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學思的願望很大,說是宏願也不為過。


    不止是他,人族九州很多年輕修行者都發過這個宏願。


    東吳靖康二年,妖域三位妖王領兵破東海城,都城內禁軍全部戰死,幾家小的修行宗派從宗主到掃地做飯的雜役在守衛內城時全都死在妖兵手上,一半青壯百姓在皇城守衛戰中死去,可還是沒能守住那道人族最高最寬的朱漆大門。


    除了領兵在外的康王姬明玉,徽欽二帝在內的所有皇族、東海城內的權貴和文武百官以及親眷過萬人被擄迴妖域五國城,一路上受盡屈辱,棄屍盈道。


    徽欽二帝被帶迴終年冰天雪地的五國城,從此坐井觀天。


    五位手握重兵的異姓王擁立姬明玉為新帝,在西湖邊設壇祭天,定杭州為陪都,改名臨安,以示絕不偏安之決心。


    從那之後,東吳打了幾場漂亮的大仗,嶽澤北拒妖軍八百裏,寧國公韓修齊將第四妖王一部困在黃天蕩四十八天……


    東吳全境沸騰,本以為道統重續,可以北擊妖族揚眉吐氣,沒想到好景不長,領兵有方戰功卓著的名將嶽澤被下獄,主和派得勢後和妖族簽下屈辱盟約。


    從東到西、從南到北,從王朝權貴到販夫走卒,聽到消息後全都覺得無比屈辱,比八年前東海城破時還要覺得窩心。


    無數修行者義憤填膺,恨不得提著刀劍越過湯水豁出命去和妖族幹一場。


    韓學思知道他不孤單,手中的刀也不會孤單。


    微風吹過月亮湖,吹在湖邊的垂柳上,吹在韓學思堅毅的臉上。


    林懷仙背後的刀發出嗡嗡的鳴響,和韓九公子的豪言壯語想和。


    墨迪點了下頭,邁開步子繼續向前。


    剛走出樓門不遠,墨迪和林懷仙對視一眼,同時輕輕點了下頭。


    又走出幾步,三人停下腳步。


    墨迪沉聲說道:“藏在暗處的朋友,現身吧。”


    十數名蒙麵人快速從樹林深處走了出來,一半擋在前麵,一半封住他們的去路。


    墨迪眉頭微皺,冷聲說道:“在下不老峰墨迪,不知各位有何見教?”


    其中一人故意變聲說道:“不好意思,有人出錢買你的項上人頭。”


    林懷仙背後的長刀再次發出嗡嗡的鳴響。


    韓學思心道廢什麽話,打就是了。


    林懷仙走到韓學思身後,幾乎和墨迪同時出手,二人都是出雲境,出刀便帶出狂暴真元,將各自眼前的數名蒙麵人全部籠罩在其中。


    韓學思突然轉頭看向湖麵,隻見數名穿著青色衣衫的蒙麵人鑽出水麵,齊刷刷的揮刀砍向他。


    墨迪和林懷仙隻用了一瞬功夫就將各自對手解決,然後轉身將韓學思護在中間。


    韓學思揮手扔出一件法器,數名青衣人身上炸出幾處血洞,屍體向後落入湖中,湖邊的水瞬間被染紅。


    墨迪望向湖麵,平靜說道:“不知是什麽人。”


    林懷仙走過去彎腰在一具屍體腰間摸出一塊腰牌,看了之後扔到地上踩了一腳,然後說道:“黑水潭的殺手。”


    韓學思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奇怪,黑水潭接下生意後都會對要殺的人做一番研究,就算派出的殺手會失手,戰力差距不至於那麽大。”


    剛才那兩撥殺手明顯隻有化氣境,在兩位出雲境高手麵前,一點勝算都沒有。


    林懷仙收刀入鞘,笑著說道:“管他呢,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聽了他的話,墨迪臉上出現一絲愁容。


    韓學思看到老丈人臉上的表情變化,笑著說道:“小婿得罪的人太多,給不老峰添麻煩了。”


    墨迪擺手說道:“哪裏話。”說完邁開步子快速向前。


    韓學思和林懷仙相視一笑。


    林甲依舊穿著青衣,坐在亭中對著石桌上的棋盤發呆,聽到動靜後抬頭看見一名青衣護衛領著墨迪三人走了過來,皺著眉頭遠遠說道:“空著手就來了?”


    墨迪笑道:“一路勞頓,不知林先生能否賞一桌酒菜?”


    林甲站了起來,轉身便要離開。


    墨迪立馬說道:“臨江仙已備下雅間,還請先生賞臉。”


    林甲停住腳步,轉身笑道:“兄長如此有誠意,小弟隻能勉為其難了。”


    林懷仙吹了下胡子,翻了個白眼之後說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林甲又一次皺起眉頭,自己平時在外麵正經的很,隻有在熟人麵前才會這般作態,居然被人罵了,連同師父他老人家也被罵了,卻又不好發作,盯著林懷仙問道:“這位是?”


    韓學思笑著說道:“這位是我十二師兄,林懷仙林大俠。”


    “林十二,過來喝酒。”第五熊蒼老的聲音傳進院子。


    “好嘞。”


    林懷仙招唿也不打,小跑出院子,開心的像是去領新年紅包的孩子。


    林甲看著韓學思,肅容說道:“難道這位林大俠和家師是舊識?”


    韓學思麵容平靜的搖了搖頭,心裏卻已翻江倒海,他的師兄太多,互相懶得記名字,大多時候師兄稱唿師弟都是以對方的姓加上排名,好比林十二,元四十七。謝露山頭號煩人精聞人一百是個例外,他的名字就叫聞人一百,師兄們一般直接叫他一百。


    難道第五熊也是老頭子的徒弟?


    韓學思覺得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畢竟有幾位師兄他至今都沒有見過。


    三人走出城主府,韓學思向林甲拱手說道:“林先生,那天夜裏先生和周大俠前來援手,晚輩在此謝過。”


    林甲笑道:“九公子客氣了。”


    韓學思看著墨迪說道:“小婿有事迴商行一趟,晚點過來和嶽父大人會合。”


    墨迪點頭說道:“小心為上。”


    林甲笑道:“兄長多慮了,箜篌城裏怕什麽?”


    臨江仙生意一如既往的好,一樓大廳裏已無空座,一幫閑人正借著酒勁高談闊亂,天南海北一通亂侃,好像那些事情都是他們親眼見到的一樣。


    二人坐進三樓臨街雅間,酒菜很快上來,墨迪喝茶,林甲喝酒。


    林甲放下酒杯,看著墨迪笑著說道:“兄長此來箜篌城,莫非就是讓韓九公子給我道聲謝,然後請我喝頓酒?”


    墨迪端起茶杯,笑道:“喝酒,喝完再說。”


    林甲立馬說道:“先說,不然喝不踏實。”


    墨迪把苗地四家宗門接了東吳聖旨的事情說了,詢問林甲對此有何看法。


    林甲想了一下,喝了杯酒然後說道:“這也由不得你,那三家都接了旨,你若不接就會成為眾矢之的,到時不老峰處處受製於人。”


    墨迪說道:“依先生看,東吳朝廷來上這一手有何圖謀?”


    林甲說道:“圖謀肯定是有,不過我猜不到。”


    墨迪奪過他手中酒杯,笑著說道:“猜不到還好意思喝酒。”


    林甲翻了個白眼,從新取了一隻酒杯倒滿酒,說道:“你要不是我師兄,一掌劈死你。”


    墨迪說道:“你要不是我師弟,話都懶得和你說。”


    林甲喝了口酒,然後說道:“東吳朝廷承諾一兵一卒不入苗地,師兄就當放屁就行了,哪家朝廷的話都不能信。”


    他又說道:“不過東吳朝廷也不會傻到對苗地用兵,就是把德順軍全部撒進來也逃不過全群覆沒的下場。”


    墨迪說道:“莫非東吳真的有意對南詔和大渝用兵,先把苗地穩住,讓咱們兩不相幫。”


    林甲說道:“想那麽多幹什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讓門下弟子把本事練好比什麽都強。”


    墨迪點了下頭,然後說道:“老夫這次來不是為了這件事。”


    林甲差點把剛喝下的酒噴了出來。


    墨迪不懷好意笑道:“你先喝,喝完再說。”


    林甲放下酒杯,瞪大眼睛看著他。


    墨迪立馬說道:“老祖宗說他去過謝露山,你說有沒有可能他也是大方門的弟子?”


    林甲說道:“你問我我問誰去?我還懷疑師父是大方門弟子呢?”


    二人同時沉默,然後異口同聲說道:“難道他們都是大方門弟子?”


    ……


    城主府裏,林懷仙和第五熊相對而坐,桌上隻有酒沒有菜。


    林懷仙端起海碗一飲而盡,囂張笑道:“老東西,再給我吹牛,九師兄說你喝便謝露山無敵手,我看全是吹出來的,服不服?”


    第五熊端起海碗,瞪著他說道:“服你大爺,喝酒喝,老子怕你不成?”


    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悄無聲息走進院子,看著坐在花圃前喝酒二人,寒著臉說道:“一幫沒出息的東西,天天就知道喝酒。”


    “大師兄!”


    二人異口同聲說道,立馬站了起來迎了上去。


    老者冷哼一聲說道:“兩個人喝酒有意思嗎?”


    第五熊立馬說道:“來人,上菜,上酒,上好菜,上好酒。”


    老者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老夫酒量淺,不過在謝露山上也能排的上號,你老小子先把酒意去了,老夫和你拚兩碗。”


    第五熊和林懷仙各自施展手段將酒意去掉,立馬清醒如常。


    白發老者笑道:“咱們兄弟難得聚在一起,今天誰不喝趴下不準走。”


    第五熊和林懷仙異口同聲道:“那是自然,任憑大師兄安排。”


    白發老者說道:“老夫可是帶幫手來的。”


    他的話音剛落,莫離在內的十六人走進院子。


    他們齊刷刷說道:“任憑大師兄安排。”


    第五熊立馬大叫道:“來人呐,把府裏最能喝酒的給本府主叫過來。”


    一名青衣護衛走到院子門口,恭敬行禮之後說道:“府主,金銀商行謝管事命人送來一車好酒,說是孝敬您老人家的。”


    “搬進來,全搬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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