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這種事情,本來就沒有一個很明確的標準,說通過了,那是因為老秀才們閉著考生的姓名和考號來閱卷的,老秀才們在這上千份卷子當中選出了軒悅萌的卷子,說明軒悅萌這幾篇文章的水平確實過了這次府試的上榜標準嘛。


    說可以,自然說的過去,而且名正言順。


    畢竟閱卷的過程,並沒有人質疑,清朝的科舉製度還是非常完善,非常強大的,不然帝國的根基不會如此牢固。


    說沒有通過,也沒有什麽問題。


    一個個讀書人,不管是這次上榜了的,還是落榜了的,還是跟這次考試不相幹的讀書人,各個都來對著軒悅萌的這幾篇文章品頭論足,對著軒悅萌的文章吹毛求疵的結果,再好的文章,也經不住無數人都瞪大了眼睛找缺點啊。


    到最後,連軒悅萌的每個字的,每一筆每一劃,都可以被人作為攻擊的目標,這誰受得了啊?


    流言四處亂飛,難免沒有傳入軒悅萌耳朵的。


    軒悅萌鬱悶的將自己關在屋子裏,他現在麵臨的問題像是山一樣向他壓過來。


    正可謂:鴨梨山大。


    不光是府試的事情,府試,他的上榜資格遭到了普遍性的質疑,幸好這時代官場作風拖遝,一旦公布的事情,即便是有變數,也有一個緩衝期,不可能立馬取消他府試上榜的資格。


    要想取消軒悅萌的府試上榜資格,則需要上報給直隸總督衙門定奪,還得由直隸總督衙門再往上報給禮部,由禮部定奪,取消一個生員的資格,在沒有實質證據的情況下,手續是很繁瑣的。


    隻是被這麽多人攻訐,讓軒悅萌很不舒服。


    除了府試的事情,還有克林斯曼洋行,產業工人匱乏。僅有的幾個從德國招來的技術人員,也不是萬能的,最頂級的科技,沒有辦法通過引進人才完成。必須培養自己的人才,外國的優秀人才在本國已經混的很好,沒有必要背井離鄉,況且猛然之間,也不可能招到非常好的人才啊。


    發電廠沒有辦起來。在煤礦投入的大筆資金就得不到迴報,蒸汽機,印刷機,亂七八糟的機床,車床,鑽床,軒悅萌從德國進口了一大堆過來,齊全是挺齊全的,但是他個人肯定玩不轉。


    不斷的瞎上項目,卻沒有迴報。


    這個時代的工業產品和工具。即便是最簡單的工具,從歐美漂洋過海的來,都貴的離譜,而軒悅萌必須全部從外國進口。


    軒悅萌來晚清辦工業,算是徹徹底底的嚐到了什麽叫落後,什麽叫一窮二白啦,好懷念以前家裏樓下就有五金超市的日子啊。


    還有美租界工地這塊巨大的吞金項目,這是一個迴報周期相對較長的大項目,是靠向各家洋行出售商業用地,以達到收支平衡。勉強玩轉的。


    每個月給不創造利潤的這大幫人力的開支,物力的開支,倉儲的開支,這都是大問題。


    克林斯曼洋行目前銷售出去的東西。隻有美租界的極小的一部分商業用地和藥廠的戒煙力丸,商業用地勉強收支平衡,但是每每產出一點利潤,必須繼續投入到開發當中去,很難拔出資金做其他的,而戒煙力丸是不賺錢的。即便賺一點點,微薄程度也可以忽略不計,連維係克林斯曼洋行那遍布全國各商埠的分號的人員開支都不夠。


    還有,英法租界方麵現在已經徹底跟克林斯曼洋行撕破臉,他們不允許本國商人再到克林斯曼洋行去購買商業用地,一旦發現,就號召全體在華英法商人對其實行抵製!


    這樣一來的話,連美租界工地的收支平衡也無法做到,軒悅萌隻能從自己的積蓄裏麵貼真金白銀出來。


    如果持續不能在工業上麵產生利潤的話,他那三百多萬兩,一直這樣負流出的話,根本不夠,更別說等明年到了交付美國領事館土地款的時候,又是一大筆開支。


    如果這種不能在工業上立刻賺錢的局麵無法改變的話,軒悅萌的三百萬兩,不夠支撐三個月,根本連明年往美國領事館交錢的期限都等不到。


    因為他的攤子鋪的太大,太廣,上馬的項目太多,雇傭的人員太多。


    軒悅萌忽然有種要崩潰的感覺,每當他取得了一點點的成績,便在心理上自我安慰半天,覺得一切都很美好,心情好的時候,即便那些難題依然存在,他也不覺得是什麽大問題,覺得車到山前必有路。


    但是一旦心情不暢,就會發現全是難題,真的!全是難題!


    想死呀。


    徐香織進來的時候,軒悅萌正在默默流淚,他這還是第一次被動哭泣,很小的時候,那都是主動哭著好玩的。


    徐香織看見軒悅萌一個人躺在榻上在哭,嚇了一跳:“悅萌,你怎麽了?”


    軒悅萌猛的看見徐香織,驚慌失措的擦了擦眼淚,大怒,大聲道:“誰讓你進來的啊?進來也不敲門。”


    說完,便轉向了裏麵,不理睬徐香織。


    徐香織頗為委屈,看著軒悅萌小小的背影,小胳膊小腿,躺在榻上,顯得挺可憐的,關心的問道:“我以為你出去了啊,誰知道你一個人在屋裏麵?你到底怎麽了?病了麽?是不是還是因為上次趕考累著了?我馬上去找郎中來。”


    軒悅萌聽出徐香織很關心自己,甚至聲音都有點哽咽了,吼過一下之後,恢複了不少的理智,心平氣和道:“我沒有不舒服,你先出去,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攪我,我要想一些事情。”


    徐香織應了一聲,不敢打擾軒悅萌,輕聲的出去了。


    軒悅萌輕輕的歎口氣,不是什麽事情都可以用槍解決的,除了槍,他還必須掌握嘴!


    掌握嘴?


    軒悅萌的眼睛忽然睜大了,一下子坐了起來,他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腦門,伸出一根食指對天晃了晃。


    “我錯了,錯的太離譜啦,我這段時間總是想著怎麽搞工業,怎麽成為一個工業家,一口氣就想吃個大胖子出來,這對嗎?


    我的根基不穩,這麽瞎搞,跟一個小孩的腳,卻想撐起來一個大人的身子,有什麽區別呢?”


    軒悅萌的思路,在這一刻,發生了轉變。


    不能離開最基本的啊,得打基礎。


    軒悅萌從榻上滑下來,快步來到門口,對一個院中侍立的丫鬟道:“抱我去洋行,我要出門。”


    洋行雖然就在露園的隔壁,但萌少爺一步也懶得多走,可見多懶。


    丫鬟急忙過去抱著萌少爺,出了內院,外麵立馬陽傘侍候,一隊家奴簇擁著萌少爺出門。


    軒家上上下下已經習慣了軒悅萌的這套排場啦,起初他們覺得軒悅萌無論是去個啥很近的地方,都要弄這麽大排場,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現在他們不會這麽認為。


    軒黃氏她們覺得驕傲,軒悅雷他們覺得妒忌。


    軒宗露正坐在堂間抽水煙呢,一下子站了起來,看著前唿後擁的小孫子出門,笑著對老婆軒周氏道:“我過去當正三品,也沒有你這孫子這麽有場麵。”


    軒周氏笑道:“你那個正三品都多少年的老黃曆啦?還拿出來說?我看朝廷早把你忘了。”


    軒宗露苦笑著點點頭,當官當的久了的人,雖然才幾個月閑下來,便像是好多年那麽長。


    軒悅萌立刻召集了一次高層會議,趙輕蘿,李提摩太,大智,大力,大牛,十多個管理層出席。


    軒悅萌:“我前段時間犯了急功近利的錯誤,我檢討,我們下麵的發展,要更加的急功近利!”


    眾人:“……”


    什麽廢話?加,什麽神經病的胡話啊?


    軒悅萌冷著臉解釋道:“急功近利是說上馬的項目太多,而且工廠不是說開了,就立馬有迴報的,有一個周期,屬於中期投資,而美租界的巨大工地,更是一個較長周期的投資,我們目前必須盡快拿出賺錢的項目,以緩解被動局麵!所以,最近這個階段的目標,要將目光和精力都放在能很快見效的項目上。”


    李提摩太立刻站起來鼓掌,他早就是這麽想的了,“悅萌先生,你終於想通了,我們就應該像是別的洋行那樣,從歐洲販運貨品到中國傾銷,然後再將中國的廉價物品收上來,轉賣給大的洋行。”


    軒悅萌冷笑一聲,“那樣的話,我軒悅萌不是成了歐洲各個帝國,各大洋行的爪牙?”


    眾人一驚。


    軒悅萌也覺得說錯了話,除了李提摩太和大力,趙輕蘿三個人之外,其他人並不知道克林斯曼洋行是他一個人的私產,他這麽說的話,有點托大啦,顯然將李提摩太擠得沒有地方啦。


    軒悅萌:“剛才口誤,我是說,這樣做的話,會將我們克林斯曼洋行變成別的大國和洋行的附庸,的確,那樣我們可以立馬賺錢,卻會被人家牽製住,失去自由發揮的主導地位,我們的目光不能短淺,要記住,主動,是最有力的武器!我們不要依附於任何人和任何勢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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