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差人給姑娘備了幾套衣裳,是在春水坊買的,您瞧瞧要穿哪套,要是不合身再立刻修改。」


    其中兩個丫鬟擱下箱籠,一打開,裏頭是五顏六色的衣衫和各式裙子,質料上等,繡工精巧。


    春水坊裏的衣裳可不是一般人家買得起的,至少雷持音沒買過,不是買不起,而是買不下手,一套衣裳要價幾十兩到數百兩銀子,她寧可拿去買食材。


    見屋裏幾人都盯著自己,她便挑了套粉桃色的交領短衫搭月白色的八幅裙,裙擺處繡滿了纏枝花紋,看似不起眼,但這可不是尋常人能穿的紋飾。


    挑好後,不等她吩咐,幾個丫鬟便上前伺候她更衣挽發,陸嬤嬤也不知道從哪取來一隻木匣,裏頭是琳琅滿目的首飾。


    正以為這樣就完事了,誰知道陸嬤嬤親自動手替她上妝,她不禁問:「王爺可說了我能到府外走走?」


    陸嬤嬤手上動作未停,「王爺一個時辰前進宮了,吩咐不可怠慢姑娘,還要姑娘在府裏靜心候著,姑娘要是想在府裏走動,老奴可以領著姑娘。」


    既然沒要她出府,打扮成這樣是要做什麽?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乖乖地任人處置,等易承雍迴來後,再跟他詢問這是怎麽迴事。


    就在陸嬤嬤替她上好妝後,她心想終於能動時,卻見陸嬤嬤盯著自己出神,她不由得微揚眉問:「怎麽了?」


    陸嬤嬤冋神,朝她微福身,「老奴失禮了,老奴覺得姑娘有些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雷持音心一跳,心想她該不會是見過原主吧。


    記得陸嬤嬤是從宮中隨易承雍開府的老人,肯定有許多機會接觸世家貴女,那麽她現在是該鼓勵她努力迴想,還是不讓她繼續深想?


    「王爺可有說迴府用膳?」她選擇轉移話題,決定等易承雍迴來再跟他商議。


    陸嬤嬤收斂心神,恭敬迴答,「王爺交代了,今日迴府的時間會較晚,但應該趕得及迴來用午膳。」這是王爺特別叮囑跟姑娘說的,可以想見她在王爺心裏的分量。


    雷持音輕點著頭,心想要替他準備什麽菜色,又聽陸嬤嬤道:「姑娘要在哪兒擺膳?」


    她想了下,便指著外頭,「那裏有座亭子,就那兒吧。」本是想在房裏用膳,但一想到會被這三四個人盯著,她就覺得沒什麽胃口,倒不如到外頭賞賞風景,打發一點時間。


    順便……等他迴來。


    朝堂上,氣氛僵凝,皇帝易珞臉色鐵青地瞪著殿上之人,目光掃過擱在殿上的兩口棺。


    「睿親王此舉所為何事?」易珞沉聲問道。


    「此舉自然是為了說明趙巡撫之死。」易承雍擺了擺手,站在後頭的易玦立刻差人開棺。


    這棺蓋一開,一股腐屍的味道便竄了出來,一些看慣生死的武官微皺著眉,偏過了臉,隻覺得晦氣,一些沒見過腐屍的文官卻是被這股味兒嚇得臉色蒼白,有人更是上前喊道——


    「皇上,在朝堂上開棺之事史無前例,睿親王此舉是大大不妥。」


    「右都禦史別急著喊不妥,待他日你死後,要是有冤,本王也會為你開棺驗屍。」易承雍皮笑肉不笑地睨他一眼。


    「睿親王到底要如何說明趙巡撫之死,趕緊說吧。」易珞一張臉黑了,這腐味教他想起當年宮變時,宮裏連連刷洗了三日也洗不掉的血腥味。


    「皇上要本王前往通陽查清前去賑災的趙巡撫之死,本王到通陽後第一尋找護送趙巡撫前往的禁衛,卻沒找到半個,後來好不容易得到線索,得知當時率領護衛首領楚寧下落,豈料尋到人時已是遲了一步,本王不死心地追著兇手而去,在亂葬崗上尋到了楚寧的屍體。」說著,他指著其中一口棺。


    「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睿親王何必帶上殿?」易珞努力地掩飾作嘔的衝動,恨不得能趕緊退朝。


    「皇上,他並非無關緊要,反而是本案的關鍵人物。」


    易承雍話落,站在武官首位的萬利建嘴角隱隱浮現笑意,相對於站在文官那列的楚尚書,顯得氣定神閑多了。


    「那睿親王趕緊說吧。」易珞已經忍不住用寬袖掩住口鼻。


    易承雍似笑非笑地瞅他一眼,慢條斯理地走到棺前,道:「皇上不覺得奇怪嗎?趙進都死了,為何身為護衛行領的楚寧卻還活著?而其他禁衛為何不見蹤影,就算適死,也得要見屍,不是嗎?」


    一旁的楚尚書斂眸垂首,腦袋裏已經尋思出應對之法。


    「本王懷疑趙進之死是出自楚寧之手,而楚寧身為禁衛,亦是楚尚書的族人子弟,說白一點,便是楚尚書隔房侄兒。」


    易珞聞言瞪向了楚尚書,楚尚書立刻跨出文官隊列一步,雙膝跪下,凝肅沉重地道:「楚氏族人出此不肖子弟,還請皇上將此人的屍首棄於亂葬崗,就當楚氏沒有這等兒孫。」易承雍微揚眉,打算就這樣把事揭過,真是太小看他了。


    「要將楚寧丟去哪本王不在意,可楚尚書說出這番話,是承認了楚寧的罪行吧,那麽楚尚書認為他是為了什麽殺了趙進?」


    「睿親王,下官為楚氏出了不肖兒孫感到汗顏,並不代表下官認定了楚寧有罪,楚寧有無罪責在身,並不是我等能論定。」楚尚書一身凜凜正氣,聲色倶厲地道。


    「楚尚書所言甚是,睿親王得拿出證據才能說幾分話。」易珞沉聲道。


    「確實是不是本王能論定,而是證據能說話。皇上,姑且不論到底是不是楚寧殺了趙進,重要的是楚寧被殺,要說是被人滅口倒也合理得很,而殺他之人就在這兒,他的身分是通陽總管府裏的礦官周瑞和。」說著,他又指了另一口棺。


    萬利建聞言臉色變了變,但不知道想到什麽,又是一派輕鬆的模樣。


    「一個礦官怎會有此能耐?睿親王不會是想隨意找個人搪塞了事吧。」易珞愈說愈惱,這殺死趙進明明就是一個一石二鳥的好法子,能夠栽贓肅王,又能趁機除去睿親王,怎麽他倆卻都好好地站在他麵前。


    「皇上,隻因這人的身上烙有萬都督手下護衛的徽章。」


    易承雍話一出口,萬利建立刻上前直指著他,「睿親王這是含血噴人!」


    「那麽萬都督敢說身邊的護衛身上並無烙印?」易承雍一句話就堵死他,「這樣吧,萬都督行事向來謹慎,身邊護衛不少,想必今日亦有跟隨著進宮,請皇上派人請來萬都督的護衛,看看身上有無和周瑞和身上同樣的烙印,便可知誰是誰非。」


    易珞臉色冷肅,死死地瞪著萬利建,萬利建像是瞬間亂了心神,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隻能漲紅臉說不出話。


    他的護衛身上確實有烙印,可問題是周瑞和身上並沒有!


    周瑞和是他的手下沒錯,他給了他一個涼缺待在通陽當眼線,一知道他被盯上,其他眼線便立刻將他除去,沒想到易承雍竟會將他的屍首帶迴,還假造了烙印,分明是要置他於死地。


    易珞不禁暗罵萬利建愚蠢,想要坐收漁翁之利不成,反把自己陷了下去,眼前這難題丟迴他身上,他要是不辦,就是包庇,要是辦了,豈不是自斷臂膀?


    眼前他必須靠萬家和楚家替他鞏固權勢,借兩家之力除去睿親王和肅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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