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上燈光璀璨。


    被手塚拉住的手指感受著對方的溫度,跡部低下頭,心裏恍惚想起了在喪禮上見到的那一幕,那一顆淚滴仿佛又在眼前閃現,他不由得側過頭看向手塚的側臉,這家夥,這個冰塊,居然會為了他的死而哭泣嗎?


    該說他還是成功的,畢竟有人會為了他的死而哭,而且這個人還是手塚。


    跡部眼神恍惚,就忘記了要掙脫手塚的手,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手塚也沒放開他。


    宴會上的人都是在上流社會摸爬滾打過的了,自然是知道何謂貴族的臉麵和禮貌,他們雖然不會明目張膽地觀看八卦但是卻會竊竊私語,用眼角來觀察。


    一位是手塚家的繼承人,沉穩冷靜,頗有大將之風,一看就是將門虎子。


    一位是跡部家的獨子,風華絕代,高貴逼人,一看就是人中奇葩,王者之姿。


    眼見這兩位貴族中的後代如此親密,不由得開始猜測手塚家和跡部家的關係,或許有人眼尖能看出兩人之間若有若無的曖昧和牽引,但這種圈內人畢竟還是少數,於是他們也隻是認為兩個少年關係很好罷了。


    不論是跡部還是手塚,都是習慣性的無視他人的家夥,大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兩人身上他們也是恍然未覺。


    跡部自顧自地想著事情,手塚側著頭看著跡部在燈光下顯得柔和了許多的側臉。


    這家夥的睫毛好長。手塚的思緒開始跑馬。


    他打量著跡部,記憶裏那個穿著裙子惱羞成怒的形象又一次鮮活了起來。


    宴會前,手塚媽媽還特地來找過他。


    “國光啊,媽媽還記得你小時候那個玩笑呢……這樣說起來,景吾還和你是有婚約的呢……而且當時我記得還是你提出的啊……手塚家可不能失信於人……”


    他知道,母親隻是玩心太重,而自己生性冷情自然滿足不了她,於是她越發的抓住孩童時代的一些糗事不放,而這個和跡部的婚約,則是名列榜首。


    母親每每提起來,卻都是不經意的,像這次特地找他來說還是頭一次。


    手塚不由得側過頭在人群中找了一下,很容易地就發現了自家母親和跡部夫人在一起衝著兩人神色曖昧地笑,指指點點,極其開懷的樣子。


    這時候,手裏的溫度才燙手了起來,手塚低頭一看,發現自己還抓著跡部不放,心裏是有些尷尬的,卻也沒有立刻放手,他知道跡部是走神了,如果這個時侯他貿然放手,這位大少爺肯定會不依不饒的。


    於是他還是先叫醒他。


    “景吾?”


    跡部聽到了,反應慢了半拍地側抬起了頭,“啊恩?”


    眼內一片光華,被手塚驚歎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一樣震了震隨後猛地抬起,眼內的芳華像是肆意的流水一般傾瀉,那銀紫色第一次像是震懾入了心靈一樣衝擊力十足。


    手塚愣了愣,才勉強壓抑了自己忽然急速起來的心跳,“還沒吃晚飯嗎?”想了想,才找出了這麽一個話題。


    然後,放開了跡部的手。


    手塚推了推眼鏡,卻是痙攣一般地又握了握手,仿佛在挽留什麽一般感到了一陣悵惘。


    跡部聽了他的問話,點了點頭,“本大爺是等著你給端盤子呢。”說著,他就拉過手塚的胳膊,將他拉到了桌子旁。


    手塚狀似不經意地看了一眼他拉住自己手臂的手指,白皙的顏色襯在他今日穿的咖啡色的西服上越加顯得修長白嫩,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一樣,在燈光下竟似有了反光,而且跡部的手指一看就是柔韌有力。手塚迴想了一下它的手感,便覺得心裏有了一絲什麽衝動一樣蠢蠢欲動,但他卻憑著性子裏的冷情生生壓住了。


    待他迴過神,跡部已經將一個盤子甩到了他的手裏,然後手指點著吩咐他拿東西。


    看著跡部那樣的“頤指氣使”,手塚卻覺得這樣才像是最真實的他,跡部景吾給他的感覺一直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他恐怕連鞋帶都不是自己係,自然這端盤子的工作也不是他能做的。


    這邊手塚端盤子端的心安理得,那邊宴會上的人就有了新的談資。討論這手塚家的繼承人居然給跡部家的獨子端盤子而麵無尷尬,均在心裏計較了一番兩家少年的關係。


    柳生自然也是看到了,他握著酒杯站在宴會的一旁一直靜靜地注視著他們,準確來說,是注視著跡部,手塚被他有意無意的忽略了。


    唔,很難想像。


    很難想像那個手塚也會有伺候人的一天,雖然麵上不顯,但也不難看出手塚是個極自我極強勢的人,身為青學網球部的部長,而且還是學生會會長,而且還是手塚家的人,就很容易想象出手塚的性格,自律,嚴謹這些都是表麵的,藏於他冷酷表情下的強勢和自我才是那個男生最為吸引人的一點。


    柳生的眼睛隨著不遠處兩人的移動而移動,那個手塚,也會給人端盤子?而且還會提醒跡部晚上吃什麽東西不好?


    其實該說,不愧是跡部景吾嗎?


    上帝的寵兒。


    有的時候柳生想,幸村精市被稱為神之子是因為他的技巧相貌家世,那如果像是跡部景吾這樣的人該被稱為什麽?柳生摸摸下巴,惡劣的考慮可能是上帝他老人家有好幾個兒子,而跡部偏偏就是最小的那個,於是最受寵。


    那邊柳生自顧自地亂想,這邊跡部不滿地瞪著手塚,“喂,你拿這些青菜叫本大爺吃什麽,啊恩?!”


    手塚很淡定地又弄了一點生菜沙拉到盤子上,“晚上吃肉對身體不太好。”


    跡部咬牙切齒地看了一眼盤子上的青菜混搭,很懷疑自己什麽時候惹到了他以至於對方這樣的報複,想著想著跡部就有點委屈,想他大少爺這麽忙,最近天天晚上都睡不飽覺還來參加這個壽宴還餓著肚子,該死的手塚國光居然隻給他吃青菜!


    手塚訝異地看著跡部扁起來的嘴和大大的眼睛裏閃著的不易為人察覺的委屈神色,心裏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其實,隻是想捉弄他一下而已……


    手塚這個人,跡部一點都沒說錯,他就是個悶騷,喜歡他,就偏偏喜歡捉弄對方欺負欺負對方。


    麵上不動聲色其實已經心疼加後悔的手塚立刻轉移話題,“你還在長身體,還是吃點肉食的好。”然後把盤子裏的生菜撥了出去,夾了一片牛排和一些雞肉。


    跡部抿了抿嘴角還是不太樂意,悶不吭聲地站在手塚旁邊,眼睛也不看他。


    手塚懊惱地側了側頭,現在怎麽辦?


    於是他很自然地求救了,手塚扭頭看向一直尾隨在兩人身後不遠處的媽媽桑,用眼神示意。


    ——一不小心惹生氣了,接下來怎麽辦?


    手塚媽媽狠狠的翻了個白眼,然後用手指指了指跡部。


    ——哄哄啊。


    手塚困惑地看迴去。


    ——怎麽哄?


    跡部夫人撫額,怎麽這個手塚看起來也不可靠起來了,都不知道怎麽哄人的嗎?想自家的景吾可是被寵壞了的,一點不對勁就會引發他的怒火,偏偏湊上了一個不懂得什麽叫做溫言軟語的冰山。


    手塚媽媽想了想,突然眼睛放光,抬起手在跡部夫人的頭上做了個動作,然後雙手握拳做加油狀。


    這下子手塚是看懂了,他扭迴頭見還是不肯搭理自己獨自用叉子戳著桌子上一顆檸檬的跡部,猶豫了一下。


    “景吾。”用胳膊肘推了推對方。


    跡部從鼻子裏發出了一個音,頭也不抬。


    手塚緩慢地將右手的盤子挪到了左手上,然後抬起了右手,在距離跡部頭頂還有幾公分的位置停了下來。


    扭過頭,手塚用很是嚴厲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母親。


    ——你確定有用?


    平時最為討厭這個動作的手塚心裏很沒底,像是跡部這樣高傲的人會喜歡這個動作?


    手塚媽媽很是堅定地點了點頭,然後雙手向前推了推,催促他快做。


    手塚咽了口口水,然後右手毫不遲疑地落在了跡部的發頂。


    跡部被嚇了一跳,他猛地抬頭向手塚看了過去。


    瞪得圓溜溜的眼睛顯得跡部的臉更小了,在手塚的陰影下越發顯得蒼白了些,手塚這才注意到對方眼下的淡淡的青色和疲憊,心裏頓時柔軟一片。


    手下的觸感令他迴憶起了那天他們的“同床”,跡部趴在他腿上,他用手指為他擦幹了頭發,就是這樣柔軟如絲般的觸感。


    內心裏悸動了一下,手塚的表情緩和了下來,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表情堪稱溫柔。


    但跡部看出來了,於是本來想要張口嗬斥的他頓住了,愣愣地站在原地。


    見跡部沒反應,手塚輕咳了一聲,手指不由得動了動,順著跡部的發絲來迴撫弄了一下。


    “餓了吧?我們到那邊去吃飯?”


    然後他放下了手,卻順勢牽起了跡部的右手,帶著他向宴會一旁設置的座椅走了過去。


    跡部微紅著臉跟在他身後,心跳卻猛地亂了起來,他抬頭看向手塚的背影,挺拔的,堅定的步伐,那深棕色的發絲隨著對方的走動而來迴擺動,驀地,手塚迴過了頭,對上了跡部的眼睛。


    手塚眼裏閃過一抹莫名的光,牽著跡部手的手指緊了又緊,他壓低了聲音,嘴角都上升了幾毫米。


    清冷的聲線加入了溫柔,,就顯得越發的動人,也動聽。


    “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是我考慮不周。”


    他說著,把跡部牽到了自己的身旁,眼睛轉開目視前方,嘴裏還沒停,“你最近休息是不是不太好?要注意休息,不能大意。”


    跡部聽著,側了側頭,“手塚,你關心本大爺?”


    手塚的腳步頓住,他顯得有些窘迫,放開了跡部的手推了推眼鏡,向著跡部相反的方向側過了頭去。


    半晌才聽到了一個“啊……”


    於是跡部就嗤嗤地笑起來。


    跡部笑得很快樂。


    起碼手塚從沒見跡部如此快樂過,他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露出了潔白的牙齒,甚至臉頰上顯出了一個淺淺的酒窩,很淺,如果不是如此近的距離手塚都沒發現。


    跡部笑了,真好。


    手塚重又握上對方的手,又向前走了去,他沒迴頭,想是怕人發現他的表情。


    一直關注著的柳生也見到了跡部的笑,不摻雜一絲雜質純淨的笑臉是最難得的。


    他靠在牆壁上,忽然想到,這兩個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了,就算雙方的性格不合,也在兩人的相處中慢慢找到了中和之道,跡部再任性一些恐怕手塚也能受得了。


    剛剛的氣氛那麽融洽,融洽到柳生感覺到了悶悶的鈍痛,什麽時候,什麽時候跡部也會為他綻放那樣的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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