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坐在病床上,麵無表情地翻著自己的手機,哢噠哢噠的聲音不時在病房裏響起,他打開它,看了看,然後關上,然後再打開。屏幕上銀發少年的笑容就忽隱忽現,他笑得很開心,一手拿著網球拍,一手指著側麵,臉頰紅紅的,銀紫色的眸子閃閃亮,說不出的肆意。


    幸村終是勾了勾唇角,向後靠在床頭上,不再折騰他的手機,定定地看著屏幕中少年的身影,出了神。


    似乎自己怎麽都不太順利的樣子。


    單不說全國大賽在即,就說這感情一事,已令他莫名惆悵。


    好不容易有了些許進展,自己卻進了醫院,最開始想的卻不是網球部怎麽辦,而是景吾怎麽辦……


    要不要告訴他,幸村煩惱了很久,或許可以獲得憐惜,但以幸村的驕傲,卻不能容忍自己這副軟弱的樣子出現在景吾麵前。


    他是神之子,是立海大的網球部部長,是被稱為傳奇的人物,怎麽可以躺在病房裏,連跑幾步路都會喘,這副身子怎麽拿得出手。


    歎了口氣,幸村合上手機,左手遮住了眼睛。


    敲門聲忽然響起,幸村眨眨眼,想起真田說今天要來看他,稍微振作了下,臉上熟練地勾起溫柔的笑容,這才揚聲說道,“進來。”


    門把被擰開,確實是真田,然而真田身邊站著的人,卻令幸村的笑容一瞬間僵在了臉上。


    真田壓了壓帽簷,在心裏歎氣,這可不是我要說的,隻能怪天意弄人……


    跡部大踏步地走進病房,將手裏拿的玫瑰往幸村身上一摔,然後麵無表情地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臉扭向一側,緊抿著唇不說話。


    幸村不知所措地將玫瑰捧起,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沙發上的人,似是失了魂。


    真田又想壓帽簷了,一時拿不定主意,是進去,還是退出去。


    “哎呀副部長,你不要擋在門口啊,我們可是專門來看部長的喲~”唯恐天下不亂的仁王可不會管你那麽多,推了推真田,一側身就擠了進去。


    柳手裏拿著一籃子水果,隨後也走了進去,將果籃放在一邊,表情淡然地走到沙發上坐好,掏出筆記,刷刷地寫了起來。跡部瞄了他一眼,皺了皺眉。


    真田迴頭看了看尷尬的巴西光頭,還有狀況外的丸井和昏昏欲睡的切原,忽然覺得喘不過氣……


    柳生拍了拍他的肩,微微搖了搖頭,也走了進去。


    病房裏鴉雀無聲,誰都沒開口說話,仁王轉了轉眼睛,笑嘻嘻地打破了沉默,“部長,我們帶了些水果,洗給你吃?”


    幸村衝他笑了笑,點點頭,隨即又將目光轉迴了跡部身上。


    跡部恍然不覺,也許是刻意忽略,靠在沙發背上,一手支著頭,百無聊賴地閉目養神。


    柳生說了句“我幫你”也隨著仁王出去了。


    真田站在病床不遠處,照例開始進行盤問。


    “身體怎麽樣?”


    幸村搖搖頭,“沒什麽大礙。”


    一記冷哼。


    幸村和真田同時僵了僵。


    給了幸村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真田低著頭繼續問,“晚上睡得好不好?”


    幸村抽了抽嘴角,“還好。”


    又一記冷哼。


    真田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問不下去了。扭過頭看向正冷笑的跡部,真田無奈地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一副“我什麽都不知道不關我的事”的樣子當起了壁畫。


    幸村覺得,頭疼。。。


    丸井眨眨眼,左看看右看看,啪的吹破一個泡泡,驚的一旁的切原抬起了頭,左看右看,撓了撓頭,打了個哈欠,瞅著一邊的跡部越看越覺得眼熟,但還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被切原火熱的眼神弄得不自在的跡部睨了他一眼,挑挑眉,一手撫了撫淚痣,若有所思地看著切原,倒不是突然對切原產生了興趣,而是恍然憶起這少年頗有特色的暴力網球,那個不規則發球很有趣,不知道是自己的話能不能馬上破除,至於那個紅眼狀態就更有趣了,似乎像是覺醒一般,不論是體能還是反應速度都上升不止一個台階,跡部突然很想知道那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真田側頭看著一臉探究的跡部,眼裏閃過一抹柔和,正趕上柳生和仁王拿著不知從哪裏掠來的盤子進門,順手拿過一個橘子,真田低垂著眼睛扒皮,然後十分自然地將橘子瓣遞到跡部嘴邊,跡部頭都未迴地張口吃下,似乎對滿屋子的詭異氣氛毫不在意,眨眨眼,開口道,“啊恩,切原,什麽時候和本大爺打一場~”


    切原雖然納悶,但對於敵人的挑釁向來都是來者不拒,自然應下,“不如就現在吧?”


    跡部皺了皺眉,現在嗎,扭過頭瞥了幸村一眼,哼了一聲。


    真田犀利的眼神掃過切原,切原立刻縮了縮脖子,這才想起他們是來看部長的,悻悻的不說話了。


    “景吾改天可以到立海大來。”真田開口,將剩餘的橘子瓣喂進跡部嘴裏。


    嚼著橘子,跡部點點頭,似乎心情好了些,眉宇間的氣悶消散了不少,看的真田和幸村都鬆了口氣。


    跡部動了動身子,終於放鬆了身體窩進了沙發裏,睫毛顫了顫,第一次將目光正式放在了幸村身上。


    被那雙眼睛定定的看著,幸村心下忽然一緊,那雙銀紫色的眸子裏傳達了很多複雜的情緒,但幸村還是真切的感受到了那抹責備和關懷,嘴角彎了彎,忽然釋然,什麽逞強什麽顧忌在此刻都不再重要了,眼前的人是他發誓要一輩子守護的人,怎麽可以隱瞞傷害他,而且跡部本就不是軟弱的人,幸村覺得自己的胡思亂想是那麽沒有道理。


    這邊兩人眉目傳情(……),那邊立海大的眾人反應不一。


    真田早就知道幸村對跡部的心思,此時倒沒覺得意外,隻是有些憋悶,心裏歎息一聲站起身,“我們出去。”


    仁王轉了轉他的大眼睛,笑嘻嘻地點點頭,“是呐,人家都說阻礙別人談戀愛會被驢踢哦~”


    柳生不著痕跡地瞥了他一眼,拉起仁王率先向門口走去。


    仁王暗自皺了皺眉,比呂……手勁有點大呢……


    真田趕著明顯還狀況外的切原,桑原拉著也不明所以但是一臉不安的丸井退了出去。


    病房內終於隻剩下了幸村和跡部兩人。


    幸村站起身走到跡部身邊坐下,歪著頭笑了,“生氣了?”


    跡部冷哼一聲,“無聊。”


    抿抿唇,對於跡部這種別扭的表示很習慣了的幸村不在意的聳聳肩,拉過他的手,跡部微微掙動了一下也就隨他去了。


    “我很抱歉,”幸村低低地說,“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


    跡部眼神複雜地注視著他,一手撩起幸村耳旁的發絲,“你害怕了?”


    幸村的身體似乎僵了僵,但又立刻恢複了原狀,依舊是那百年不變的笑臉,隻是紫色的眼睛愈加深沉,“是啊,我很害怕。”


    跡部被他這坦誠的迴答弄得一噎,原本還存在心底的一絲憤懣立刻煙消雲散了。


    或許是因為他的隱瞞而生氣的,隻是現在,跡部不得不對他產生一絲憐惜。


    明明也隻是14歲的少年而已,背負著隊友沉重的希望,麵對著夢想瀕臨破滅的絕境,他卻依舊還能如此笑著,如果不是握著自己的雙手在微微顫抖,跡部都不能確定他說的害怕是不是一句玩笑。


    輕聲歎息,跡部垂了垂眼,不知該如何勸慰,一向高傲的他明顯對於安慰別人不怎麽在行。


    幸村看出他的窘迫,也不在意,隻要跡部有這份心就足夠了,那些話語,說與不說,對他都沒有太大的影響。


    “我可以抱抱你麽?”


    跡部詫異地抬眼。


    幸村依舊是笑著,卻掩蓋不住眉宇間的不安和忐忑,他側了側頭,發絲垂下遮住了雙眼,“景吾,我現在還能抱抱你。”


    恐怕再過幾天,我連抱你的力氣都沒有了。


    忽然覺得悲傷,覺得不甘,最愛戀的人在眼前,他卻不知還能這樣看著他到什麽時候,也許以後他連牽他的手的力氣都不會再有,到時候,還拿什麽保護他,還用什麽守護他。


    絕望的情緒被懷中突然的溫軟打斷。


    幸村愣愣地看著跡部接近自己,然後雙手環住自己的腰。


    心底所有的灰暗都被這個擁抱衝走,隻餘下滿滿的幸福感,懷中的玫瑰香氣如此真實,就像現在近在咫尺的精致臉龐一樣。


    他的眼中不再是一片冷漠,更不是一貫的高傲不屑,而是實實在在的溫暖和撫慰。


    他愛著的人,雖然不會說什麽軟語情話,卻會在他最需要的時候送上溫暖。


    幸村敏銳地感到跡部還有一絲僵硬和猶豫,但抱著自己腰際的雙手卻真實有力。


    “不用擔心,”懷裏的人堅定的開口,“本大爺會找最好的醫生醫治你,絕對會好起來的。”


    幸村抱住他,沒有迴答。


    跡部靠在幸村的肩上,感覺抱著自己的雙手在顫抖,而且無力。


    心下湧起一抹酸澀,曾經稱霸球場的神之子,如今連一個擁抱都顯得蒼白而脆弱了,他甚至不能用力,這個擁抱,顯得那麽勉強。


    於是跡部的雙手更加用力,近乎禁錮的力道。


    你沒有力氣,本大爺有。


    本大爺可以給你。


    唯一的要求……


    “你要好起來。”


    幸村將臉埋入他的頸窩,“景吾會陪著我吧?”


    跡部眼中閃過一抹複雜,許久之後,才輕恩了一聲。


    幸村知道,現在的跡部很矛盾,他隻是出於友情,抑或是有些同情才這樣答應了他,但是他依舊不想放手,卑鄙就卑鄙吧,他隻是太過喜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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