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的說,宋歌是被痛醒的。


    她隻是感覺自己睡了個好長的覺,身體沉重又疲乏,病房裏的消毒藥水味以及手上掛著的吊針提醒著她,自己此刻應該是在醫院。


    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她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在前世,還是今生。


    還是有些累,她閉著眼睛想要休息一會,但左邊胸口處傳來的疼痛讓她再也無法入睡了。


    她想起來試煉時發生的事情,想到莫名暈倒的徐玲瓏,想到那個陌生的男子——宋歌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聲音啞到一時間發不出聲來。


    這時從廁所傳來了嘩嘩的水聲,隨著門支呀一聲,宋歌轉過頭看到了周曦悅。


    周曦悅一邊擦手一邊從廁所出來,她看到宋歌醒來,先是楞了一下,然後跑到床邊,“你、你醒啦?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啊?”


    宋歌嗓子幹啞的厲害,氣虛虛弱,隻能張了張嘴,做了個水的口型。


    周曦悅立馬反應過來,“水?水、有的有的,馬上我給你倒。”


    宋歌喝了一口,是溫水,嗓子也覺得好多了,她輕輕咳嗽了幾下,然後問道,“我睡了多久?”


    周曦悅放下水杯,這才想起來按了一下唿叫鈴,“有兩天了。”


    宋歌惦記徐玲瓏,周曦悅像是猜到了一樣,在她還沒問出口便主動說道,“徐玲瓏當天就醒了,她就是皮外傷,修養一陣就好了。你可就不一樣了,廖青山學長把你帶迴來的時候,你失血過多麵色慘白,周身靈氣散盡,把我們都快嚇死了。好在由宋部長出麵,又有葛老師的督促,整個化城把最好的醫療資源都給了你——宋歌,你知道這兩天,宋媽都快哭死了嗎?我們、我們幾個輪流看著你,就怕你有什麽意外。你真的、真的快嚇死我們了。”


    說到最後,周曦悅眼眶一紅,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宋歌伸出手擦了擦她臉上的眼淚,“對不起我錯了,讓大家擔心了,我保證下次一定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周曦悅握著宋歌的手,“你知道嗎宋歌,有那麽一瞬間我都以為你挺不過來了。可是我又想,你是那麽厲害的人。從末世初期你就一直那麽厲害,你帶領我們幾個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刻,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生活,你一定不會拋下我們的——”


    周曦悅傷心的猶如宋歌真的掛了一樣,宋歌疼的也無法坐起來安慰她,隻能拍拍她的手,還沒來得及說話,隻聽大門一響,突然就從門外衝進來好幾個人。


    莊沁一看到宋歌醒了馬上就哭唧唧了起來,她和劉倩撲過來差點沒直接趴在宋歌身上。


    這兩人來到床邊,一個高興地不行,一個哭唧唧的抹眼淚。


    兩人身後還跟著不少人,司空玉麗,廖青山,徐玲瓏坐在輪椅上被推著擠了進來。


    眾人視線齊刷刷的聚集到宋歌身上,感受到眾人火熱的目光,宋歌尷尬的心想還不如直接睡過去。


    病房不大,這些人就占了大半個空間。因為之前周曦悅按了唿叫鈴,護士和醫修也很快便趕來了。


    有了上麵的人打招唿,帶頭的是化城最好的團隊,李思南也在其中。


    為首的男人戴了副金絲眼鏡,進來後便嚴肅的對眾人說道,“病人剛醒,還很虛弱,探視時間不可太長,畢竟病人需要休息。”


    聽了醫修的話,大家都表示理解,雖然宋歌沒說話,但是大家看到她醒了便都放心了。


    其他人陸續出去了,隻留了周曦悅在一旁。


    男子查看了一下宋歌的傷口,又對身後的幾人簡單交代了幾句才對宋歌說道,“你的傷口已經清理過,雖然刺的有些深,但幸好沒有傷到重要髒器。你失血過多,靈力耗損嚴重,未來這段時間一定要好好修養,多補補,不要劇烈運動。”


    宋歌啞著嗓子道了謝,男子又對周曦悅囑咐了些注意事項,然後便帶著幾人離開了,李思南走的時候衝宋歌使了個眼色,果然沒過多久李思南就自己跑了進來。


    兩人幫宋歌把上半身墊高,讓她上半身可以半靠在床頭。周曦悅給宋歌削蘋果,李思南叫護士拿來換藥用的東西。


    傷口在左胸偏上的位置,傷口也縫合了起來,李思南先用鑷子夾住棉球蘸取碘伏,輕輕地在宋歌的傷口上擦了擦。


    刀傷原本就帶著撕裂的疼痛,又因為線的縫合,兩邊的肉又有一種被拉扯的鈍痛感。


    盡管李思南動作很輕,但宋歌還是痛的額頭直冒汗。


    李思南換好藥,把傷口包紮好,“我看恢複的還可以,再過幾天就可以拆線了。”


    宋歌忍著疼,“徐玲瓏的傷怎麽樣?我看她剛才坐在拖輪上麵。”


    李思南一邊收工具一邊迴答道,“她啊,她身上傷口比你多,有兩處傷口需要縫合,其他都隻是皮外傷。不過她腳踝處的傷口卻有些古怪,起初還以為是勒痕,仔細看的話才發現那些竟然是無數細小類似針眼一般的小孔,這種傷倒是第一次見。”


    看來徐玲瓏沒有把如何受的傷告訴每個人,至少李思南就不知道。李思南拿著托盤,跟宋歌打了招唿就出去了。


    宋歌吃著周曦悅切好的蘋果,問道,“我媽呢?”


    周曦悅看了看表,“醫修說今天你可能會醒,宋媽這會大概正在家給你煮些好吸收的流食。你放心,這兩天是我和莊沁還有劉倩我們三個輪流照顧你,宋媽白天陪你,晚上我們都送她迴去的。”


    宋歌想了想,“學校那邊,是怎麽通報我和徐玲瓏的?”


    “通報?沒有通報,”周曦悅皺著眉,“當我抵達安全區的時候,聽大家說你們這一組早就到了。然後學校給大家放了一個星期的假,我正納悶怎麽沒看到你,司空老師就接了我和劉倩她們到醫院來了。”


    宋歌微微詫異,“這麽說,除了我和徐玲瓏,還有當時送我們來醫院的人以及校方高層,其他人都不知道我們身上發生的事情?”


    “大概吧。”


    周曦悅大手一揮,“你別想東想西了,那些事情不該你操心的別操心,雖然我也很好奇你怎麽會搞成這樣,但是這會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宋歌苦笑,“我也想休息,可是我傷口疼,我睡不著。”


    周曦悅晃晃遙控器,“要不我給你放幾個電視劇看看?或者以前我拷下來的電影?”


    話音剛落,門口便響起了敲門聲。


    周曦悅和宋歌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前者連忙跑去開門。


    原來是葛友剛帶著傅方銀特意來探望,兩人一前一後進來,傅方銀還帶著不少禮品。


    周曦悅幫著接過禮品後,又給兩位長輩倒了熱水,最後識趣的出去了。


    葛友剛拉過凳子坐在宋歌麵前,“怎麽樣?好些沒?”


    宋歌乖巧,“好多了。”


    傅方銀站在葛友剛身後,待兩人寒暄完以後才說道,“我才出院沒多久,你又入院了,你說這真是,誒——”


    宋歌又向傅方銀問好,知道二人來意,宋歌便將試煉區發生的事情一一告知。


    盡量挑重點來說,片刻後宋歌聲音又沙啞不少,傅方銀便直接將自己手裏的水杯遞給了她。


    宋歌不敢喝太多,隻是一口一口的抿著。


    葛友剛將宋歌說的話和徐玲瓏之前說的互相糅雜在一起,事情的經過逐漸顯現。


    葛友剛沉吟一聲,“司空帶人在找到你們的地方掘地三尺,發現樹根周圍布滿了屍體和骨骼。越往下挖,連泥土都是黑褐色的。你將那棵樹毀滅以後,試煉區裏麵的喪屍都變少了。”


    宋歌試探性的分析,“有沒有這種可能,山林裏、還有連著山林的城市裏麵的喪屍,也許是被這棵樹孕育出來的?”


    傅方銀思考,“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宋歌心裏有個疑問,正好學校兩位重要人物在場,她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葛老,我想知道,校方不是說此次試煉難度會降低嗎?可那片山林就光那一顆樹就差點要了我和徐玲瓏的命——”


    葛友剛知道她會問這個問題,便解釋道,“試煉區的具體位置是抽簽決定的,那片山林我們之前也派人查探過了,除了西南部喪屍偏多外,其他並無異常。況且我們還在每個區域都派了相應人員負責救援,以及適當的引導。除了你們那一隊,其他兩百多個新生,一個都沒有進入西南部。”


    宋歌大腦飛速運轉,她從一進入試煉區,就已經踏入了某人為她準備的專屬陷阱,目的是要她死。葛友剛說在山林裏並未發現異常,這就表示,在宋歌進入之前,那顆大樹要麽被隱藏了,要麽就是才被人以某種形式將它喚醒。


    如果這棵樹從一開始就是這個狀態,那麽它周身散發的腐敗氣息和詭異的環境不可能不被人察覺。


    要她死的,目前來看除了各大世家,應該不會有其他人。但是能下此血本的,宋歌實在是想不出。


    試想,她一個新生,才來到安全區不過幾個月時間,就算她展現出了驚人的能力,對方想招攬她不成,最多派人暗殺就是,就比如之前那三個高階修士。


    或許是沒想到宋歌能將那三人解決,所以才開起了b計劃?


    淩碧華死之前說的話宋歌到現在都還記得,她為什麽要說那句殺了她對此刻的困境隻會有害無利?仔細想來,那棵樹是吸食了淩碧華的血肉才開始變化的,在此之前它似乎隻是個普通的枯樹。


    或許那棵樹之前都以靜默的姿態一直在那裏紮根,可一旦有活人獻祭,便能激發那棵樹真正的本性——吞噬周圍一切鮮活生命。


    這裏麵最讓宋歌感到好奇的,便是淩碧華本人了。


    宋歌和她壓根就不認識,記憶裏也沒有得罪過對方,除了受人指使這一點,她實在是想不到對方有還別的要除掉她的理由。


    想法太多,卻毫無頭緒,宋歌搖了搖頭。


    葛友剛看宋歌有些虛弱,便好心提醒,“你別想太多,校方會出麵和安全部一起調查這事。目前你就好好修養,等好些了再說其他的。”


    宋歌說了那麽多話,覺得有些疲憊。


    傅方銀和葛友剛又關照了幾句才離開,他們前腳剛走,宋舒芝和周長瀾後腳就跟了進來。


    看到宋歌臉上沒什麽血色,宋舒芝心疼壞了,先喂她吃了兩口流食,宋歌便搖頭表示吃不下了。


    宋舒芝坐在旁邊輕輕握住她的手,“你累了吧?要不你閉上眼休息一會,媽媽在這裏陪你。”


    宋歌確實眼皮子有些沉重,傷口還在痛著,但她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期間護士來換了兩次液體,宋歌睡得很沉。


    到了晚上又是周曦悅守夜,她打著哈欠看吊瓶,快沒了她按了唿叫鈴,可是又等了幾分鍾都沒人來。


    看了眼熟睡的宋歌,周曦悅把液體一關,出了門準備去叫護士。


    一陣風刮了進來,宋歌的床邊出現一個男人。


    這人坐在床邊,先是看了看宋歌的臉,又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


    然後他輕輕解開了宋歌的胸前的幾粒扣子,將衣衫褪到肩膀處。他小心翼翼的撕開膠帶和紗布,看到傷口,他心裏一緊,有一種揪心的感覺。


    男人提醒自己,現在可不是難受的時候,刺傷宋歌的匕首是用人骨做的,附帶著怨氣,傷口愈合速度會十分緩慢,且疼痛是平常傷口的兩倍。


    想到這裏男人從衣服包裏取出一隻漂亮的玻璃瓶,裏麵是白色的粉末。他將瓶子裏麵的粉末盡數倒在宋歌的傷口處,然後再仔細將紗布和膠帶還原。


    男人又將她的衣服整理好,替她掖了掖被角。


    原本是在睡夢中的宋歌突然醒了過來,她看著月色中那張熟悉又俊朗的麵容,忍不住高興地笑了起來。


    宋歌麵色蒼白,但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高興,她的嘴角彎彎,眼睛也輕輕地眯著,看著麵前的人她忍不住的笑。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見我的,哪怕是在夢裏,對吧,顧遠?”


    顧遠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宋歌伸手抓住他胸前的衣領,把他拉到了自己跟前。


    看著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宋歌伸出左手摸了摸他的側臉。


    宋歌喃喃自語,“這感覺、竟然如此真實,要不是我知道現在是在做夢,我還以為你真的來看我了呢。”


    顧遠喉嚨一緊,壓著聲音問她,“是啊,你確實是在夢裏,我來看你了,你開心嗎?”


    宋歌點頭,動作太大,牽扯到傷口,她嘟嘟嘴,“我開心,但是我好疼啊,顧遠,我傷口有點疼。”


    當然會疼了,畢竟不是普通的傷口。


    顧遠低聲哄著,“我替你上過藥了,等你睡醒了,保證就不會像之前那麽疼了。”


    宋歌閉了閉眼,“你身上,好好聞。”


    顧遠手在她臉上一揮,宋歌很快就閉上了眼。


    聽到周曦悅的腳步聲,顧遠低頭吻了她的額頭,“睡吧,睡醒了就不會再痛了。”


    周曦悅推開門,一陣風吹了進來,身後的護士準備給宋歌換藥,看到打開的窗戶忍不住提醒,“雖然是夏天,但是晚上風大,病人體虛,少吹些涼風。”


    周曦悅連忙上前將窗戶關好,護士走後,她又趴在床邊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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