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閻九在驚唿:“你不是大力!”


    生硬的語調揚起,隻簡單兩個字:“我是。”閻九的眼睛瞪得越加大了:“你不是啞巴?”


    阿蠻不是啞巴,隻是不會說人類語言。可這時卻聽他低冷開口:“以前每隔半年一次去送貨給你時,我無需開口,也隻有啞巴才能讓你放心。若不是我有這點驅蛇能力,恐怕這次你也不可能帶上我,所以當啞巴是有好處的。”


    雖然語速不快,聲調僵硬,但表達清晰且語句完整。很難相信,不過數月,阿蠻的語言能力居然進步到這般。而他話意更令我吃驚,半年一次送貨?腦中閃過之前梁哥提過的一些訊息,他說每隔半年都會有一輛運著白金石的車從黑竹溝開出找閻九,難道說那押運車輛的人是阿蠻?可那時他不還是老鐵身邊的一個傀儡嗎?


    想起他在臉上有意粘長毛的這一舉動,瞬間恍然,原來如此。他粘上長毛不光是為嚇人,更是為瞞天過海,因為一到那半年之約時,他就會換成“大力”的身份出溝。也就是說,從很早開始,他就已經抽絲剝繭找到閻九這條線,並且一點一點接近他了。然後黑竹溝被端,表麵上看似是被梁哥帶領的警察,內底裏我和他都清楚,真正讓老鐵等人滅亡的是阿蠻。


    但這件事,閻九顯然是不知道的。所以在“大力”逃出黑竹溝去投奔,在最短時間內就取得了閻九信任。閻九真正看中的,是他驅使黑皮蛇的能力,隻有這樣才奠定他在閻九身邊的地位。


    早知阿蠻智商極高,施計謀略都高人一等,在黑竹溝內若不是他肯放我們一馬,那麽這刻我和陸續都沒命活著在這裏。仍然難以想象,他可以步步為營到這般地步,他完全是一步步有效地接近閻九,甚至可能黑竹溝的絕殺目的,也是為了到閻九身邊去。


    如果是這樣,那麽,阿蠻的目的是什麽?


    閻九問出了我心中的疑惑:“你到底是誰?接近我有什麽目的?”


    阿蠻沒有開口,隻淡漠地看著他,渾身散著森冷。


    我想前一個問題,可以代阿蠻迴答:“閻九,他叫阿蠻,還有一個別稱你或許聽說過,叫作‘狼怪’。”看到閻九驚惶的麵色,就知他是清楚黑竹溝內底的,想想也是,一切罪惡的根源就來自於他,那些陰暗令人發指的事,他又怎會毫無所聞呢?甚至於,用土著人孩子當成狼孩飼養,培養他們的殘忍天性的主意,也是出自他。


    果然聽到閻九在問:“你是為了向我報仇?”卻沒想阿蠻冷冷反問:“我們有什麽仇?”


    閻九怔了怔,呐呐不知該怎麽問下去。我也微覺奇怪,雖然未見得阿蠻的目的是向閻九報仇,但他對閻九確實該存著恨意才是,若不是這罪魁禍首,不會變成那不見天日的“狼怪”。可看阿蠻的表情,除了陰冷外,眼神沒半點恨意。


    阿蠻下一句話就解開了答案:“我不是土著人的孩子。”


    這迴連我也不淡定了,直覺開口詢問:“那你是誰?”他聽到我聲音,向我看了一眼,倒是眼中寒氣略淡了些,隻給了三個字:“不知道。”見我怔忡,他又用生硬的語調解釋:“我是老鐵從外麵抱迴來的,這是有一次他喝醉酒後說的。”


    所以土著人的仇與他並無關係,黑竹溝的那場殺戮,他也不是為了拯救誰,對同伴或許憐憫,卻不構成他反叛的因素。我忽然覺得,他其實根本就不知道仇恨是什麽,所以對老鐵,對閻九,也無所謂報仇不報仇這一說。殺老鐵毀黑竹溝團夥,是因為他不想再受束縛,也是為了更接近目標。


    “能告訴我,你為什麽會跟著閻九來這嗎?”我輕聲問。


    他垂眸似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了什麽,直接就遞到了我麵前來。我低頭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聽到閻九在那驚怒而問:“天書怎麽會在你那?”


    天書?這片金屬就是?沒去理會閻九的驚嚷,抬眼看了下阿蠻的神色,確定他是把它給我的意思,才接到了手中。陳色果真與陸父刻字的金屬片,以及在石縫中找到的是一樣,應都是青銅屬性。上麵刻寫的真如閻九所說,像是一串符號,與之前瘋子翻譯的有些不同。


    想到瘋子,我直覺循目而找,隻見他掩在一塊石頭後麵探了頭,顯然也是聽到了我們剛才說話,跟貓嗅著了魚腥味似的,眸光精閃精閃的。此時洞螈們似全沉在水底,沒再攻擊人。


    瘋子見我看過去,眼睛驟然而亮,揚高聲激動地問:“小九,快看看那天書,上麵寫了什麽?報給我聽呢。”我低斂了一眼手上的金屬片,“自己想辦法過來看。”


    “啊?我過不去啊,你能把它扔過來嗎?”


    我去看阿蠻,詢問:“能給他看嗎?”阿蠻微點了點頭,直接抽走過去,一個甩手,青銅片在空中打著轉落到了瘋子的腳前。這力量和精準度,令人歎為觀止。


    瘋子表現得就有點慫了,他幾乎是匍匐到地,恨不得對青銅片磕兩個頭,一臉虔誠地捧起後,眼睛精光奕奕地盯著那上麵讀起來。之所以給他,就是想之前他能翻譯出那些古文字,假如兩者有聯係,或許這所謂的“天書”也能被瘋子破譯出來呢。


    可五分鍾過去了,他依舊埋頭苦讀,我就想不通了,不就是三行刻寫嗎?需要辨認那麽長時間?終於等瘋子抬起了頭,幾人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包括閻九,他也眼中帶了希翼。


    卻見瘋子抹了抹額頭的汗,用力在身上擦了下後道:“天書不愧是天書,不是一般凡人能懂的。”


    我問:“你倒是看出那上麵什麽意思沒?”瘋子翻了下眼皮,“都說了不是一般凡人可懂的,我雖不是一般人,但還是凡人,自然是難破解了。”


    我磨了磨牙,恨恨地問:“看不懂你在那折騰老半天幹什麽?”瘋子給了我兩字:“參悟。”


    如果不是離這麽遠,我絕對是要上去暴揍他一頓的,還給我整什麽參悟!


    “我知道。”突然一直沉默的阿蠻開口,引我看他後,卻又沒了下文。隻好再開口詢問:“你知道什麽?”他指了指瘋子,“那上麵的。”


    一句話把所有人都給怔住了,我追問:“那上麵是什麽意思?你說說。”


    但阿蠻卻道:“我不會說。”沒明白他意思,“你不願意講出來?”他搖了搖頭,“對你沒什麽可不講的,可我不知道要怎麽說。”


    這迴明白他意思了,他是不會表達,雖然他學了語言能力,但不代表他能將其意都融會貫通。人的知識都是靠累積的,而阿蠻在語言方麵卻全是填鴨式的模仿,所以假如青銅片上刻的很深奧,那意思他就表達不出來了。


    這就有些難辦了,我隻能換種角度問:“你是怎麽知道那上麵刻寫了什麽的?”


    “我認識那些符文。”阿蠻話聲剛落,就聽到瘋子拔尖的嗓音在叫:“你認識?怎麽可能?”沒人理他,我認真地看著阿蠻,“你怎麽會認識?”以他的經曆,別說這種古代的符號了,可能就連漢字都不會識得,老鐵那幫人不可能在培養他成為狼怪的同時還給找來教書先生教他們認字的。


    阿蠻還是搖頭:“我不知道,就是認識。不光那上麵的,還有一些刻在石頭上的類似符文。”


    “哪裏的石頭?”“......黑竹溝。”


    我不由沉默了下來,事情進入了一個謎潭。黑竹溝裏有與昆侖死亡穀古洞一樣的白金石與青銅片,刻有的符文沒有人辨識得出,從未讀過書的阿蠻卻認識,根本就是怪論,卻又是事實。


    “所以,你為了尋找答案,離開黑竹溝後接近閻九,跟他一起上這來了?”


    阿蠻點頭默認。我想他一定不是為探知自己身世,就隻是單一的想知道為何會認識那些符文。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我們都識字,自然而然看那些符文從文字角度去想,反而阿蠻不認識字,他看到的卻是我們無法想及的一麵。


    人類最初接觸文字,都是從圖案開始的,所以才會有象形文字,難道說阿蠻看上麵的刻文其實是在看圖案?問出疑問後,見阿蠻埋頭沉思了片刻,抬起眼時幽冷的眸光內有著遲疑,他再一次搖頭:“我不確定,就是......看到它們會覺得熟悉,能在腦中反應出一些訊息,但連貫不起來。”


    我蹙了眉問:“你能舉例講大概有哪些訊息嗎?”


    阿蠻突然指了石槨內道:“喏,類似於它這打扮的人,還有,之前你在看的石壁上圖案那般的場景。”低眸垂視,他手指的是青銅像,石壁雕刻圖案是古時君王百姓生活場景。


    驟然明白為何他不會說了,因為他從沒接觸過任何有關古代的方麵的知識,也無從得知那些相關的訊息。試問,一個從未接觸過的層麵,他要如何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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