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龍自然知道這桃子有多難摘,這桃子叫懸桃,色紅味甜,口感極佳,長在紅雨峰最險峻的懸崖峭壁上,若是摘桃之人一個不小心掉下去,小命就沒了。


    最主要的是,這種桃很稀有,極其難找,也不知穆卿離是怎麽找到的,又是怎麽一顆一顆摘到手的。


    穆卿離看著那已經被荊龍咬了數口的桃子,想著憑她自己的身手搶也搶不過他,而且即使成功搶迴來了,也不可能讓墨臨淵吃別人咬過的桃子,隨性掙紮了幾下便不搶了。


    “這桃,你怎麽摘到的?”


    荊龍還是忍不住問道,畢竟像穆卿離這樣連禦劍都禦不好的人,能摘下這懸桃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我跟塵顏做了個交易,我在紅雨峰各處的懸崖峭壁上找這懸桃,他負責摘,摘到了一人一半。”


    穆卿離的解釋算是給荊龍解惑了,可即使不是穆卿離親自摘下,在懸崖上找著懸桃也是十分不易的,要是一不小心踩滑了,像穆卿離這個程度的修為,便隻能任由自己墜落進那萬丈深淵。


    想到此,荊龍心裏有些隱隱不舒服。本來一心想讓穆卿離離墨臨淵遠一點,可現如今,距離是變遠了,但穆卿離倒對墨臨淵的事無比上心了,他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你往這裏送了這麽多吃食,墨臨淵他可吃過一次?”


    穆卿離搖了搖頭。荊龍對於這個迴答並不意外。


    “他不吃的有些東西都已經壞了,你為何不將這些盤子收迴?還擺在這裏,你不怕這臭味熏到你的救命恩人嗎?”


    穆卿離白了一眼荊龍,冷哼了一聲,她本來也不指望荊龍的嘴裏能說出什麽好聽的話來。


    “你不是無所不知嗎?自己算去,問我作什麽?”


    穆卿離沒好氣道。


    “我算這些也是需要修為的好不好?我為了知道你這些破事浪費我數年修為,我有病啊?”


    荊龍更加沒好氣道。


    穆卿離撇了撇嘴,沒有再說話了,隻是沉默著,靜靜地望著那緊閉的大門。


    她其實根本不知道墨臨淵在不在裏麵,她迴來過天黎之巔很多次,但沒有一次見到墨臨淵。他之前說他要閉關,所以一般穆卿離將吃食送來後,放下便走了,從來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


    穆卿離不將這些盤子收迴的目的也很簡單,其一,是每次端著一盤吃食出去已經夠她膽戰心驚,因為怕被發現。若她迴來的時候再拿著一個空盤子,就又多了幾分被發現的危險。


    每每思慮至此,穆卿離為了減少幾分被人發現的危險,索性就攢著這些空盤,等堆到了一定的量再一次性送迴。


    誰曾想塵顏家的盤子那麽不禁用,她才送了十幾次,盤子便被她端沒了。


    穆卿離不知道的是,其實整個紅雨峰的人都知道她偷偷往天黎之巔送各種吃食的事,隻是不願意拆穿她罷了。


    其二,她希望墨臨淵能看到自己對他的付出。


    古時有人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她往天黎之巔送吃食的次數多了,說不定就能感動到墨臨淵了,到時他也就不會故意對她閉門不見了。


    她若能被墨臨淵接納,重迴天黎之巔,那她往後幫著墨臨淵做事,以此用來減輕心中對他的愧疚,就容易得多了。


    雖說之前儒清遠安慰過她,說墨臨淵讓他們住到紅雨峰不是因為生她的氣,而是閉關需要清淨,可穆卿離的心裏是不太信的。


    自己所愛之物被毀,卻不發脾氣,那便不是墨臨淵了。


    所以穆卿離一直認為墨臨淵還是在生她的氣。


    她明白,她穆卿離從來不是什麽聖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對一個人好,如果她對一個人,肯定是因為那個人也對她好,或者她對那個人心懷愧疚。


    塵顏、儒清遠、荊龍等人占了一樣,那便他們對穆卿離好;而墨臨淵此人,是占了兩樣。


    他對穆卿離好,且穆卿離愧對於他。


    墨臨淵所鍾愛的荷花枯了,連帶著穆卿離的心也枯了,荷花需要時間複蘇,她的心也需要。


    穆卿離就那樣靜靜地站在清荷殿前看著,一話不說,也不知她的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荊龍唯一能窺得的,便是穆卿離眼中的鬱色十分明顯。


    等荊龍吃到第三個桃子的時候,穆卿離突然放下那畫便走了,沒說一句話。


    荊龍看著離去的穆卿離,立馬起身挽住了她的手。


    “你就這樣把畫放在地上,迴頭一陣風、一陣雨,你這畫要不被刮跑了,要不就成廢紙了。”


    “我用果盤壓住了。”


    荊龍迴頭看了一眼那幅畫靜靜躺在地上的畫,果然,上麵壓著一個果盤。


    “你起碼跟他說一聲,他要不要是他的事,可你起碼要讓他知道他門口有這麽一個東西吧。”


    荊龍說了一番苦口婆心的話,可穆卿離卻搖了搖頭。


    “閉關之人需要清淨,是不能被打擾到的。”


    穆卿離幽幽道。


    荊龍愣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接穆卿離的話。


    “你不是一直覺得他是在生你的氣,所以對你避而不見的嗎?怎麽就信了閉關之人需要清淨這話?”


    荊龍還是問出了口,即使他知道這個問題可能會讓穆卿離再次陷入傷心。


    “他不想見我,便說要閉關,這是借口。可他口中的閉關,也未必就是假的;假如他真的在閉關,我擾到他就不妙了。”


    荊龍不得不感慨,在有關於墨臨淵的事上,穆卿離總是拎得比誰都要清。


    “往後我會每日給他送一幅,直到這些畫能掛滿他的房間,讓他再次看到荷花常開不敗的盛景。”


    穆卿離突然道,臉上都是憧憬之色,荊龍突然在一瞬間覺得,他認識的那個穆卿離又迴來了。


    “你肯畫,人家也未必肯掛。”


    穆卿離白了一眼荊龍。


    “你這個罪魁禍首還好意思潑我冷水?”


    荊龍聽了穆卿離的話後笑了笑,沒有說話。


    荊龍這一反應倒頗讓穆卿離感到意外,以往出現一點分歧就要和她爭辯一番的荊龍,卻也不知是何時轉了性子,竟然也不跟她吵鬧了。


    其實穆卿離不知道是,荊龍之所以不和她爭辯,是因為他認下了這個錯。


    在荊龍這裏,錯一旦認下了,他便沒有再開口爭辯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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