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想法很簡單,他就是想把他喜歡的臣子和子民擺在一起,當他心血來潮時喊來一見,不用再等上十天半個月。」皇上也很任性,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她一驚。「真的嗎?」


    「我猜的。」天威不可測。


    杏眸一橫。「別亂猜,我可不想留在京城,伴君如伴虎,這些權貴我們一個也惹不起。」


    隻怕想走也走不了,魏長漠心裏想著。「睡一會兒吧,路還長得很,這些時日你累壞了。」


    「嗯,我躺躺。」她就著他的腿當枕一躺,以為搖搖晃晃的馬車不易入睡,殊不知眼一闔上,很快地進入黑甜鄉。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再長的路也有走到盡處的時候。從馬車的車窗往外望去,清醒著的魏長漠有些近鄉情怯,看著有些熟悉又陌生的街景,他眼眶有一點發熱。


    一入城,他們的車隊便和宣旨官分道揚鑣,一邊迴京覆旨,一邊尋找禦賜的宅子「迴府」。


    朱雀大街並不難找,前吏部尚書的宅子,因告老還鄉而舉家搬迴老家,將皇上賞賜的官邸還給朝廷。


    「寶兒,醒醒,到家了。」


    三天了,原本以為會等到皇後召見的懿旨,沒想到竟是盛氣淩人的昌平侯夫人淩氏找上門,她氣焰囂張的不等人通傳便擅自進入,趾高氣揚的喧賓奪主,把宅子的下人當昌平侯府的下人使喚。


    不過說到仆婢也不是梅雙櫻、魏長漠帶來的,或是臨時買的,而是禦賜宅子時的配額,經由內務府安排,一共有七十六名,而且比主子更像主子,一句宮裏來的就想壓人。


    麵對膽敢叫她自個兒泡茶的刁奴,梅雙櫻一個沒忍住一腳踹去,踹得當場吐血不止,她還把名單上的奴仆全叫到中庭,沒到或姍姍來遲的,一律狠抽二十鞭,抽得皮開肉綻,奄奄一息。


    她不懂什麽叫殺雞儆猴,管他是雞是猴?隻要犯在她手上,以下犯上,她全都一鍋端,不用給誰麵子。


    內務府又怎麽,給了她的就是她的奴才,還能翻身做祖宗嗎?不聽話就教到聽話,不懂事便抽到懂事。她還沒見過不怕死的人,橫的怕不要命的,她夠橫,他們就得趴著。


    短短三日內,原本各自為政的仆從們不敢再以老大自居,個個如受驚的鵪鶉般勤奮,養傷的養傷,沒傷的勤掃庭院、打理內外,一時間井然有序、窗潔幾明,室有溫香。


    雖然人手尚未完全理順,可也順眼多了。


    隻是調教下人才沒幾天,今兒個又來了個鬧事的撞上來。


    「把魏長漠那兔崽子給我叫出來,本夫人要見他。」殷如玉開門見山,連句客套話都沒有。


    靠著長姊殷貴妃,她的確處處吃得開,哪裏都去得了,通行無阻。可是這宅子裏可不是她說了算,一塊厚如城牆的鐵板踢得她心、肝、肺都發疼,痛到後牙根都快咬斷了。


    「管家,這是誰家養的狗沒拴好,跑來這裏吠了,趕緊把她們趕出去,再隨便放狗進來我先把你的腿打斷了,看誰還敢陽奉陰違、擅作主張。」她是玩把戲的老祖宗,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玩心眼。


    「可是她是昌平……」


    「嗯——到底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我說的話已經不算話了嗎?管她是女娼還是妓子,全都轟、轟、轟——不要讓我說第二遍。」看來這個管家也該換了,太、不、稱、職。


    「是。」不知快要沒活幹的管家想到被抽得沒一塊好肉的其他人,他頸子一縮做出送客的手勢。


    「你敢——」從沒受過此等羞辱的殷如玉怒極拍桌。


    「我為什麽不敢,你一沒送上拜帖,誰知你是哪根蔥、哪根蒜。二來我與你素不相識,


    完全沒見過麵的陌生人,你未經允許登堂入室,我沒把你當賊打已是我肚量大了,你還想踩我頭上給我一棒子嗎?」要比嗓門大,梅雙櫻從不輸人。


    武館走鏢經過山高水險處總要喊上一聲:過山了、涉水了,過往君子莫攔路,借道一行。


    意思是讓各據山頭的土匪別亂動,我們也是硬底子的,你刀來、我們劍往,若有傷亡別生惱,你不動、我不動,各自安生。


    這話亦有威脅之意,威揚武館可不是好惹的。


    「你……放肆!」她竟然不識得她,真的太無知。


    「我還放雞、放蛇、放耗子呢!你是哪位呀!坐在我家廳堂不害臊嗎?瞧瞧你都一把年紀了,皺紋多得像快枯萎的老菊花,有病趕快去治一治,別跑到人家家裏唿爹喊娘,我臉皮薄,不敢應。」對我家大師兄不好,我就讓你針紮似的全身難受。


    「我是昌平侯夫人。」淩如玉以為報出名諱後,眼前粗野的女子會跳起來,畢恭畢敬地給她行禮,因此她忍下衝到喉頭的怒氣,勉強應付兩句,誰知……


    「沒聽過。」梅雙櫻直接打臉。


    「沒聽過?」淩如玉聲音揚高。


    梅雙櫻故作粗鄙地以小指挖耳,眼神嫌棄。「我三天前才到京城,兩眼一抹黑還不知道大門口往哪走呢!我連門都沒出過一步,哪知你是哪一路的魑魅魍魎,你當我會卜算,掐指一算便知你是哪來的。」


    殷如玉一聽,真把她當成剛進城的鄉下小婦人,麵露鄙夷的想拿捏她。「魏長漠沒告訴你我是誰?」


    「請叫魏大爺,他是我相公。」梅雙櫻把潔白下顎往上一抬,把土財主夫人嫌貧愛富的神情模仿得唯妙唯肖。


    要把人的顏麵打下去就要比對方更刁鑽無禮。昌平侯夫人想仗著身分壓人,她就一問三不知,人家的品階有多高關她啥事,她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有人想自取其辱是她逼的嗎?各家花各家栽、各家門坎各家掃,少來她家擺姿態。


    殷如玉一滯,一股氣提到嗓子眼了,和個沒見識的村婦一般計較簡直是眨低她的身價。


    「我是魏長漠的娘。」


    殷如玉改用通俗的方式點出自己的身分。


    不要臉。梅雙櫻在心裏一啐。「要招搖撞騙請到別處,不然我請京都衙門來人了!我家相公的親娘明明在庵堂吃齋念佛,頂上是沒毛的,你一頭烏絲哪像慈眉善目的尼師,跟紅臉赤目的夜叉沒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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