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武聽竇冕隨口說出句風涼話,當即有些怒了,雙手“啪”的一聲拍在桌案上:“豎子!黃口也敢如此狂妄?”


    竇冕聽見竇武罵自己,如若無事人一般,輕輕抬起身,對著尹勳偷偷扮了個鬼臉。


    尹勳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站起身,走到桌案後,低聲勸道:“遊平公,冕兒年紀還小,怎能知道朝廷大事?何必發如此大火呢?”


    “哼!”竇武一甩衣袖,狠狠瞪了眼竇冕,有些忿忿不平的坐了下去。


    尹勳站在竇冕身邊,捋著下巴的胡須,眼帶笑意的看著竇冕:“賢侄啊,所謂五侯新豐侯單超、武原侯徐璜、東武陽侯具緩、上蔡侯左館與汝陽侯唐衡,單超受封早逝,故陛下拜侯覽為高鄉侯,是為新五侯。”


    “不管此五侯還是彼五侯,不都是換湯不換藥的主嗎?單超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雖死而餘威尚在,不必侯覽好到哪去。”竇冕硬著脖子反駁道。


    “你懂什麽?”竇武聲色俱厲說。


    “賢侄,你知道的不過是皮毛而已,且容我細細道來。”尹勳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撫於胸前,侃侃而談道:“今上乃河間王劉開之孫,若按承祧次序來說,本無陛下之事,長幼有序,若論誰更有資格的話,除卻清河王蒜再無他人。”


    “清河王蒜?這又是什麽人?怎會輪到他?”竇冕抬起頭,疑惑的問。


    “漢章帝之玄孫,千乘貞王劉伉曾孫,樂安夷王劉寵之孫,清河恭王劉延平之子也!”尹勳如同背誦族譜一樣,一口道出了來曆。


    “那當今陛下呢?”


    “漢章帝之曾孫,河間孝王劉開之孫,蠡吾侯劉翼之子,母親匽明,劉翼去世,襲爵為侯。”竇武忽然開口道。


    “曾孫?”竇冕嗅到了一股陰謀的氣息:“也就是說,如今陛下是堂兄上位?”


    “不錯,以大漢之祖製,章帝之後裔,隻有清河王劉蒜才是蒞臨大位之人。”尹勳點著頭斬釘截鐵的說道。


    “如今陛下登大位十餘年,不是順天應命嗎?天與弗取,反受其咎,陛下做的已經夠好了,不過隻是有些信任宦官罷了。”竇冕一臉淡然的迴道。


    “哈哈哈……”尹勳捧腹大笑起來,指著屋頂:“別忘了,天下之大,儲君方為國本,建立儲嗣,崇嚴國本,是為長久之策,今上一切安穩,可隻有三個女兒。”


    “何意?”竇冕被尹勳說的滿頭霧水,不解的問。


    “永憙元年,漢衝帝崩,太尉李固欲立蒜立,而大將軍冀與太後梁妠立孝質皇帝。蒜無緣位,隻得返國。蒜嚴重,止有度,臣固等無不傾心於彼。中常侍騰謁蒜,蒜無禮之,故致閹宦之怨。本初元年,漢質帝卒,朝臣議立新帝,李固與司徒胡廣、司空趙戒等皆以為宜立蒜為帝。曹騰等說梁冀無立蒜,而立陛下。建和元年,文與鮪通謀,欲立蒜為帝。結果事發,朝廷誅文與鮪。蒜坐,朝廷下令貶其爵為尉氏侯,流徙桂陽,蒜乃自刎而死。”


    “這不就是一個簡單的政治事件嘛,何況建和元年,陛下還沒親政,殺死劉蒜也是應有之舉,這與今上好像關聯並不大。”竇冕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道。


    “若是朝政真如你想的那樣簡單,滿朝兗兗諸公還混個什麽勁兒?早就迴家抱孩子去了。”竇武沉著臉沒好氣的說。


    竇冕見自己的說法被反駁了,扭頭求助尹勳:“叔父,我爹這話什麽意思?”


    “這裏麵嘛,牽扯到一份奏疏!”


    “奏疏?誰的奏疏?一份奏疏豈能改變朝政?”竇冕有些激動的問起來。


    “故太尉李子堅、司徒胡廣、司空趙戒!”


    “等等!”竇冕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立馬打斷尹勳的話語:“胡廣,我記得他不是梁冀一黨嗎?”


    “不!梁冀想收服胡廣還不夠格。”尹勳冷笑說。


    “為何?”


    竇武此時見竇冕抓住一個問題就不鬆口,於是稍作思考後,幹咳兩聲,撫須道:“你以為胡廣是靠梁冀上位的嗎?”


    “難道不是?”竇冕心中更加疑惑起來。


    “胡廣之六世祖剛,清高有誌,以王莽居攝而奔趾,新朝亡後還鄉。胡廣之父胡貢,嚐為交趾都尉。廣歲喪母,少時孤貧,至所為家。廣為人後,嚐在府裏散吏。當時,南郡太守法雄之子真從家來省法雄,真有識人之明。會歲終舉之也,雄召諸官,而真自窗後觀之。法真見了廣有異也,其後遂以廣薦雄。雄舉廣孝廉,至京雒陽殿試,由安帝親試,廣選為第一。後僅月,廣而拜為尚書郎,經五遷尚書仆射。”


    竇冕一聽,倒吸一口涼氣,心裏感慨道:“這老不死的東西,安帝時候的人,還沒死?真是怎麽活的。”


    “那為何李固死了,胡廣沒事?”竇冕不依不饒的追問著。


    “哈哈……胡廣不過一鼠輩爾,自梁冀得奏疏,於是重集公卿,倡議立蠡吾侯誌,怒目軒眉,語甚激切,胡廣趙戒以下,俱為冀所震懾,均皆謂:惟大將軍命。獨李固與杜喬,堅持初議,尚有辯駁,冀不令多言,竟厲聲喝道:“罷會!……罷會!”語畢竟入。固亦趨出,尚望冀舍誌立蒜,再貽冀書,反複申論。於是梁冀向梁太後請下詔書,將固策免。”


    “奏疏內容是什麽?”竇冕瞪大眼睛問道,他對能讓胡廣這老油條惜身的事物有些好奇。


    尹勳轉過身,直接走到桌案後麵角落,用力搬起那些陳舊的箱子,一一放在地上翻騰起來。


    過了好長時間,尹勳從箱子裏翻出一份已經有些脫落的竹簡遞給竇武,竇武轉身雙手接過竹簡,拿起寬大的衣袖小心翼翼的擦拭幹淨上麵的灰塵,而後一點一點在桌案上展開竹簡。


    竇武清了清嗓音,看著竹簡上的文字,一臉肅穆的讀道:“天下不幸,仍遭大憂,皇太後聖德臨朝,攝統萬機,明將軍體履忠孝,憂存社稷,而頻年之間,國祚三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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