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深夜,叫了一晚的知了也識趣地睡去了,這一聲“有刺客!”使得這個早已經是驚弓之鳥的府第再次陷入恐慌中,門外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雜。

    屋內濃濃的血腥味衝擊著在場三人疲憊的神經。隻見最先入門的那個家丁不易覺察地退了一步,順手抓住了欲揮刀的前麵一位家丁,右肘往他後腦上一敲,那位家丁就昏死了過去。

    “冷靜些!”這名家丁看了看地上的死屍,那名剛剛被割破喉管死去的家丁正瞪大雙眼直直得看著屋頂,眼裏的恐懼還未完全退去,臉上因恐懼扭曲的麵部肌肉正慢慢僵硬著,脖子處還在不停地淌著血水。這名家丁看得滿眼的心有餘悸,終始不忍地別過頭去,試圖轉移話題,“她走了?

    木錦頹然地垂下雙手,沾著血漬的刀片“咣當”一聲掉落在地,我說過,有時聲音很能說明問題,這刺耳的一聲“咣當”,此刻真切地反映了木錦內心的真實情感。刀片落地後還輕微震顫了幾下才安靜地躺在地上,血液已經凝固了,呈現暗紅色,從木錦的角度看去,就像一塊生了鏽的鐵片無人問津。人的生命就被這樣一塊鐵片結束了,末了,還要可笑地被認為,是自己的鮮血沾染了才被誤認為是生了鏽,換句話說,我都被你殺了,還要被冠上玷汙你的罪名。木錦有些恍惚的失神,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會這樣胡思亂想,這一天不是遲早會來嗎?她不是遲早要離開自己的嗎?

    那名家丁見木錦這失魂落魄的模樣,也有些黯然神傷,“要快點了,人快來了!”他聽著這漸行漸近的腳步聲,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木錦皺了皺眉,抬起腳正打算向前走去,剛被打昏的家丁猛一聲怪叫,從地上一躍而起,木錦沒有絲毫準備,右手臂被滑開了一大道口子,雪白的皮肉向外翻著,裏麵鮮紅的肉清晰可見,血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木錦冷不防地吃了這麽一刀,手下自是沒留情,虛身一恍,躲過迎麵而來的第二刀,左手一發力,對著那家丁肘部就是一拳,又順勢朝他胸口就是一掌,家丁挨了一聲悶掌,刀落身起,整個身體飛起來,大刀掉落在一旁,而他自己剛好落在洗臉架旁,一手扶著架子,另一隻手捂著胸口猛吐鮮血,瞬間臉色蒼白到了極點。

    木錦許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刀激起了強大的殺意,他移形幻影來到受傷的家丁身旁,看著他虛弱地喘息著,開始劇烈地咳嗽,咳出的鮮紅色液體布滿了他試圖去擦嘴角鮮血的手,盡管如此,他的兩隻眼睛仍然目不轉睛的瞪著木錦,滿眼的怨恨。

    木錦右手一舉,身後試圖上前來的家丁停在了原地,接著,木錦左手拎起前麵還在不停咯血的家丁,將他的頭按進了架上的臉盆裏!雖然水深不過20厘米,但是家丁無法擺脫那隻手抬起頭來。他用手抓扯木錦的手,試圖擺脫他的控製,但是濃濃的血腥已經讓木錦失去了理智,家丁越掙紮腦後的壓力越大!

    家丁一邊掙紮著,一邊感覺自己的胸腔裏的壓力越來越大,正從胸骨後的中心部位迅速擴散到整個胸腔裏,剛才的劇烈咳嗽,已經說明他胸腔內的負壓正慢慢擠壓著他的肺部,而此時的錦上添花,更加劇了他肺部的壓力,家丁不得不張開嘴巴。木錦從上往下看,臉盆裏的水已經慢慢地變成了紅色,那混著自己鮮血腥味的水嗆進了家丁的喉嚨,他在極度的恐懼和痛苦中不斷扭曲著身體,然而痛苦並沒有因為這樣而結束,就在家丁身體扭曲的幅度開始漸漸小下來時,木錦一把把他從水裏撈了起來,狠狠扔在了地上,家丁的後腦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此時,家丁的生命體征都在慢慢地減弱,地上傳來的陣陣涼意讓他意識到自己命將不久矣。

    慢慢地神智開始迴到木錦的腦海裏,他看著地上急促喘息的家丁,正在把灌進肚裏的水一點一點地咳出來,那一灘灘的血水,刺得木錦又要發起狂來,猛一把身體向前傾,用力往下壓了壓,家丁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脊柱骨生生地抵在堅硬的地板上,陣陣涼意更強烈了。他還在不停地咯著血,這種屈辱的死亡方式強烈地刺激著他,讓他倔強地就是不肯朝眼前這個朝夕相對十幾年的同伴低頭。

    “叛……徒……”家丁死死地瞪著木錦,從唇縫裏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還沒說完,又是一大口的鮮血,不知是有意為之還是無心之失,這口鮮血不偏不倚地噴在了木錦的臉上,木錦沒有抬手去擦,就是死死得盯著身下的人。家丁看著滿臉鮮血的木錦,開始狂笑起來,終是內傷太嚴重,笑得有些淒慘,笑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最終,家丁在木錦身下劇烈的咳嗽起來,又輕微掙紮了幾下,就瞪著他怨恨的雙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你不該讓他那麽痛苦地死去……”身後的家丁始終無法硬下心腸,強烈的血腥味刺激著他已經繃緊的神經,最後還是忍不住別過頭去,輕輕地說了一句。話音未落,木錦猛地迴身,撲到這個家丁身上,快速地從靴子裏取出一把鋒利的格鬥匕首狠狠地插進他的胸膛,並且一直死死盯著他,幾個詞從他已經失去血色的齒縫唇間透出來,“我要讓曾經傷害過她的人痛苦地死去!”

    家丁的瞳孔慢慢地變大,繼而轉為平靜,嘴角劃過一絲苦笑,緩緩地抬起右手,將匕首用力拔出來,頓時衣襟前一片鮮紅,那血水還在一點一點向四周暈開,“人快來了……”他筆直地站著,完全不理會胸口的刀傷,臉上的血色在慢慢退去,蒼白地有些嚇人。木錦接過匕首,抬手一拂,“哐”的一聲,窗戶打開了,反手將匕首往自己胸口又是一刀,便扶著家丁兩人相繼直直倒下。

    就在二人倒下的這一刻,那漸行漸近的腳步聲終於到了門口,“轟”地一聲,兩隊家丁破門而入,看到屋內的慘象,沒時間給他們震驚,領頭的家丁迅速觀察了屋內的情況,並且在第一時間內做出初步判斷,指揮其中一隊家丁跳窗追人,剩下的一隊人馬各分兩路,一路檢查屋內情況,另一路查看傷員。

    地上確實有些冰涼,木錦感覺到堅硬的地麵傳來的陣陣冰冷至少在這瞬間緩解了自己左胸腔內那個一直被壓抑著的髒器所承受的強大壓力,他本能地想張開嘴,試圖將這種長期處於壓迫狀態後第一時間內得到放鬆的一口氣痛快地唿出來,但因闖進的家丁忙著查看自己的傷勢,始終無法痛快的唿吸。既然如此,他選擇了沉默,在這滿屋的血腥中靜靜地沉默著。

    倒在木錦身旁的家丁仿佛感覺到木錦的心情一般,也選擇了沉默,隻是胸口那一刀隱隱地泛著疼,到底是傷口疼,還是胸腔裏的那個髒器疼?他已經分不清了,其他家丁正在手忙腳亂地包紮著他們的傷口,血似乎止住了,可是一想起死去的三名同伴,他緩緩地閉上了眼,任憑身邊家丁如何詢問,終是沒有開口。

    極府的又一場刺客行刺在一隊家丁的嚴密追捕下一無所獲,甚至一點線索也沒留下,唯一生還的兩名家丁也受了重傷,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城主加緊了府內的巡邏力度,一時間,整個極府包括惡城,人心惶惶,家家戶戶閉門不出,街上失去了往日的繁華,頃刻間變得蕭條肅穆。

    “大人,兩位閉關的英雄也不見了,子菁那丫頭也不見了,刺客會不會是衝著他們來的?”管家微微弓著身,語氣謙卑地說道。

    書房內茶煙繚繞,騰騰的水汽籠罩了城主半個臉,將他臉上的表情掩蓋在這水蒸汽之後,一時間看不清他的眼裏的陰霾。不知是這層水汽模糊了管家的視線,還是他根本不敢抬頭直視城主的眼睛,管家始終微微弓著身子,良久,他才聽到城主開口,“聽說那個人就在這段時間內醒來,如果真是這樣,夫人怕是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管家的身子不易覺察地顫了一下,猛地抬頭看了城主一眼,水汽就在那一瞬間刺痛了雙眼,同時也刺痛了管家那顆冰封了許久的心,很快,他把身子弓地越發緊了。“你去召集影衛,隨時做好準備!”城主把麵前的茶一飲而盡,那層水汽很快散去了,露出了他那雙略顯興奮的雙眼,熠熠生輝。

    同樣的夜,同樣的月,一切似乎都沒變過,隻是,變了的是人心,如果極府的這次殺戮隻是事情的開始,那麽,怎麽樣的血腥才會讓這個序幕快速拉完呢?

    夜,涼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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