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大哥是明軍,大明的軍隊,南京城現在是南明的都城。


    這批木材是南明軍隊要的。


    放排人和愣子把一推一堆捆綁著的大木頭,停靠在了揚子江的碼頭上,交割了木材。


    兩人帶著一條狗,上了岸。


    放排人領著愣子和小白,到軍營裏找管事的要錢。軍營就在江邊,管事的叫做郭德懷。


    郭德懷對放排人說,老兄啊,買木材的錢是沒有的,大明現在是危難之際,不光缺錢還缺人。木材你就做貢獻吧,還有啊,你們兩個人我們也要留下來。


    放排人一聽就哭了,我們這萬裏迢迢、千辛萬苦的給你們送木材,你們不付錢,怎麽還抓人啊,沒有這樣幹的…。我上有七十歲老母,下有七歲孩童,我得迴家啊…。


    郭德懷說你別在我這兒哭,哭也沒用,哭死也沒用。


    放排人哭著嚷嚷我要迴家…我要迴家…。


    郭德懷聽著心煩,上去一腳把放排人踹倒在地上。


    愣子氣壞了,氣的說話都結巴了,衝著郭德懷大叫:“壞人…,不付錢的壞人,壞人打人,我們…不…,就不…不留下”。


    郭德懷看著這個愣頭愣腦的小子,傻不愣登,穿著個坎肩和一條快露腚的破褲子,像個要飯的,心中來氣。喊一聲:“來人,給我打,把這小子給我往死了打”。


    衝過來幾個兵大哥,把愣子按在地上,一頓拳打腳踢,下死手的打,打得愣子鼻青臉腫、滿地亂滾。


    郭德懷還在一邊上喊:“小子,服還是不服?留還是不留”?


    愣子被打的趴在地上,人還倔強:“不…不服,不…不留”。


    幾個兵大哥在愣子頭上又是一頓腳踹。


    這也是太欺負人了。


    從來溫順的狗小白呲出獠牙,從來不叫的狗小白對著幾個兵大哥狂叫,冷不丁一下咬住了一個兵大哥的腿肚子,拚命撕扯,疼得那個兵大哥嗷嗷哭叫。


    幾個兵大哥迴過身來又對著狗亂打,一個還提來了棍子,狠命的往狗身上掄,狗小白是死不撒口。


    愣子這些天來和狗小白相依為命,見狗小白挨打,要打死狗小白的節奏,愣子沒有猶豫,一下撲到狗小白身上擋著。


    掄下來的一棍,狠狠的打在了愣子的頭上,隻見鮮血直流,瀑布一樣流了愣子滿頭滿臉。


    愣子的頭像個血葫蘆,猶自對著小白大喊:“跑…跑…快跑呀…”。


    狗小白箭一般的衝出了人群,衝出了軍營,不見了蹤影…。


    被咬的兵大哥腿肚子被撕扯掉了一大塊肉,他看著自己白骨森森、鮮血淋漓的腿,還叫那條咬人的惡狗跑了,氣全都撒在了愣子的身上,他呲著牙咧著嘴的抄起棍子,對著愣子頭上又是一棍。


    愣子撲到在地,渾身抽搐,鮮血流了一大灘,顯是不得活了。


    放排人渾身哆嗦,蜷縮一團,淚流滿麵。


    傻小子和狗隻為了混一口飯吃,跟著自己不遠萬裏送木材,誰知就…就無端的遭此厄運,被人活活打死。


    這…還是人待的世道嗎?…


    被咬的兵大哥臉色越來越青,喉嚨處發出著含糊不清的叫聲…,樣子恐怖的嚇人。忽然,他口吐白沫,摔倒在地。眾人上前一看,人已死了。他臉上的肉、露在外麵的手腳也都開始爛了。


    郭德懷一臉怒容,大罵,這他媽的是狗咬的嗎?這他媽的是僵屍咬的吧,別他媽的傳染,你們趕緊…趕緊給我把他甩到江裏去。


    郭德懷又上前對著愣子的屍體啐了一口,把這個煞筆也甩到江裏去。


    幾個兵大哥抬著愣子的屍體,另幾個找來破席子,把被狗咬死的兵大哥一裹,一起抬出了軍營。


    …


    入夜,一輪明月照耀著無邊無際的大江,一片寧靜。


    除了滾滾東流的江水聲,再無聲息。


    愣子在岸邊的攤上醒了,他渾身疼痛,掙紮著起不來。


    記起從遼東趕著騾子車出來送棺材,一路上有白老板,有伴月,有珠珠,有綠彡,還有狗小白陪伴,雖然行路辛苦,可也快樂,還能夠吃的飽飯…。…江邊遇到了放排人大哥,讓自己幹了不少活兒,可人也不壞,也能有飯吃。…不想碰到兵大哥,全都是惡人,把自己往死裏打,狗小白也被打跑了…不見蹤影。


    一起來時的人全都無影無蹤,他們可能是看我傻,不想再帶著我了。白老板也嫌我厭煩,不願意再帶著我這個傻兒子拖油瓶了。


    小白…相依為命的小白…跑哪兒去了?


    愣子慘遭毒打,頭疼欲裂,渾身無力,起也起不來。


    冰涼的月光下,濤濤的大江邊,江湖如此之大,愣子如今卻孑人一身,無家可歸。孤獨…疼痛…害怕…無助…。


    愣子憋不住,躺在岸邊,放聲大哭…。


    一個聲音的蒼老,就在頭前,他說:“傻小子,別哭了,江湖就是這樣,江湖就是如此”。


    愣子躺在沙灘上不能動,他艱難的側頭,看到了一個站在他頭前的老人。


    無聲無息。


    老人穿著紅色的長袍,紅臉龐,留著紅胡子。


    老人目光炯炯,眼中閃爍著耀眼的紅光。


    像是天上的神仙。


    愣子哭著說:“老爺爺,你…是不是個…壞人…”?


    老人很慈祥,他笑眯眯的說:“我雖然算不得一個好人,不過,我也從來沒有欺負過無辜的人”。


    愣子抽泣著:“壞人…壞人要打死我…把我扔進了…進了…大江裏…,還打跑了我的狗…狗不見了…”。


    老人說我知道,你就是我從江裏救起來的。剛剛,我還替你找到了你的狗,你的狗不錯,純種的牧羊犬,長的很白,身上一根雜毛也沒有。在江南,沒有這種狗,你個傻小子,這條狗你是從哪兒弄來的?


    愣子一愣,停止了抽泣說:“小白…,我的小白…,它在哪兒呢”。


    老人說就在你身旁。


    狗小白靜靜的趴在主人的身邊,一聲不吭,十分的溫順。


    愣子又哭了,哭的稀裏嘩啦。


    老人說我認得這種狗,這是一條吃毒草長大的狗,這種毒草隻長在蒙古大草原。傻小子,你喂不出這樣的狗,它以前的主人呢?


    愣子嗚嗚哭著說…他們…都…走了,都…不要我…和小白了。


    老人問,他們都是誰?


    “是綠彡…是白老板…是伴月…是珠珠”。


    老人點頭,對,這是綠彡的狗。


    老人說你跟著我吧,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打你,也不會有人打你的狗。


    愣子說老爺爺…還是有人…打我了…怎麽辦?


    老人說不怕,他們再也打不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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