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溫禮貌地敬了酒,林夫人也說了幾句客套話,正在他們寒暄的時候,林蔚然忽然冷冷吐出一個字:“滾。”我低著頭,吃了一口米飯,慢慢嚼著。林夫人訓了林蔚然一句:“然然,不能這樣說話。”但語氣並不十分嚴厲,顯然隻是做給秦時溫看的,林夫人把林蔚然看得像眼珠子一樣寶貝,自然什麽都隨著他。秦時溫卻連臉上的微笑都沒有絲毫變化,寬宥地說:“沒關係,小孩子都有些脾氣的。我像他這麽大的時候,比他火氣還要大呢。”林夫人笑了笑。秦時溫繼續道:“我還聽鍾琛說,您的生日快要到了,不知打算在哪裏辦?我們兩家從來不走動,不知今年能不能賞個臉,給我發一張邀請函呢?”林夫人有些意外,但還是從包裏翻出了一張燙金的請柬,遞給了秦時溫。“我年紀已經大了,生日宴辦得也沉悶,你們不嫌無聊就好。”秦時溫道:“自然不會。那生日宴上再見。”林夫人的生日宴最後定在遊艇上辦,登上遊艇後,我緊張得在甲板上走來走去,祈禱秦時溫和鍾琛不要過來。實在不行的話,就隻讓秦時溫過來,他知道分寸,不會鬧出事,鍾琛可就說不準了。林蔚然找了半天才找到我,拉著我就走:“躲在這幹什麽,宴會快開始了。”我推說肚子疼,待會兒再下去,林蔚然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不就是怕碰到秦時溫嗎,有什麽好怕的,我盯著他。”我歎了口氣:“我最怕的是你,寶貝,你可千萬忍住脾氣,別當眾鬧事。今天是阿姨的五十歲生日,不要毀了這個生日宴。”林蔚然說:“我知道。”我又補充:“也不許求婚,你敢在生日宴上求婚,我就敢當眾拒絕你,讓你下不來台。”林蔚然側過頭,臉上泛起可疑的紅暈:“我沒,沒打算在這裏求婚。”天色漸晚,海邊亮起了一片片的燈,月光和燈光一起落在林蔚然身上,他身形挺秀,清貴優雅,穿著一套白色的禮服,如同童話故事裏的小王子。我有些著迷地走上前,抱住他的腰,直到現在,我都很難相信麵前這個人是屬於我的。林蔚然也抱住我,聲音有些悶悶地傳來:“那什麽時候求婚你會答應?都怪我媽,現在一點驚喜都沒了。”我正要迴答,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驚叫,我連忙放開林蔚然,迴頭就看見賀淼淼蹲在地上,捂著自己的額頭。他見我們朝他看過去,連忙擺手:“我沒有偷聽,我看見你們在這就要走的,但是腦袋磕到門上了。”我走過去,把他的手拿下來,果然看見他額頭上一片紅腫。賀淼淼先是抬頭看了看我,然後飛快瞥了一眼林蔚然,小聲問:“點點,他真的是你男朋友啊。”我比賀淼淼要大好幾歲,結果他也跟著秦時溫他們叫我點點。我戳了一下他的傷:“怎麽沒大沒小的,活該你腦門上撞個包。”林蔚然站在旁邊,打量著他:“我記得我媽沒邀請賀家的人,你怎麽來了?”賀淼淼有些不敢說,我把耳朵湊近他,慢慢套他的話:“沒事,你告訴我一個人就行,我絕對不告訴他。”賀淼淼立刻像竹筒倒豆子一樣,一口氣說了出來:“我知道今天秦時溫和鍾琛都要來,感覺有好戲看,就過來了。其他人也想過來,但是他們弄不到阿姨生日的邀請函,隻有我想辦法弄到了。”我好不容易安心一點,又因為賀淼淼的一番話焦慮起來。林蔚然打了個電話,讓服務員拿醫藥箱過來,他親自給賀淼淼處理傷口,但林蔚然哪裏知道輕重,把賀淼淼疼得眼淚汪汪。我連忙接過手:“好了好了,別折騰他了,小朋友怪可憐的。”賀淼淼抗議道:“我早就成年了。”我在賀淼淼腦門上貼了個卡通創可貼,剛貼完,林夫人那邊就叫我和林蔚然過去,和她一起接待賓客。雖然我也穿著正裝,但站在門口,看著宴會廳內衣香鬢影,珠寶閃爍,心裏還是發虛,覺得這不是我的世界。幸好林蔚然一直牢牢牽著我的手,從他的手心裏,我終於汲取到了一點暖意。但最讓我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鍾琛穿著襯衫,領口的紐扣故意沒扣,露出性感的鎖骨,臂彎裏搭著一件銀灰色的禮服外套,漫不經心地朝這裏走來。他個子很高,又長著一張俊美的明星臉,周圍來往的人都忍不住看他。最後他在門口停住,朝林夫人頷首微笑:“阿姨,祝您生日快樂。”鍾琛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門口聚集的人也越來越多,最後有幾個小姑娘過來,問鍾琛能不能合影,鍾琛自然答應,從我身邊擦肩而過。我剛鬆了口氣,鍾琛卻忽然停住了腳步。然後他側過頭,打量了我一眼,裝出一副才認出我的模樣,過來和我擁抱。他臉上帶著微笑,語氣卻恨恨的:“別以為上次的事就這麽算了,我遲早收拾你一頓。”林蔚然推開他,然後擋在我麵前,對鍾琛說:“滾。”林夫人沒聽到鍾琛說什麽,卻聽到了林蔚然的話,連忙打圓場:“然然,不能這麽沒禮貌。”我也拉著林蔚然,讓他別和鍾琛一般見識。好不容易把林蔚然勸好了,鍾琛又開始作幺蛾子。他和那幾個小姑娘合過影後,借了人家的拍立得,見我坐在角落裏休息,就拉著我的手,讓我過去一起拍照。我想甩開他的手,但他就是抓著不放,他說:“你跟莊墨都一起拍過照,憑什麽不跟我拍?我長得沒他帥?”我惡狠狠地說:“是!”林蔚然跟他對峙著,眼神已經冷到了極點:“鍾琛,鬆手,別逼我叫保安過來。”鍾琛道:“叫啊,你以為我會怕?”我真是頭疼死了,餘光還瞥見賀淼淼頂著腦門上的大包在偷聽,耳朵都要豎起來了,可想而知,像賀淼淼一樣等著看笑話的人還多得是。正在我幾乎絕望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溫和中帶著一絲厲色。“鍾琛,鬆手。”秦時溫道:“你爸就在門口,要我叫他過來嗎?”果然還是秦時溫能製得住鍾琛,鍾琛鬆開我的手後,周圍看熱鬧的人也漸漸散了,我本想對秦時溫道謝,但隻是略一猶豫,林蔚然就拉著我走了。迴頭的時候,我才看見秦時溫還站在原地,眼睛一直盯著我和林蔚然交握的手,神情晦澀難懂。宴會開始前,有人看見我和林蔚然牽著手,就問過林夫人我的身份,林夫人笑著說是林蔚然的男朋友。林夫人切蛋糕的時候,特意把第一塊留給了我,而且在致辭的時候說,我和林蔚然好事將近。我有些無奈,但也沒有反駁,我和林蔚然結婚是遲早的事,這件事我們都心知肚明。隻是周圍人或驚訝或豔羨的目光讓我很不舒服,我下意識避開了他們的視線,側過頭的時候,隔著那麽多人,一眼就看見了段堯。他穿著西裝,顯得斯文了一些,不像往日那麽兇悍。但他盯著我的眼神讓我很不舒服,危險又冰冷,就像一隻野獸在盯著自己的獵物,有種勢在必得的意味。我立刻迴想起了之前的那個吻,慌亂地移開視線,又覺得這樣顯得自己怕了他,又強裝鎮定地瞪迴去,警告他不要亂來。這時段堯反倒垂下了眼睛,隨手把酒杯撂下,走出了宴會廳。林蔚然還不知道段堯來了,他正跟著剛下台的林夫人,不高興地抱怨:“媽,你怎麽這樣,點點還沒答應我的求婚,你就說我們好事將近了。”林夫人披上披肩,笑著說:“傻孩子,媽是在幫你。而且,隻要你別像以前那麽作,點點肯定會進我們家門的。”林蔚然道:“可是還缺一次求婚啊,一輩子也就一次求婚,怎麽能省。本來今天我都策劃好了,但是點點不想在你的生日宴上搶風頭,我隻能……”林夫人附在林蔚然的耳邊,說了句什麽,林蔚然的唇角似乎要勾起,又強行壓下去了。我心裏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等林夫人走了,就問林蔚然:“你跟丈母娘在商量什麽?”林蔚然臉上浮起可疑的紅暈,他看了我一眼,又把頭扭迴去:“不告訴你。”我和林蔚然坐在角落的沙發裏,林蔚然心不在焉,一直低頭看著手機,我直接把他的手機揣進了兜裏:“不許玩了。”林蔚然道:“好,那不玩手機了,玩你。”他也不顧忌這是公眾場合,強迫我坐在他的腿上,然後仰頭和我接吻,纖長的睫毛像烏雲一樣低垂,遮住了那雙漂亮的眼睛。我嚇得連忙推他,忽然感覺身邊一沉,有個人在我們旁邊坐下,他經過我的時候,一道耀眼的光芒映在我眼底。我頭皮一陣發麻,和林蔚然分開之後,往旁邊一看,果然是段堯。林蔚然也看著他,對他的打擾很不滿:“那麽多地方你不坐,偏坐這裏。”段堯道:“最近沒怎麽見你們。”我跟林蔚然成天窩在家裏鬼混,他能見到我們才怪。林蔚然抱著我的腰,把腦袋擱在我的肩膀上:“當然。我一直跟點點在一起。”段堯靠在沙發上,手裏還端著酒杯,慢慢抿了一口,玫瑰色的酒液滑進他嘴裏,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他喝酒的時候,眼睛還一直盯著我,一刻也不曾離開。林蔚然也看出來了,臉色沉下來,正要發作,宴會廳忽然暗了下來,在這短暫的黑暗中,一隻修長的手撫摸著我的臉,最後停在我的唇瓣,輕輕揉了一下。舞池中間很快打下一束光,四周也亮起柔和的壁燈,我麵紅耳赤地抬起眼睛,正好看見段堯起身。但段堯起身之後,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看著林蔚然:“點點那天迴去,有沒有告訴你,我和他發生了什麽。”林蔚然握在我腰間的手瞬間收緊,先是瞪了我一眼,隨後才冷冷盯住段堯:“你對他做了什麽?”段堯道:“隻是接吻而已。”林蔚然把我推到沙發上,猛地起身,我連忙從沙發上爬起來,死死拉住他,才沒讓他和段堯打起來。段堯繼續道:“林蔚然,你要小心了,我會重新把他搶走的。”我這時慶幸燈光很暗,沒人能注意到角落裏發生的事。輕緩的鋼琴曲響起,我按著林蔚然的肩膀讓他坐下,但他站在那裏不動,臉色難看得要命,我隻能牽著他出了宴會廳。“他強吻我的。”我解釋道:“而且當時我們沒在一起,我想著這是我自己的事,就沒告訴你。而且你平時沒事都喜歡找事,要是知道段堯……”林蔚然忽然緊緊抱住我:“點點,你會被他搶走嗎?”我愣了一下:“你怎麽會這麽想?我跟段堯才多少交情,跟你都那麽多年了。”“那秦時溫呢,鍾琛呢,莊墨呢?這麽多人都要跟我搶你。”林蔚然咬了咬牙:“點點,你隻能是我一個人的。”他把我壓在欄杆上,用力吻我,今晚他有點過分黏人,但我從他的親吻裏,察覺到了掩飾不住的緊張和慌亂。林蔚然真的害怕我被人搶走嗎?該擔心的是我才對吧,林蔚然那麽好看,又那麽優秀,今晚上不知多少人朝我投來妒忌的目光。我才害怕林蔚然被人搶走呢。我被林蔚然帶到了一個空房間,剛進去,就聞到了一股甜膩的香氣,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床上都是玫瑰花瓣。“你今天跟丈母娘就在商量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