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和任映景一退再退,可當金蠶老人眯起眼睛,絳宮強者的威壓一放,方青和任映景隻感覺身處牢籠,寸步難行。


    金蠶老人看都不看方青,肆無忌憚地打量任映景,仿佛在用目光剝離衣裙,他笑著道:“當日你師傅將你許配給我,可你卻跑了,害我隻能把你那個師妹帶迴去。這次你跟我迴去,可得好好表現。”


    方青頂著金蠶老人的威壓,站到任映景身前,阻隔其淫邪的目光。


    “滾。”


    金蠶老人一揮袖,卻並未見到預想中方青飛撞在洞壁上的情形,眼前少年,僅僅隻是踉蹌了幾步。


    金蠶老人一皺眉,絳宮和華池是兩個層次,無論元氣的質與量都天差地別,小小華池境竟能硬扛他一袖之威,倒是令人驚奇。


    可奇歸奇,還是要死。


    金蠶老人雖奉命埋伏入地底的華池境修士,將他們生擒,可方青當初竟敢拐走他看上的女人,那就必須死。


    金蠶老人扣指彈出一根金線,朝還沒站穩的方青眉心射去。


    任映景一把推開方青,金蠶絲線與方青擦身而後,如穿豆腐般沒入遠處洞壁中。


    “快跑!別管我!”


    任映景大喊一聲,旋即撲向金蠶老人。


    她雙手翻騰交疊,掌間騰起絲絲白氣,周圍溫度陡降。她雙掌拍出,可還未靠近金蠶老人,便身形一頓,如同撞在一堵無形的牆上,那是金蠶老人透體而出的元氣。


    任映景被震飛,摔在地上暈死過去,幾道金絲從金蠶老人手中飛出,將她身體裹成一個蠶蛹。


    方青高高躍起,雙手握刀舉過頭頂。


    刀芒暴漲,插入洞頂岩石,轟下一大片碎石,隨著方青揮下,洞頂岩石一路被切割,碎石如雨,與刀芒一同墜向金蠶老人。


    金蠶老人雙手負背,一動未動,僅僅隻是撐開護體元氣,仰著頭,麵露冷笑,似在笑方青的不自量力。


    碎石落至金蠶老人周身數丈範圍,仿佛落入水麵般激起一道道漣漪,隨後盡數彈開。刀芒落下,被金蠶老人的護體元氣托住,隻壓出一道凹痕,不得寸進。


    方青鼓蕩渾身元氣,雙手再下壓,眼看就要破掉金蠶老人的護體元氣,金蠶老人負在背後的雙手終於鬆開,單臂往上一撐,護體元氣暴漲,直接震得刀芒盡散。方青雙臂後揚,口吐鮮血,脫手的銀橋刀與倒飛出去的身形先後砸入洞壁,被亂石掩埋。


    金蠶老人臉色極為不悅,方青作為一個華池境,元氣渾厚程度前所未見,遠超他的想象,若非如此,剛才也不會逼的他用出五成力,一個絳宮修士竟要花五成力才能殺死一個華池境,無疑是一種種恥辱。


    正要往任映景走去,遠處亂石堆抖動,方青爬了出來,艱難起身,抽出銀橋刀,晃晃悠悠走上前來。


    “沒死?”


    金蠶老人皺了皺眉,這種感覺就好比踩住螞蟻用力碾了碾,抬腳一看,卻發現螞蟻沒有死。


    方青走兩步後,擦了口血,忍受著渾身上下傳來的疼痛快,拄刀而立。


    絳宮不愧是絳宮,剛才那股駭然磅礴的元氣湧來,方青隻感覺自己如同海嘯中的一葉扁舟,完全無法抵擋。更可怕的是沛然難當的元氣湧入自己體內,摧城拔寨般破壞自己的筋脈髒腑,若非自己體魄斐然,加之有冥蟾衣護體,在一瞬間化解掉一大部分,恐怕早就全身炸裂而亡。


    “這次我看你死不死。”


    金蠶老人一揮手,袖中飛出數道金蠶絲,火花流星般在空中一閃即逝,下一秒已經纏在方青腰身,陡然箍緊。


    方青的腰就如同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捏緊,慢慢變細,方青隻感覺自己體內仿佛在翻江倒海,五髒六腑都擠壓在一塊,腰就快斷了。


    方青咬牙運起靈象忍辱,蠶絲裹緊速度變慢,方青體內下丹田華池在方青意念控製下翻騰起來,元氣洶湧而出,瘋狂流轉,為方青提供源源不斷的力量。隻見方青怒喝一聲,仿佛一頭被捆綁的怒象在嘶吼,縛在腰間的金蠶絲陡然炸開,四散消失。


    “嗯?”


    金蠶老人再度驚訝,而方青則趁著餘勢,主動欺身近前,用盡全身力量,一拳轟出。金蠶老人拍出一掌,將方青震得倒飛出去,不受控製的身形在地上彈了一下,再度後滑而去,嵌入洞壁中。


    金蠶老人無比慍惱,因為一擊之下,他竟然被一個華池境震得後退了兩步,若是傳出去,定會被笑掉大牙。不過好在一切都結束了,方青再無生還的可能。


    這時,他忽然感覺到周圍的天地元氣受到牽引,往遠處亂石堆湧去,金蠶老人眉角一跳,無法忍受方青竟然還沒有死,他身形電射而出,直撲亂石堆,定要將方青這隻打不死的蟑螂挫骨揚灰。


    一塊巨大碎石迎麵飛向金蠶老人,有雙手按在巨石後麵,正是方青。剛才與金蠶老人碰掌後,他體內元氣已然近乎力竭,要知道養元境修士的力量源泉就是體內的元氣,一旦元氣耗竭,就和凡人無異,幸好方青玄府全開,龍吞象咽,將周圍數量並不多的天地元氣吸收至體內,緩了口氣。


    金蠶老人冷哼一聲,雙手往外一拂,猶如拂琴一般,一道道金蠶絲瞬間紮入巨石之中,將巨石頭四分五裂後,又戳在方青身上。金蠶老人原以為會將方青洞穿,紮成一個血人,卻沒想到隻是將方青擊飛出去而已。


    金蠶老人惱羞成怒,一晃來到方青近前,曲指扣住方青的脖頸,提了起來。


    此時的方青已然力竭,無力再戰,即便能再戰,他也很清楚自己想贏一個絳宮修士,根本就是奢望。事實上,絳宮修士對上華池,往往能一擊殺之,畢竟兩者相差太大,方青能與金蠶老人交鋒這麽長時間,已是匪夷所思,就連金蠶老人都不得不承認,眼前少年實在詭異。


    方青看著麵前的金蠶老人,眼中沒有絕望,亦沒有恐懼,卻有一絲不甘。


    是真的打不過啊。


    就在金蠶老人準備扭斷方青生機時,不知何時醒過來的任映景飛身而來,身後是碎裂飄散的金蠶絲。


    金蠶老人正疑惑,任映景一掌擊出,一道淩厲無比的白色掌印壓向金蠶老人。金蠶老人隨手一揮,原以為可以輕鬆破去,卻沒想到反而被任映景震飛出去,方青隨之掉落在地,被任映景扶住。


    “竟敢欺負我男人!”


    滿目心疼的任映景看了方青一眼後,直撲金蠶老人。


    不知什麽原因,任映景竟能與金蠶老人不分勝負,拚著被金蠶老人的金蠶絲洞穿身體,也一掌打傷了金蠶老人。


    “走!”


    任映景不再糾纏,帶著方青迅速遁走。


    一個熒草明亮的洞窟中,任映景速度慢下來,卻還是緊緊拉著方青的手往前走。


    “你沒事吧……”


    方青停下來,看著任映景的背影問道。


    任映景迴頭笑道:“沒事。”


    方青一愣。


    因為以往麵對這個問題,任映景每次都會說有事,還會讓自己娶她,說娶她她就沒事了。更因為任映景七竅開始流血。


    任映景倒在方青懷中。


    “在廣寧府城時,我算過一次姻緣,結果是下下簽。我讓老頭重算好多次,可每次結果都一樣。”


    任映景平靜道:“解簽後,他說了一大通,說我此生注定與心上人有緣無份,還用八個字卜了我的結局。”


    方青擦去任映景臉上的血水,咽了咽口水,問道:“什麽……”


    “彼之所為,汝之所終。”


    任映景道:“說的不就是我會和岩達一樣嘛。”


    “早知道就不偷學岩達的秘法了!”


    她忽然破口大罵:“還有那該死的老頭!我當時就應該砸爛他的攤子,再往他嘴裏塞張白紙,讓他白講!”


    方青無聲,眼淚流下。


    “方青,與你在地底相識,又在地底分別,這麽長一段時間,我很開心。你呀真沒福氣,要娶我隻能等下輩子了。好了別哭了,老娘的男人不準哭,多難看。”


    任映景抬起手,想要擦去方青的眼淚,可她雙眼已經被血水覆蓋,視線模糊不清,手摸在了空處。


    方青想去握她的手,可任意景的手卻忽然掉了下去,方青握了個空。


    看著懷中的紅衣,方青張大嘴巴,哭卻無聲。


    初見時,她從樹中探出腦袋,救了自己。落城郊外,她為自己換上紅衣,從邪修手中騙取靈石。這一迴,她又用性命護自己周全。而自己又何曾為她做過些什麽?


    方青輕輕放下任映景,站起身,拖刀返身而去。


    一個時辰後。


    渾身是血的方青一手握著斷刀,一手提著一顆頭顱,倚靠洞壁而迴。


    方青俯身想要抱起任映景,卻沒能如願,倒在了她身邊。


    熒熒花草中,兩個血人靜靜躺著,別樣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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