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耀祖見林大富的表情不似作假,便不再多言。


    一群人跟著陸鬱北進了官府,這裏的衙差認識陸鬱北,見到他都恭恭敬敬地喊聲「陸大爺」,隨即便有一位衙差客氣地引著他們去大牢的方向。


    胡耀祖夫妻更加震驚,他們如何能想到陸鬱北在官府都有關係?並且還關係不淺的樣子。


    更糟糕的是,林家人還跟陸鬱北關係親近,這不就意味著陸鬱北就是林家的靠山嗎?


    這下子,胡耀祖夫妻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走路的步伐不知不覺緩了下來,因為他們總有種自己正走向不歸路的錯覺。


    但是他們人都進了官府,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時退縮隻會證明他們心中有鬼!更何況黃平向他們夫妻二人立過毒誓,以後見到胡蝶隻當是陌生人,絕對不會向任何人泄露他跟胡蝶的私情,如果違誓,必遭天譴,不得好死。


    正是因為黃平發過這般的毒誓,胡耀祖夫妻才敢如此有恃無恐,甚至敢光明正大來鎮上跟黃平對質。


    胡耀祖瘋狂自我洗腦了一番,怦怦跳的心髒終於平靜下來,他猶如準備上場戰鬥的公雞一般,昂首挺胸跨進大牢。


    大牢裏的條件不算好,陰暗又潮濕,還總有一股怪味揮之不去,甚至角落裏還有耗子兄弟歡欣鼓舞、歡天喜地的身影,簡直簡陋到讓人落淚。


    可想而知,養尊處優慣了的黃平在這裏能過上什麽樣的日子?


    不過短短的一段時間,黃平已經生了兩場大病,現在的他臉頰凹陷,皮膚蠟黃,雙目無神,簡直一下子老了十幾歲,哪裏還有昔日「風流倜儻黃公子」的影子?


    時隔多日再見黃平,連林杏花都大吃一驚,差點沒認出人來。


    林杏花差點沒認出黃平,黃平卻是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林杏花。當他看到林杏花臉上多了幾道血痕,他的心裏便更高興了些。


    除了林杏花,黃平對其他人都不感興趣,隻目光淡淡地掃了一眼,很快收迴目光,隨後怪笑兩聲,「今天是什麽好日子,這麽多人來看我?」


    林杏花飛快掃過黃平身、下幹淨的被褥,以及嶄新的鞋襪,以及小破木桌上光潔如新的白瓷茶具,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有錢就是好啊,坐牢的日子都比鄉下人過得舒服。


    黃平沒等到別人的迴答,她林杏花更是一個眼神都沒給他,而是一副來看猴的樣子,這對於黃平這種自我又自負的人來說,無疑是赤、裸、裸挑釁,氣得他的臉都扭曲了一瞬。


    這一幕剛好被陸鬱北捕捉到,一時間他的眉心皺得死緊,不知是牢房髒亂的環境和刺鼻的氣味惹惱了他,還是黃平的眼神讓他心生不悅。


    另一邊,林杏花飛快打量完黃平的牢房,這才收迴目光與黃平對視,她也懶得跟他虛與委蛇,拽著胡蝶的手腕將人拉到黃平眼前,開門見山道:「黃平,我懶得跟你廢話,我就問你,你跟胡蝶認識麽?」


    黃平歪著頭,用陌生的眼光打量著胡蝶,嘴中喃喃,「小姑娘名字叫胡蝶?真是好名字。我女兒比你大幾歲,名字裏也有個蝶字,因為我很喜歡這個字。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長蝴蝶飛……嗬嗬。」話裏話外都是不認識胡蝶。


    胡耀祖夫妻聽黃平這樣說,心頭的大石頓時放了下來。


    一旁的胡蝶卻怔怔不語,因為她和黃平初次見麵時,他也說過這句詩詞,雖然她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不妨礙她對黃平的迷戀。


    之前兩人暗中來往了一段時間,最後卻還是分開了,原因是因為黃平年紀比她爹還大,黃平不忍心讓她承受世俗的壓力,而且黃平的兒女也接受不了胡蝶這個比他們自己年紀還小的人當後娘,所以二人才不得不分開。


    這段苦戀的無疾而終一度讓胡蝶非常傷心,雖然已經過去這麽久,但是她見黃平還如此「維護」自己,心中竟然還是忍不住悸動。


    不過好在胡蝶沒傻到底,她和黃平對視一眼後立即垂下頭,不讓林杏花看到她臉上的表情。


    林杏花嘴角扯出譏誚的弧度,她不過就是例行一問,沒報任何希望,若是黃平一口承認,那才是白蛇有了腿,白日見了鬼呢。


    不過這話林杏花肯定不會說出口,她杏眼半合,眸光凜冽,嘲笑道:「黃平,你嘴裏還能有句實話嗎?你若是大方承認了,我還敬你是條漢子。」


    黃平卻突然衝林杏花曖昧地笑了笑,道:「黃某對杏花你可未說過假話,比如說,那日在客棧裏,我與你……」


    林杏花沒來得及捂上他的臭嘴,陸鬱北卻突然一聲厲嗬,「住口!」


    林大富跟胡氏自覺分站兩邊,給最後麵的陸鬱北讓出一條道來,陸鬱北步履不疾不徐走上前來,麵上沒有任何表情,眉眼冷厲如刀,薄削的唇勾出一抹漫不經心的傲慢。


    再配上他這副盛世容顏,簡直就像是從書本裏走出來的世族公子,清峻矜貴,氣質卓然。


    就連黃平的目光都頓住,一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陸鬱北走至牢門前,雙手背在身後,居高臨下地睨著牢中的黃平,眸光平平,卻莫名讓人心生懼意。


    陸鬱北不動聲色地看著黃平,神色很冷:「黃平,那日你做過什麽,我一清二楚。怎麽,一百五十個板子還沒讓你學會閉嘴?要不要我讓李大人再賞你一頓?」


    黃平的眼神陡然鋒利起來,「那日在客棧放火的人是你?」


    「不僅如此,讓李大人好好教訓你一頓的人,也是我。」陸鬱北說完做出輕嗅的動作,隨即甩開折扇扇風,表情很是嫌棄,「我懶得同你這種人廢話,你便說,你到底認不認識這個叫胡蝶的?」


    黃平眸色暗了暗,隨即嗤笑一聲,「我方才已經說過和這位小姑娘素不相識,你又問一遍,甚至不惜用李大人來壓我?怎麽,你們還想屈打成招不成?我黃平雖然被迫坐牢,此時身陷囹圄自身難保,但我也知道小姑娘家的清譽如同性命,不得隨意詆毀!你們用李大人脅迫我也是無用,我黃平不認識她就是不認識她!」


    話剛說完,林杏花忍不出「噗嗤」一聲,感受到別人投過來的目光,林杏花略帶歉疚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見識少,第一次親眼見到一頭畜生如何進化成無恥小人的,有點激動,一時沒忍住。黃平你不用在意我,請繼續你的表演。」


    黃平的臉瞬間黑成鍋底,哪裏還會繼續。


    陸鬱北勾了勾唇角,迴頭正色道:「黃平,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事你現在不承認沒關係,隻是待會可別求著我,讓我相信你們之間確有私情!」黃平笑得不陰不陽,目光陰鷙,「嗬,我方才所說俱是事實,又何來求你一說?」


    陸鬱北輕挑眉梢,笑得意味深長,「我就喜歡你們這種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呆子,繼續保持。待會千萬不要彎下膝蓋,否則我看不起你哦。」


    黃平不屑地冷嗤,看向陸鬱北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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