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好眠的結果,便是頭痛欲裂,還沒穿戴好衣物,就聽見小素敲門的聲音。“主子,司徒將軍和傅大人已經在廳上候著了。要不要小素進來侍侯啊。”

    “不用了,我快好了,安兒已經去前廳應著了吧,你也快去吧。”話雖鎮定,我心裏卻一驚,這麽早就到此處,難道說他們發覺什麽了嗎?強壓下心中的忐忑不安,我加快了動作,片刻之後也到了前廳。

    “傅兄,司徒兄好興致啊,想必那奇景定是非比尋常。小弟昨夜貪杯,故而現下頭暈腦脹,怕是要壞了兩位兄長的遊興了。”說話間,餘光看見一身男裝的安兒,心中微許,果然機靈啊。

    “亦嚴弟才真是好福氣呢,原以為洛安如此清秀,已是不可多得,沒想到府上還有三位如花美婢,盡享齊人之福。難怪昨夜會小酌淺醉啊。哈哈哈。”司徒為焯看著我的目光有些怪異,似是找到誌同道合者般的那種意思。

    “兩位賢北,時辰怕是不早了,再晚些,恐怕就不適合觀賞奇景了。”傅中憲出聲打斷了司徒為焯的話語。

    “對對,中憲兄說得極是。再不出發,這時辰就不對了。”正說著,司徒就伸手過來把我拉到門口。

    今次他們沒有乘馬車過來,而是分騎二馬也沒有帶隨從。見此,我也命小若從馬廄中牽來一匹黑馬,叮囑安兒幾句後。便隻身與他們一齊出發。

    此時天色尚早,路上也沒什麽行人,倒是巡邏的兵士可算不少,看來這個寧塞城似乎被他們掌握的無懈可擊了,按照軍營的管理來管理一個城。若說這司徒為焯沒二心,恐怕也不能令人信服的吧。

    我們一行就這樣騎著馬,往北邊走去,出了北門便是萬裏黃沙了,若入了冬那就是茫茫雪原,無垠白界。

    突然司徒為焯說話道:“洛少弟啊,你來寧塞城約有三個月了吧,想來還真是有眼福呢,很多人在寧塞城住了一輩子,也無此幸啊。”

    “兩位兄長,恕小弟愚昧,倒底是何奇景竟能讓人如此念念不忘啊。”說實話,他倆的欲說還就真得引起了我很大的興趣。實在想不通在沙漠之中會有何奇景。

    “嗬嗬,”司徒為焯看了一眼傅中憲 ,見他並沒有不悅的意思,便勒馬來到我身旁,對我說道:“算了,為兄也不賣關子了,這奇景啊就是內陸文人所稱的海市蜃樓了。沿海地區經常會出現,但大漠之中因為缺少水氣所以出現的頻率並不高。若不是傅兄熟知天文地理,推算出今日離城處水氣較重。恐怕你我都是無緣得見的。”

    “原來如此,小弟今日可算托了兩位大哥的福了。”我持韁作揖謝道。隻見司徒笑逐顏開地頻頻點頭,而傅中憲隻是微微頷首。若是不知道內情的人看來,定以為傅中憲才是這鎮關的將軍。

    又往前進了幾步,看見幾頂大布傘駐在沙中。布傘之下還備著三把竹椅。果然是早有準備,而我對傅中憲的本事也不得不刮目相看。精通天文地理,又能讓厲行櫛放心將寧塞城交給他,想來他也不是好對付的人。不過任何人都有弱點,相信他也不例外。睨眼看去,傅中憲正從馬背上解下水袋,交於司徒手中。關切之態較父兄猶勝。見此情景,忽地腦中似有靈光閃現,脫口問道:“司徒兄府中的明樓可就是司徒兄的居所?”此話話音未落,心中立馬後悔不已。隨之而來的是司徒為焯迷惑的神情和傅中憲已帶殺意的目光,但礙於司徒在場,他收斂了自己的眼光。隻是惡狠狠地盯著我看,似在警告我不該說的話就不要多說。而我也在巨大的後悔之後,終於可以理解初見及後來傅中憲看待我的眼神了。試想有哪個男人會將自己的居所與另一處樓閣兩兩相對,若對方是絕色女子我倒還可以理解。可現在這是兩個男子啊,況且府中連一個婢女也看不到,豈不是太奇怪了嗎。況且兩個人幾乎是孟不離焦的天天在一塊,雙方更是連妻室也沒有。若不是龍陽之癖,我想沒有可以解釋的理由了。可恨我竟現在才想到,幾乎要將銀牙咬碎,雙手緊握著韁繩。隻是為何司徒還要娶妻呢,徒添了那些不幸的女子。莫非隻是想掩人耳目?

    “洛少弟為何突然有此一問?”傅中憲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咬著牙問出這句話。

    “噢,沒什麽,隻是看見天上烈陽,明豔灼人。而眼前的兩位兄長亦是如此出色,尤其是司徒兄,更是人中冠玉。絲毫不比太陽遜色啊。故而想起上迴在府上見過的明樓,便猜想定是司徒兄所居了。”嘴角噙著笑,打量著傅中憲臉色的細微變化。見他敢怒而不敢言的樣子,其實令人痛快。而雖然圓了謊.卻不知自己犯了兵家的大忌,早已打草驚蛇。而這樣的輕敵也為以後埋下了禍根。

    一旁的司徒為焯笑著搖頭道:“若以俊美而言,這還有誰能比得過亦嚴啊。都別講這些了,還是靜待奇景吧。”於是我們走至傘下,依次坐下,各懷心事地等待著奇景的發生。

    “差不多了,應該出現了。”我和司徒隨著傅中憲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不遠處竟出現了寺塔還有金燦燦的屋頂。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圖像越來越清晰起來,井字形的街道,大道筆直,綠樹成蔭。而最稀奇的還是其中竟有人物走動,除了不可聽語之外,恍如近在眼前。從左往右地看過去,街道的盡頭赫然是一座宮殿,紅牆金瓦,梧桐婆娑。金瓦?我被自己所見的嚇了一跳,要知道整個亓聿皇朝,隻有帝宮可以用金瓦啊,難道我看到是建章宮嗎?扭過頭看到傅與司徒二人也正沉浸在幻像之中。正想開口問清那到底是什麽時,突然司徒大叫起來:“是建章宮啊,居然如此有幸,不僅能賞奇景更讓吾等望見帝宮啊。”說罷,抱拳向著幻像的方向長揖而拜,而傅中憲隻是背著手怔怔地看著那並不存在的紅牆金瓦。果然是他的居所啊,哼,好諷刺,幻像!他的居所清清楚楚地擺在我的麵前,卻隻是幻像。伸手卻也無法觸到,這就是近在咫尺,卻在天涯吧。幾乎已經不再痛也不再流血的心被那金瓦刺得無法完整。他還好嗎,在做什麽呢。以為幾個月的刻意疏離,我可以放下了,卻沒想到隻是幾片小小的瓦就可以讓我無所遁形。亦嚴,憶炎。想來我竟是從未放過啊。閉上眼不想再去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宮牆殿瓦,可是他的臉,他的眼卻是愈發地逼真起來,充斥著整個大腦,甚至連那略帶沙啞的聲音也迴繞著耳畔。咬著唇捏緊了拳頭,任由指甲陷入掌心,想要借著那份痛將他逼出我的腦海。

    “洛少弟,怎麽閉起眼,難道此奇景尚不入眼嗎?”傅中憲注意到洛櫻臉上的表情,視線更是落在她攥得緊緊的拳頭上。

    “噢,不是,隻是陽光太過晃眼,有些不適應罷了。能得賞如此奇景,實在是小弟我今生之幸啊。”我收迴了自己的思緒,打起精神來應付這個有著龍陽之好的傅中憲。

    “原來如此,洛少弟自皇城而來,對此情形就是司空見慣了吧。不覺得稀罕,故而閉目片刻也無所謂的吧。”傅中憲語氣平和的說著話,視線卻注意到洛櫻中指上的一圈細窄白痕。這一圈的皮膚較其他要白上幾分,而這種細痕,應像是長期佩戴戒指之類的物件所形成的,而亓聿皇朝的男子並沒有佩戴戒指的習俗,就算是戴也絕不會如此窄細的款式也絕不是中指。難道她是……?

    “升鬥小民也隻是逛過大街罷了,哪有什麽機會見識皇宮啊,觸景生情倒是真的。畢竟是故鄉啊.”看著越來越飄渺的幻像,我應道還故意大大歎了一口氣。

    “唉,隻可惜時間真的太短了,你們看,快散了呢。”司徒為焯略帶惋惜的指著那片逐漸退散的雲氣說著。

    “蜃景總會退去,隻要下迴再出現蛟龍的時候就可再飽眼福了,假的總是假的,退了也就罷了。不像有些人,虛虛假假。連真麵目也不肯示人。”傅中憲說這話時直盯著我的手看。

    “傅兄果然有見地啊,這些假的真的到時皆會散去,而人心人情最難測了,有時明明在身邊,也不知是真是假啊。”我迴敬道,而且意識到恐怕他也是發現什麽了。

    “哈哈哈,洛少弟好口才”“哪裏哪裏,傅兄才是真知灼見呢。”我們二人心知肚明的打著哈哈。

    “看來我們結義還是真是結對了啊,”司徒為焯亦笑著加入我們,“不過,現在接近午時了,若再不迴去,隻怕這大漠之中的熱氣就會讓我們笑不出來了。”說罷,他牽過三匹馬,將韁繩交於我們手上。

    歸途之中,可能是累了,畢竟如此早起加之騎馬跋涉,也可能是各自打著腹內草稿,竟是一路無聲。待迴到自己府院時,恰是午膳時分。用過膳食,小憇之後,將安兒喚入房內。

    “安兒,看來我們得有所行動了,隻怕是傅中憲也知道我是女兒身的事了。”迴想著方才他直盯著我的指節看,恐怕那道戒指痕跡已讓他明了一切了。真真是疏忽了這麽一點小事,而傅中憲的老謀陰險也讓我不得不更早的開始想好對策.對於傅中憲來說,無論我女扮男裝是出於什麽目的,他都應該是有敵意的吧,而於公,一個女人以男人身份接近他們,自然不會是有什麽好事,於私心,他也不會希望有女人出現在周遭吧,尤其還是一個使司徒為焯另眼相看的女人。

    雖然並不希望在沒有準備周全的情況下行動,可自己的不慎與衝動使我不得不有所謀,況且先機不可被占,尤其是這樣精明的人。因為我必須活著,不僅為我也為那四個丫頭。我們一定要活著迴到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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