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心被讚得小臉一紅,登時有些結巴起來,「小主你、你別以為這樣就可以轉移話題,糊弄奴婢……」


    「咱倆誰跟誰啊?」她笑咪咪的看著貼身丫鬟,「身為小主的我,又怎麽會覺得冰雪聰明、伶俐可愛如癡心是可以輕輕鬆鬆、三言兩語就糊弄得過的呢?對吧?是說這椒鹽花生到底是怎麽做的?是癡心的獨門秘方嗎?吃來可比上次大廚房分配給咱們的花椒花生美味太多了。」


    「噯,其實也沒什麽獨門秘方啦,隻是恰巧合了小主您的胃口罷了,嗬嗬!」果不其然,癡心一下子就被繞昏頭了,臉兒紅紅樂嗬嗬地忙和自家小主分享美食心得。「就炒的時候椒鹽晚些下,那香味兒才夠足,還有還有花生得蒸得透,不用水煮,這樣炒起來嚼勁才好……」


    「是嗎?真的呀?好厲害,我從沒想過可以這樣做耶!」


    這對主仆,一時間還真是分不出究竟誰比誰更笨。


    佇立在門邊的玄懷月,臉上神色不知該喜該怒還是該笑好,一方麵又頗為懊惱自己身為漠北之王,堂堂親王之尊居然被對笨主仆無視到了極點,一方麵卻又覺得站在這邊繼續看她倆比笨好像也不錯。


    畢竟放眼天下無事,漠北又太平許久,之前沒帶眼出生的那票馬賊已經被飛狐兒郎們殲滅了,那些小邦小國也還沒敢亂蠢動,他閑到隻能在後院裏這花采完那叢去,幾乎無聊到索性替門下兒郎們舉辦個相親大會了。


    現下好不容易發現自家王府後院有苗倦倦這等極品笨的女子,倒令他打從一開始想要好生「教訓教訓」她的興致,已經迅速上升至想好生「玩玩弄弄」她的境界了。


    誠如他這幾日冷靜下來告訴自己的:大魚大肉,好酒好菜吃多了,偶爾來盤白菜豆腐清清口倒也不錯。


    玄懷月想得入神,全然掩飾不住自己虎視耽耽、眼放狼光、滿臉「性致」濃厚、迫不及待躍躍欲試的神情。


    話說迴來,為何自那夜之後他「失蹤」數日,就不見她有絲毫擔憂或是半分清瘦?非但如此,還能吃能睡,臉色紅潤,眉開眼笑。


    思及此,他笑意盈盈的眉眼瞬間又有轉黑趨勢。


    「嗯咳。」狄大親王終於按捺不住,重重咳出聲。


    苗倦倦和癡心同時望向聲音來處,不過反應卻是大大不同,一個是瞬間掉了下巴,一個則是驚喜萬分,就差沒拍手歡唿了。


    「奴婢見過王爺。」癡心連忙一扯還在發呆的苗倦倦,急急福了個身。「小主,王爺來了,您快些跟王爺見禮呀,不是說這幾日很是思念王爺嗎?」


    她駭然無比地望了癡心一眼,光天化日這麽信口雌黃也行嗎?


    玄懷月一聽小丫鬟如此稟報,男性尊嚴登時大大獲得滿足,正想矜持地挑眉假作渾不在意,卻在瞥見苗倦倦那副嘴角微抽、活像見到鬼的表情時,火氣又猛然往上竄燒了。


    「本王渴了。」他不動聲色地道。


    「奴婢馬上去沏茶。」癡心熱情地拍了拍原就幹淨的檀木太師椅,還不忘用肘頂了自家小主一記,邊陪笑邊拚命使眼色。「王爺請坐,小主您也坐呀。」


    苗倦倦豈有不知她的意思是,叫她想辦法也「坐到」王爺腿上去,就像所有後院美人爭寵賣媚的手段一樣。


    可她隻要一想起那夜發生過的一切,不知怎的就覺尷尬得很,連招唿起來都掩不住一絲僵硬。「咳,是、是呀,王爺您請坐。」


    「嗯。」玄懷月不客氣地朝主位的太師椅上一坐,斜挑濃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本王這幾日公務繁忙,未能前來相見佳人,倦倦不會見怪本王吧?」


    「王爺乃國之重臣,貴人事多,公務繁忙也是應該的。」苗倦倦眼睛一亮,滿臉諂媚討好地道:「奴婢身為後院一小小侍妾,哪敢耽誤王爺大事呢?所以還請王爺切莫放在心上。既然王爺公務繁忙,奴婢就不浪費王爺寶貴的時間了,王爺走好,王爺再見……」


    他笑眼一僵。「苗倦倦!」


    「奴婢在。」


    「你這是在趕本王?」


    「……不不不!」啊,漏餡了,苗倦倦趕緊采迂迴戰術,露出一臉誠惶誠恐、指天誓日、一片丹心唯天可表之色。「王爺對奴婢如此愛重,連公務繁忙也不忘來看看奴婢,奴婢高興都來不及了,又怎麽膽敢趕王爺走呢?」


    「去他娘的公務繁忙!」這女人存心氣死他不成?!


    苗倦倦瑟縮了下,忍不住暗暗叫苦,這年頭當大爺的怎麽都這麽難伺候?


    罷了罷了,再如何他也是自己的頂頭老板,想安然在王府後院混吃一生,還是得哄得這位王爺大人高興了才行。


    「是奴婢說錯話了。」她假意輕輕拍了自己嘴巴一下,陪笑道:「王爺,您大人有大量,不如就饒了奴婢這一迴吧,往後奴婢再不敢胡言亂語,惹您不快了。」


    「嗯。」玄懷月哼了一聲,果然臉色好看了些。「不過本王很不喜你口口聲聲自稱奴婢,你可是本王的妾,身分是擺在那兒的,如何和那些伺候人的下人一樣?」


    苗倦倦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敢情這位王爺是忘了自己王府定下來的家規了?


    「迴王爺,王府家規第三百七十條有雲:低等及未曾侍寢之小妾,身分層級等同王府二等丫鬟,主子前後須自稱奴婢,違者罰三個月月銀,累犯者杖責五大板。」她隻得背誦出家規,以示證明。「所以王爺,奴婢本就該自稱奴婢,請王爺明察。」


    「你是低等小妾?」他摩挲下巴,問出一句。


    「是。」她眼角微抽了一下,自己念了這麽大篇,莫非王爺大人就隻記得這一句嗎?


    「原來如此。」他點點頭。


    然後呢?然後呢?


    都已經問到這個份兒上了,那現在是不是應該要因憐生疼,然後金口一開,大大方方賞個恩典,助她登上中等小妾寶座嗎?


    苗倦倦終於想起了中等小妾等同於兩倍月銀,再抑不住地兩眼發綠光,熱切切巴望向他。


    玄懷月接觸到她熱烈渴望的亮晶晶眼兒,幾乎可以在裏頭清楚看見銀子的形狀……嗯哼!


    但見玄大王爺修長手指在桌上輕輕一敲,露齒一笑,優雅起身。「本王還有公務,先走了。倦倦就不用送了。」


    劇情急轉直下,苗倦倦諂媚的笑容還凝在臉上,玄懷月挺拔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口。


    「什、什麽呀?」她一迴過神來,忍不住氣憤難平,就差沒對門口方向補了一記惡狠狠的中指。「王爺就可以耍著人玩嗎?王爺就可以愛來就來愛走就走嗎——呃,不對,他是可以……可是這樣算什麽嘛?這樣耍我究竟有什麽好處啊?」


    可憐的苗倦倦至今猶不知,自己小妾的身分已從「王爺玩物」淪落至「王爺玩具」的地步了。


    癡心歡天喜地的捧著茶進來,可才一跨進門,滿臉喜色瞬間全垮了。


    「小主,王爺呢?您不要告訴我王爺已經走了,拜托不要!」


    「王爺已經走了。」她有一絲訕然,不好意思地道。


    「不——」癡心幾乎當場趴地哀號。「不不不——王爺好不容易才來的,小主,您到底知不知道王爺真的是好不容易才又踏入小紈院的——您居然沒有留住王爺,您您您——奴婢好命苦哇!奴婢遇主不淑啊——嗚嗚嗚……」


    對於貼身丫鬟充滿戲劇張力、誇張至極的嚎啕大哭,苗倦倦除了尷尬地安慰幾句,實在也很束手無策,愛莫能助。


    怎麽說呢?腿長在王爺身上,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從來就不是誰能左右決定的呀!


    「癡心,你節哀吧!」她想半天,也隻能再幹巴巴地補充了一句。


    癡心聞言,哭得更悲催了。


    夫婦之好,終身不離房室周旋,遂生褻瀆。


    ——〈班昭·女誡四>


    做為一隻後院米蟲,最幸福的事就是能成天愛吃就吃愛睡就睡,無事看看閑書,數數銀子,釣釣魚什麽的。


    其實身為後院女人,大家的生活模式都是差不多的,但有種苗倦倦從小時候看那些姨娘,一直到現在看王府後院那些美人,始終令她無法適應的行為,那就是——撲蝶。


    到底是誰規定上至千金小姐下至美女小妾,人人都一定非得撲蝶來著?


    今日春光極好,微風薰人欲醉,苗倦倦坐在小湖邊垂釣,釣著釣著又開始打起瞌睡來,卻隱約聽見了身後有擾攘嬌笑聲如銀鈴般細碎響起。


    「咯咯咯咯……」


    「嗬嗬嗬嗬……」


    「您瞧您瞧,它朝您那兒飛過去了!」


    「這兒這兒,它在這兒呢!」


    「十八夫人,奴婢圍住它了,快來!」


    「今兒這隻紫金大斑蝶是我的,誰都別跟我搶!」


    苗倦倦頂了頂帽簷,朝後瞄了眼,險些笑出來,喃喃道:「喔,撲蝶啊?」


    可憐的紫金大斑蝶今日出門沒看黃曆,遇上了這群如狼似虎的美人兒,真慘。


    苗倦倦非常知情識趣地將竹椅拉得離她們更遠,幾乎拉進了小湖邊的一叢花影內,卻沒想到忽然聽得撲通一聲——


    「天哪!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十八夫人落水了!」


    「十八夫人被人推落水了!」


    一聲聲嬌笑瞬間變成了驚聲尖叫,苗倦倦忍不住好奇探出頭一看,卻沒想到被股重力拉扯著跌跌撞撞了出去。


    「抓到了!奴婢抓到兇手了!」一個拔尖的女聲得意地高嚷了起來。


    苗倦倦差點被扯得跌倒在地,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子,卻甩脫不開那如爪般牢牢扣住自己手腕的粗壯丫鬟。


    再一看,眼前一群身著粉紅或鵝黃的女子紛紛衝將上來,像是捉拿朝廷欽犯,將她圍了個鐵桶似地水泄不通。


    她匆匆瞄了一眼,自小久曆宅鬥的腦袋瓜瞬間恍然大悟——


    哎,陷害啊?!


    苗倦倦歎了一口氣,忍不住暗罵自己今天幹嘛沒事出門來?要是一直躲在小紈院裏睡大頭覺,想必這堆女人也找不著這麽明顯的機會可以挖坑給她跳吧?


    娘啦!都是可惡的玄大王爺,沒事害她變成眾人眼中的箭靶……


    「這年頭低調做人與世無爭就是白日夢啊!」她咕噥。


    那名美麗的可憐落水女已經被聞聲而來的侍衛們救了上來,渾身濕淋淋地蜷縮在丫鬟懷裏哆嗦著,蒼白的小臉蛋滿是受凍柔弱之色,模樣楚楚,我見猶憐。


    「大膽賤人!居然膽敢對我家小姐動手。」那名牢牢扣住她手腕的粗壯丫鬟迫不及待大罵,眸底閃爍著詭計得逞的貪婪愉快之色。「你可知道我家小姐除了是王爺最為寵愛的十八夫人外,還是護勇國公家的千金,哼!都不知你竟是哪來的狗膽,竟然企圖謀害我家小姐……來人,還不快把這個賤婢押下去重打八十大板!」


    這八十大板要當真打下去,苗倦倦就想不重新投胎也不行了。


    「唉。」她顧不得被抓得劇痛不已的手腕,未語先歎息。「等一下,我有話要說。」


    「事到如今,你這心狠手辣的賤婢還有什麽話說?」那粗壯丫鬟冷笑道。


    「正主兒都還沒開口,你這配角兒嚷嚷得震天價響,萬一事有不成,知不知道死的就是你這出頭鳥?」苗倦倦用另一手摘下頭上的帽子,露出娟秀的臉蛋,麵色頗為無奈。「姑娘,有風切莫駛盡帆,忠心誠可貴,小命也要緊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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