,如果你不迴來,以後請不要給我你的任何音訊,我也不會給你匯錢了。


    唐圳的脾氣不好,總是動不動就暴跳如雷,但這一句話卻冷靜得仿佛沒有起伏,幹脆俐落,一點也不拖泥帶水,趙晴晴知道,這迴他玩真的了。


    她氣憤地把信紙一把撕成碎片,這樣還不解恨,又把信封扔到地上用腳踩,「討厭的小圳子,我踩死你、踩死你、踩死你、踩死你!」


    唐宅還是原來的樣子,低調的,不動聲色的奢華。


    十幾年了,它一直沒有變過,但在裏麵玩鬧的兩個小孩子卻一天比一天長高,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不在裏麵玩耍追逐了。


    樂天派的趙晴晴難得地被觸發了一絲詩人的傷感情懷,剛要賦詩一首,管家就忙不疊迎了上來,「趙小姐,你可終於迴來了!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少爺也搬出去住了,我都忘記多久沒看見少爺了,老爺向來忙於工作,待在飛機上的時間比陸地上還多,整個宅子都冷冷清清的,沒有一點人氣。」


    趙晴晴隻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資訊,「唐圳搬出去住了?」


    管家又是一陣長籲短歎,「對呀,也不知道少爺發生了什麽事,兩年前小姐你出國求學後,少爺就消沉了好一段時間,每天都喝得爛醉如泥,後來被老爺知道了,好好地用板子侍候了一頓,這才又重新振作了起來,不過他卻死活不肯再迴這裏,老爺倒也不勉強他,在郊區買了棟房子給他,聽說環境很不錯喔。」


    趙晴晴咬了咬嘴巴,「那我寄過來的明信片?」


    「這個呀,少爺吩咐過,任何關於小姐的信件一到,就會有人送去公司給少爺,少爺對小姐真的是很關心呀,小姐你就多勸勸少爺,勸他搬迴來住吧,很多下人都是跟少爺從小玩到大的,說句大不敬的話,我們是真心把少爺當成朋友的,一直看不見少爺,大家的情緒都很低落。」


    「我知道了,他的公司在哪裏?我馬上去找他。」


    得到想要的答案後,趙晴晴把行李扔給管家,就跟一陣風一樣掃了出去,她突然很怕唐圳會變成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那種恐懼甚至跟九年前媽咪去世時,那種天崩地裂的感覺差不多。


    「這位小姐,有預約嗎?」


    心急地像跟衝天炮一樣往前衝的趙晴晴,被一個笑容溫和卻疏遠,貌似總裁助理的漂亮女人攔了下來。


    「沒有預約,但他不管有什麽事情,在忙什麽,他一定都會見我。」


    「小姐,對不起,沒有預約,我想……」


    趙晴晴哪裏會吃她那一套,她深吸一口氣,忽然放開嗓子大聲喊了起來,「唐圳,你給我出來,老娘我迴來了,你再不出來,我就親你!」


    明知道這個曾經屢試不爽的威脅早失去了功效,但說慣了一時間也很難改迴來,趙晴晴得意地朝被她這一吼,而驚得目瞪口呆的漂亮助理眨眨眼,揚著頭,像隻得勝的公雞一樣雄赳赳、氣昂昂地衝進了總裁辦公室。


    剛才那幾乎響徹雲霄的叫喊讓唐圳想忽視也做不到,一張臉鐵青鐵青地,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死死地盯住擅自闖入的某人。


    啊,這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好熟悉,真好,小圳子一點都沒有改變,就算生氣還是一樣的好看帥氣,也不枉她為他買了那麽多漂亮的衣服。


    唐圳大概一輩子也不會想到他這邊氣得半死不活,那邊趙晴晴卻鬆了一口氣,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落迴了原來的位置。


    「小圳子,你不要動不動就生氣好不好?我都沒怪你不出來見我,好啦好啦,我知道當年我這樣一走了之有一丁點的過分,但也是你逼我逼得太緊。」


    唐圳還是一聲不吭,他坐在辦公桌上,麵色沒有一點好轉。


    趙晴晴再接再厲,一點也不泄氣,「你看我是不是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好幾次我照鏡子都還以為看見一堆排骨呢,美國的漢堡一點都不好吃,我想念張媽做的菜,光是想想,我就口水直流,晚上就整個睡不著覺。」


    唐圳的眸光一動,自己恨不得寵到天上去,把所有的好東西都搬到她麵前的小女人,卻風塵仆仆地闖進他的視線裏,整個人瘦了很多,一張本來有點嬰兒肥的小臉現在卻沒幾兩肉了,小下巴尖尖的,刺得他心疼,那層冷漠堅硬的殼也被刺破了。


    「那為什麽要不辭而別?」他終於緩緩開口,聲音沉沉,壓抑了太多的情感。


    「這還不是你害的。」趙晴晴卻是得理不饒人的個性,見唐圳放軟了口氣,立刻順著杆子往上爬。


    「你明知道我從來沒做過那種事,就已經夠慌亂了,你還一定要逼著我這樣那樣……我當時心裏亂得就想一頭撞死,什麽也不想去想,所以才跑了出去,不然我怎麽會放著張媽做的菜不吃,去啃又油又膩的漢堡。」


    唐圳歎氣,「都是你有理。」


    「本來就是。」趙晴晴試探地觀察著對方的表情,「小圳子,以後我們就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就像原來那樣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那雙望過來的眼睛充滿期盼,亮閃閃的模樣幾乎讓人下意識就想滿足她的所有要求,唐圳閉了閉眼,「對不起,晴晴,我喜歡你。」


    趙晴晴一張小臉頓時垮了下來,「小圳子,你別不講道理。」


    到底是誰不講道理,喜歡一個人有錯嗎?唐圳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晴晴,你坐了那麽久的飛機一定累了,現在我不跟你吵架,這是我新家的門卡,我叫人把你送迴去好好休息,有什麽事情,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再好好談談。」


    這是要秋後算帳的意思?趙晴晴拉響警報,腦子裏的細胞飛速地活躍起來,開始思考該用什麽計策才能讓唐圳徹底心軟不再跟她計較。


    威脅?八百年前小圳子就不買帳了;苦肉計?已經用過了,效果甚微;打親情牌?唐伯伯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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