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迴走到了那處,灰石牆並沒有消失,在白霧繚繞裏顯得詭異而陰森。


    如果真的是機關所致的話,那就很難辦了,我對這類並無研究,且不說瘋子與陸續有沒有這方麵的認知,光是一條五十米長的路徑,機關所設位置就難找了。因為不知道究竟是在哪處觸碰到機關,從而引起這邊灰石牆的出現。


    強令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分析,慢慢思路有一點清晰了。這麽一堵牆無論是從哪個位置冒出來的,當機關啟動,機刮運行時,肯定會發出聲響,而一共就五十來米的距離,這意味著短程之內出現機關設置點不大可能,起碼可以縮短一半。突然又想,會不會就在我們折返的位置?那白岩層如此奇特,沒準那就是機關啟動的竅門。


    想到這處正要跟陸續提出,卻發現他的臉色在一寸寸變得驚異,甚至流露了恐懼。我還沒提問,忽然就被他給拽了後退,“走,快走!這牆是動的。”


    啊?牆是動的?


    “第一次我們迴頭一共是走了一百五十三步,第二次隻有一百三十步,距離縮短了起碼有六七米。”陸續邊走邊沉聲說話。心中微凜,沒想他細心到如此,連走的步數都點過。


    可是他所說的也太令人驚悚了,難道說機關設定就是如此?正邊走邊思疑中,突聽後頭傳來瘋子的顫音:“小六小九,你們等等我,我好像動不了了。”


    兩人同時止步,手上一鬆,陸續嘴裏低咒一聲迅速向迴跑。等我尾隨上去時聽到他在罵:“你是豬嗎?我都讓快走了,還愣在原地。”不遠處瘋子語帶哭腔地說:“是你說牆是動的,我就好奇多看了一眼,哪知道......”後麵他的聲音突然就沒了,一下子靜寂得人心都在顫。


    我比陸續慢一些,等跑迴時,發現他僵立在當下。灰石牆就在近前,但卻不見瘋子影蹤,我奇怪地詢問:“人呢?”低頭去看水中,難道昏過去了?但水裏一目了然,也不見其影,我不由納悶了,瘋子去哪了?還是說剛才我們跑過來時,他從旁邊擦身而過沒看到?


    可看陸續的神色不對,眼睛直直地瞪著灰石牆,眼珠都不帶轉的,沉得嚇人。隻見他的嘴唇蠕動了下,沒發出聲,可我卻是看懂了。他說:進去了。


    當我領悟過來他意思時,眼睛一點點睜大,表情也變成了震驚。他是說......瘋子進那牆裏麵了?天方怪談還是聊齋異事?餘光中看到陸續動了,他抬起手向牆伸去,我直覺扣住他手臂,定睛一看,才發現他手上拿著一根細長銅絲,是之前用來測試的,後來見他就直接繞在手指上了。


    不敢置信的一幕發生了,當銅絲頭部接觸到灰石牆時,那個點就好似張開了嘴巴一樣扭曲變化,以蠶食的方式將銅絲迅速絞進去。眼看陸續的手要觸及,而他卻如呆怔了般遲遲不鬆手,我去拉他手臂,發現他肌肉已僵硬,狠力拽下時,剛好他手拽的銅絲被那石牆給吞沒。


    我嚇得渾身冒冷汗,拉了他往後退了好幾大步。


    此時已經不用再猜測了,因為那堵牆正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在移行。另外我察覺到另一個異狀了,空氣中原本沉濃的白霧正在逐漸消散,之前是可視距離為一臂之間,此時起碼有兩米。但迴望來時路,卻依舊霧濃,似乎隻有我們眼前的霧在散。


    電光火石間立即明白過來,不是本身霧氣在驅散,而是這堵“會移動”的牆在吞噬這霧氣。不敢再去深思後麵的,拉了陸續就想走,但他定在原地猶如腳生根,眼睛依舊死死瞪在石牆上。我知道他現在心裏在想什麽,也並非我絕情不顧瘋子死活,而是眼前發生的事實在太詭異了,牆把人給吞噬進去,這種事聽都沒聽過。如果是機關,那麽這機關也太令人震撼了。


    對危險規避,是人的本能反應。我一下沒拖動陸續,惱怒地喊:“走啊。”沒想他比我嗓門還要大:“瘋子進去了!”我咬了牙迎頭直上,“那怎麽辦呢?你也跟著一起進去來證明你們的兄弟情嗎?”陸續嗤的一聲抽了口冷氣,看我的眼裏浮了寒意,隔了兩秒,隻聽他從齒縫裏憋出幾個字來:“小九,你沒有心。瘋子就算再不著調,他也是真心實意對你的,現在他進了裏麵,怎樣你都不該是這態度。”


    我氣得全身輕顫,語聲卻不再高昂,而是冷凝了口吻問:“那你說說,我該是什麽態度?也衝進去陪他,就叫有心嗎?”陸續的眼神依舊很冷,我明知他是因為瘋子的情形而理智不在,但還是有一股火一下衝到了頭頂,連聲咬字說:“好好,要有心是吧,這就去!”


    發了狠地甩開他的手,奪身而向灰石牆衝,那一刻我腦中是空白的,什麽都沒想。而後一刻當陸續從後麵死死抱住我時,覺得腳都在顫抖。離開灰牆不過幾尺的距離,我幹啞地問:“你抱著我幹嘛?放手!”陸續的手緊了緊,卻絲毫沒鬆開的意思,我又說:“不是說我沒心嗎?現在要與瘋子同生共死,你還攔著幹什麽?”


    “我錯了!”陸續低吼,“小九,是我腦袋發昏說那話。你不知道我跑迴來看到的是一副什麽情景,瘋子整個人都猶如被吸盤吸進石內,然後灰岩在頃刻間就蔓延而開,快得隻有兩三秒的時間,就把他人給吞噬掉了。我的腦中反反複複都是這一幕。”


    我是慢了一步沒看到那場景,但從身後緊貼的身體在微微發顫可感受得到,當時那一幕對他的衝擊是有多大。這世上最無奈的四個字就是:無能為力。我想當時但凡有一絲可能,陸續都會毫不猶豫衝過去拉瘋子,可他來不及,等他跑到時,牆已經閉合無縫。


    或者他心內還生出一種自厭情緒,覺得當時不該就此頓住,而是該衝上去。


    我沒有再開口,剛才崩離的情緒也冷靜了下來,任由他抱著。目光緊凝住那堵越來越近的石牆,倒不覺有什麽恐懼,等差不多隻剩一尺時,身體一輕,被從後提抱起開始後退,等退開十多步才驟然轉身大步而行。能感受到,陸續身上散著濃濃的悲意。


    心知肚明,瘋子被石牆吞噬,必然兇多吉少。


    後路被斷,隻能向前行了,這可能真就叫作注定,想要退縮都不行。讓陸續將我放下來,他並沒拒絕,沉默無聲地鬆開我,改而牽了我的手,當我們越過白岩處近三四十米遠,又發現一堵灰石牆屹立眼前時,心倏然而涼。這叫什麽,注定逃脫不了嗎?


    我幹澀地問身旁的人:“怎麽辦?”問這話並不是真想聽他答案,事已擺明了,我們被逼到了絕境,他不是神仙,除非是能移形換位的,可這世上哪有什麽移形換位呢,都不過是電視小說裏杜撰出來騙騙孩子的。


    卻沒想陸續開口了:“小九,你覺得會是什麽造成這兩堵牆突然冒出來的呢?”


    兩堵?他意思是眼前這一堵原本也沒有的?我直覺而答:“剛不是分析為機關嗎?”他搖搖頭,“機關隻能是控製死的東西,不可能控製活的,不覺得這些石頭都像是有生命活過來了嗎?”


    極顯見的,這麵牆也在以肉眼能看得到的速度向我們靠近,而白茫的霧氣在逐漸消散。我們本能地向後退,知他在某些時候異常敏銳,低聲詢問:“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如果不是機關,那又會是什麽呢?”忽然想到一個事,之前我們被拖進那個坑洞,遇見黑色蓋了一麵牆的軟體,看起來也像是有生命的,都能蓄意生出黑色如藤條的東西捆綁人,但陸續後來分析說那可能是機關。


    我立即把這事提出來,發現他的眼神變了,抬頭看了看頂上,麵色突變地拉起我就往迴跑,一直跑到那白岩之下。話不多說就伸出手去,然後奇怪的一幕發生了,那原本已經堅硬的白岩,此時居然柔軟如爛泥,他的手一下就陷進了裏麵。


    我著急的不行,連忙喊:“快縮迴來,別被它給絞住了抽不迴來。”但見他的手越伸越往內,似還能在其中攪動,意識到與之前似乎不同。很快他的另一隻手也探入內,雙手配合了一起扭攪,居然就像揉麵團一樣,把那白岩給弄出了一個洞窩。光線向內探照,居然驚愕地發覺裏頭是空的。


    陸續喃語在嘴邊:“果然如此。”我一聽連忙詢問:“究竟是怎麽迴事?”


    “小九,你有發現一個怪象嗎?此處高度原本我得彎腰才能走,而此時卻伸長手臂才夠到。然後前路姑且不說,我們來時的路本該是要高處我頭頂的,那灰牆出現後,卻比原先矮了許多。”


    我仔細迴想,好像真有這麽迴事,可怎麽會這樣,這頂難不成還會自動升高降低?直覺自己的想法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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