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誌聽到竇冕的話,輕哼一聲:“寡人親政已有七年有餘,見過許多跋扈之人,你是第一個把殺人說成去失道之人的人,難道你就不算失道之人嗎?”


    竇冕躬身說:“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賊民之主,不忠。棄君之命,不信。有一於此,不如死也。小子不過陛下治下一蒼頭,非民之主,亦非天子臣,自不算失道之人。”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朕為天子,所任之方伯,豈容你一白身造次?”劉誌厲聲質問道。


    “小子聞天子之職莫大於禮,禮莫大於分,分莫大於名。何謂禮?紀綱是也;何謂分?君臣是也;何謂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廣,兆民之眾,受製於一人,雖有絕倫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豈非以禮為之綱紀哉!是故天子統三公,三公率諸侯,諸侯製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貴以臨賤,賤以承貴。上之使下,猶心腹之運手足,根本之製支葉;下之事上,猶手足之衛心腹,支葉之庇本根。然後能上下相保而國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職莫大於禮也。”


    竇冕不等殿中的人反應過來,便繼續開口道:“夫禮,辨貴賤,序親疏,裁群物,製庶事。非名不著,非器不形。名以命之,器以別之,然後上下粲然有倫,此禮之大經也。名器既亡,則禮安得獨在哉?昔仲叔於奚有功於衛,辭邑而請繁纓,孔子以為不如多與之邑。惟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政亡,則國家從之。衛君待孔子而為政,孔子欲先正名,以為名不正則民無所措手足。夫繁纓,小物也,而孔子惜之;正名,細務也,而孔子先之。誠以名器既亂,則上下無以相有故也。夫事未有不生於微而成於著。聖人之慮遠,故能謹其微而治之;眾人之識近,故必待其著而後救之。治其微,則用力寡而功多;救其著,則竭力而不能及也。《易》曰:履霜,堅冰至,《書》曰:一日二日萬幾,謂此類也。故曰:分莫大於名也。”


    “你是說寡人失禮否?”劉誌語氣中帶著不悅問道。


    “不敢!”竇冕依然擺出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但口中的語氣可並不像竇冕說的那樣。


    “朕若執於古禮,如今依然是粱冀的大將軍,豈能有寡人親政之日?”


    “陛下差矣,皇權旁落,自然會有人替天子牧民,天下庸人,口不能道善言,而誌不邑邑者比比皆是,唯天下之誌士、賢者、君子歸於陛下之羽翼,何須擔心粱冀之禍?”


    “哦?何為誌士?”劉誌身體向前俯了俯,站在左邊不遠處的一名年紀偏大的宦官,知趣的走過來,小心翼翼地將劉誌的旒冠取下,交給身後的小宦者,另一名皮膚鬆弛的宦者,雙手捧著一盞差,弓著身遞上前。


    竇冕上眼皮輕輕翻了翻,看見劉誌露出的麵容已經有些萎靡不振,眼眶陷的很深,整個人顯得消瘦而無力。


    “所謂誌士者,雖不能盡道術,必有所由焉;雖不能盡善盡美,必有所處焉。是故知不務多,而務審其所知;行不務多,而務審其所由;言不務多,而務審其所謂;知既知之,行既由之,言既順之,若夫性命肌膚之不可易也,富貴不足以益,貧賤不足以損。”


    劉誌手中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沉聲問:“那何為君子?”


    “君子者,行忠信,其心不買;仁義在己,而不害不誌;聞誌廣博,而色不伐;思慮明達,而辭不爭;君子猶然如將可及也,而不可及也。”


    “哦?那何為賢者?”


    “賢者,知通乎大道,應變而不窮,能測萬物之情性者也。大道者,所以變化而凝成萬物者也。情性也者,所以理然、不然、取、舍者也。故其事大,配乎天地,參乎日月,雜於雲蜺,總要萬物,穆穆純純,其莫之能循;若天之司,莫之能職;百姓淡然,不知其善。”


    “好好好!”劉誌放下茶盞,撫掌讚賞道:“曾子曰:天下有道,則君子欣然以交同;天下無道,則衡言不革;諸侯不聽,則不幹其土;聽而不賢,則不踐其朝;是以君子不犯禁而入人境,不通患而出危邑,則秉德之士不椧印d僑綰蔚玫秸廡┤四兀俊


    “陛下富有四海,奄有天下,然天下神器,聖人大寶,非符命所屬,大功濟世,不可妄居。所以納揆試艱,虞登帝位;櫛風沐雨,夏會諸侯。經綸機務,一日萬端,取決英謨。任人唯賢,是為中興之業。”竇冕俯身長拜。


    “朕能任衣冠,登大位,未有一日之清閑,孤自當奉承天統,明開聖緒,尊賢顯功,興滅繼絕。故兩開大獄,滅梁氏滿門,收宦侯之隆,非無能為,實不得不為。”


    竇冕一聽劉誌的自誇,這哪裏像是昏君啊,與曆代明君相比,沒有幾人能比過他。


    “陛下真乃仁主,小子佩服。”竇冕雖然不知道劉誌的話是真是假,但對於一個能說出如此誠懇之語的皇帝,竇冕自然不吝美言。


    劉誌聽過太多的馬屁,唯有這一次聽到的比較例外,畢竟竇冕年紀這麽小的人,一般不會說假話,故而劉誌心裏別提舒暢了。


    “然今天心未豫,災異屢降,水旱迭臻,碧璽當隆寬廣問,褒直盡下之時也,而行慘急之誅於諫爭之臣,震驚群下,失忠直心。假令輔不坐直言,所坐不著,天下不可戶曉。同姓近臣,本以言顯,其於治親養忠之義,誠不宜幽囚於掖庭獄。公卿以下,見陛下進用輔亟而折傷之暴,人有懼心,精銳銷耎,莫敢盡節正言,非所以昭有虞之聽,廣德美之風!是故黔首竊深傷之,惟陛下留神省察,清天下冤獄,還太平乾坤。”


    “朕之治下,亦有冤否?”


    竇冕聽到劉誌這麽說,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幹笑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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